血月垂天,将整个祭坛浸泡在粘稠的暗红色光晕中。那轮巨大的绯月低垂得几乎要压垮远处的山脊,月面上蜿蜒的血丝如同活物般蠕动,向四周辐射出令人不安的脉动光芒。
当墨竹拨开最后一丛灌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为之一滞。
十二根刻满诡异符文的石柱环绕着中央的石制祭坛,每根石柱顶端都跳动着幽绿色的火焰。祭坛中央,少女被呈十字形束缚在焦黑的橡木刑架上。单薄的亚麻衬衣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身体,她的黑色长发垂落至腰际,在月光下泛着水银般的冷光,发丝间沾着泥浆,还有缠绕着几根枯黄的稻草——那是村民们在拖拽她时粘上的耻辱标记。
绳子深深勒进她纤细的手腕,仿佛是生怕她挣脱一般,由于绳子勒的过紧,暗红的血珠顺着少女苍白的皮肤滑落,在肘关节处悬成一颗颗血滴子。
四周,将近上百个村民举着火把将祭坛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扭曲的面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这是……活人祭典?!”
望着眼前的场景,墨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在幻灵岛那边的水杉村长献祭村民。
但是眼前,被绑在祭坛上的少女,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墨竹尽量压低声音,咬了咬下唇,随后继续观望着眼前的一切。
“烧死这个魔女!”
“都是她引来的血月!”
“她的眼睛会招来灾祸!”
村民们高举着手中的火把,肆意的宣泄着不满的情绪,仿佛对着眼前被捆绑的少女有着深仇大恨一般,脸上那近乎扭曲的愤怒表情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听闻村民的话,墨竹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祭坛中央的少女身上——
黑色的长发垂直腰际,略有些凌乱,发丝还夹带着几根稻草,少女的皮肤近乎苍白,倒是那双赤红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炯炯发亮,看起来确实略有些令人胆寒。
“不要……不要……”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微不可闻,却又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爸爸妈妈……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闭嘴!妖女!”回应少女的是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自从你出生,村子里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她是灾祸的源头!”一个老人高举着拐杖喊着,嘶声喊道,“血月降临,瘟疫蔓延,都是因为她那双被诅咒的眼睛!”
“烧死她!”人群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
墨竹看见几个壮汉正将浸透油脂的柴堆堆到少女脚下,她单薄的亚麻衬衣已经被泼上了松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少女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拼命挣扎,可绳索深深勒进她的皮肉,鲜血顺着纤细的手腕滴落,在祭坛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她的喉咙里溢出呜咽,像是濒死的小兽,绝望而无助。
“不要……我不想死……求求你们……”
任凭着少女求饶呼喊,但回应她的,却只有火把投入柴堆的轰响,火把被高高举起,松脂浇灌的木柴堆开始燃烧,橙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她的裙摆。热浪扑面而来,少女的瞳孔倒映着翻腾的火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回想起了不好的经历吗?”
迪莫站在墨竹的肩膀上,望着眼前的场景,轻轻问了一句,浅紫色的魔法灵力在躁动,墨竹瞳孔微缩,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是个巫师!只会带来灾害!!”
村民们的话语萦绕在墨竹的耳边,不论是针对祭坛上的少女,还是曾经年幼的自己,但墨竹的眼中,已经燃起了冰冷的怒火。
火焰已经爬上少女的裙角,灼热的痛感让她发出凄厉的呜咽。黑色长发在热浪中飘散,泪水还未滑落就被蒸发。村民们仍在高呼,仿佛她的死亡是一场庆典。
“咳咳!”
墨竹紧紧咬牙一声,身上的迪莫猛然跳起,在墨竹紧紧咬牙的那一刻,它就知道墨竹要出手了,自然,自己也该做点身为搭档该做的事情了!
“欻欻”~
刺目白光从迪莫的周边发出,猛然将周围照的犹如白昼一般亮眼,村民们发出惨叫捂住眼睛,墨竹随即从灌木丛中冲出,身形犹鬼魅一般在人群中穿梭。
“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白光刺的村民们睁不开眼睛,墨竹趁机出手,迅速穿行,朝着祭坛中央快速奔跑过去。
“欻欻”~
深紫色的魔法灵力犹如斩击一般朝着周围的村民迅速袭去,在场的人自然没有谁能抵挡住墨竹的攻击,只在转瞬之间纷纷倒下,为墨竹通往少女的路途让开了道路。
“这……这是……”
尽管白光刺的周围人眼睛睁不开眼,但少女那边似乎是被迪莫刻意避开了一般,那束光犹如无尽绝望中的希望,使得少女原本绝望的瞳孔不再像刚刚那般浑浊,她微微转动瞳仁,观望着眼前的情况——
那是……一个不认识的黑发少年……他,正在朝着自己这边狂奔……
“砰”~
眼前的村民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卷起了一阵风尘,但墨竹自然没有闲心去欣赏,只是不停地朝着少女那边狂奔着。
随后,墨竹的手指穿过翻腾的火焰,灼热的气流将他的袖口灼出焦黑的痕迹。可他却感觉不到痛——他的全部感官都凝固在右手即将触碰到少女的那一刻。
少女仰着脸,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肌肤,黑色的发丝在热浪中飞舞,像是破碎的月光。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赤红的瞳孔因惊愕而微微扩大——
——然后,她看清了他。
墨竹的右手悬停在距离她脸颊寸许之处,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白巾翻飞,黑发凌乱,眼底翻涌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执念的情绪。那眼神太过熟悉,就像是……看着镜中的另一个自己。
而少女的瞳孔则像是两轮被血雾笼罩的月亮,深处倒映着燃烧的祭坛、狂乱的人群、以及——他的身影。她的嘴唇轻轻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是害怕打破这一刻的幻觉。
火焰的爆裂声、村民的嘶吼、迪莫的呼喊……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然而,还未等再进一步——
“咔嚓!”
一道银蓝色的裂缝突然在他们之间绽开!
墨竹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想要抓紧她,可时空的乱流已经缠绕而上,将他的手臂硬生生扯入!
“咳咳!!”
在彻底被卷入裂隙的前一刻,他最后看到的,是少女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近乎绝望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