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半截斜着撑起最后半米生门的锅炉铁壳,跟让头疯牛顶了似的猛颤!金属撕裂的尖啸扎得耳膜生疼!石磊两条膀子扛着变了形的工兵铲柄,顶在铁壳变形鼓包的最凹处,那巨大的震荡力顺着手骨往上冲,震得他虎口迸裂,血顺着铲柄往下滴!后腰骨裂的剧痛猛地一抽,他差点当场抽过去!牙关死死咬住,腮帮子上鼓起两道狰狞的筋脉。
“顶…顶住!”嘶哑的怒吼憋在喉咙里,只滚出来点血沫子。
旁边那个能动的兵,叫大锤的,半边身子死死顶住铁壳另一处变形下塌的鼓包边缘,整个后背弓成张拉满的硬弓,嘴里哼哼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和泥汤子混着往下淌!那点支撑的劲儿眼看着快要绷断!
头顶哗啦啦的震响没停!被冲击带下来的几块碎砖水泥砸在铁壳上,又溅起一片火星子!更吓人的是铁壳顶上,那歪斜的顶棚铁皮被卡在豁口没塌全乎的部分,正嘎吱嘎吱地往死里压!边缘挤压出的那些碎锈渣和煤泥灰跟下雨似的往下掉,落到铁壳上噗噗响,敲得人心口发慌!
铁壳底下这点缝里头,光线暗得跟锅底灰搅和了煤泥汤子一样。那点火星子闪过的地方,能瞧见石磊脑门子上鼓起来的青筋,大锤脖子上暴起来的血管,还有那个靠在翻倒油桶边、搂着小豆的李娟——她肩膀抖得像风里头的破布片,整个人裹着小豆缩成团,牙齿磕碰的声音细碎又尖利。
就在那堆李娟和小豆躲着的破烂油桶堆边上,一大片湿漉漉、混着泥汤子的保温棉散在地上,看着像是拆了保温层后扯烂扔那儿的。
可仔细瞅瞅!
那保温棉底下压着的泥浆子颜色不对!不是灰黑,而是渗着一道道极其刺眼的黑红血线子!
更吓人的是,那团保温棉紧贴的地面砖缝里,粘稠的半凝固血浆正一小股一小股地缓慢外渗!顺着水泥地沟缝淌出巴掌大一片暗红发黑的小水洼!
这血水正慢慢地往旁边那个铁壳底下渗!
“耗…耗子…”石磊眼珠子扫过那片血水洼,喉咙里滚出个含糊不清的气音。沾血的手指把那根扭曲的铲柄抠得更紧。耗子没了,人死透透了,血还在往外流,像是不甘心。
铁壳那压死人的分量死死往下坠!石磊顶在鼓包的手骨缝里发出细微不堪重负的呻吟,嘎嘣嘎嘣像要断了!依旧在拼命咬牙支撑!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铁壳摩擦声盖掉的金属卡扣松脱的微响。就在石磊顶住那个变形鼓包靠墙的角落——那里堆着几块被震落的混凝土疙瘩,底下压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被石磊顶住的那块变形的铁壳边缘,正死死卡住那混凝土疙瘩的一角!铁壳每一次受力下沉,都在把那块混凝土块子往死里顶!疙瘩底下那个黑疙瘩——之前从泥里震出来又被血糊住的黑匣子一角——正被压得一点一点地变形!包裹黑匣子的硬塑壳角裂开一道细缝,露出点里头暗哑的金属反光!
“匣子…压…”大锤也瞥见了那点变形,刚挤出俩字,喉咙就被铁壳又往下压了一下!胸腔里的气差点被挤出去,只剩个破风箱似的吸气声,上气不接下气。
石磊根本没空管那破玩意!后腰骨头缝的剧痛和两条膀子快崩裂的痛觉搅和在一起,额角冷汗滚下来蛰着眼角伤口生疼!眼睛被刺激得一眯缝!
视线扫过那片泥浆翻滚的角落——夏龙武还趴在那片烂泥里,烂泥里卷着一层暗紫色如同活蛆扭动的光。他胸口那片巨大的疤痕正中,那个被强行压缩凝练的紫黑色光核搏动的动静猛地变了!
不再是急速压缩!反而像是憋住了!疯狂地向内塌陷!缩成了一个仅有核桃大小、却亮得极其刺眼、如同烧融铅块般的紫黑光点!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低沉厚重、充满毁灭性凝聚力量的震颤音波!无视空气的阻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上!!!
石磊只觉得胸腔那颗心猛地一窒!像是被铁锤砸中!耳膜嗡嗡作响!
铁壳底下所有人动作都凝固了那么一瞬!
李娟搂着小豆的手臂猛地一僵!喉咙里压抑的呜咽骤然变成了一个短促的、类似被扼住喉咙般的怪音!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布满恐惧!
大锤顶铁壳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张原本憋得通红的脸上瞬间血色褪尽!灰白一片!眼神里充满了骇然和茫然!
咔嚓!
支撑着他们最后一线生机的厚重铁壳,在那股无形震荡波掠过的瞬间!发出一声清晰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裂开的脆响!!!
一道足有拇指宽的、狰狞扭曲的黑色裂缝!如同地狱爬出的毒蛇!从石磊工兵铲顶住的那个变形鼓包正中心——顺着被反复冲击震裂的纹路——猛地向上撕开了铁壳坚固的蒙皮!!!
冰冷的、裹着厚重腐甜菌味和铁锈腥气的风!顺着那道豁然洞开的裂缝!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叹息!狠狠地灌了进来!!!吹得铁壳底下的湿冷泥水都荡起了涟漪!
裂缝!
最后一点屏障!裂了!!!!
——————————
轰隆——!!!!
如同巨兽腹中炸开的闷雷!整个“肠道”甬道剧烈地晃荡!粘稠冰冷的树汁裹着浑浊的菌丝碎屑劈头盖脸砸在北冥嫣然脸上!
她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在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布满滑腻搏动根须的“河床”缓坡上!后脑勺砸上一片粗糙坚硬、如同覆盖着枯骨般的凹凸表层!剧痛和眩晕让她喉头涌起一股腥甜!
“呃…噗…”大口裹着菌苔碎屑的腥臭树汁呛了出来!窒息感让她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左臂下意识地护向锁骨下方——那里,那点冰冷幽蓝的烙印如同刺进骨髓的冰针,在每一次巨大的震动中爆发出更尖锐的剧痛!
借着刚才被甩脱时老藤上留下的、那些搏动根须缝隙里渗出来的惨白菌丝微光,她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刚才自己擦撞的地方——那根本不是所谓的“木质内壁”!
那片被自己砸出凹陷的区域,在滑腻搏动的深褐色根须下方,竟隐隐露出某种灰白色的、粗糙如同风干石膏般的坚硬内质!
而那层硬质表面……并非天然的木纹或石理!
一道道深浅不一、交织扭曲的长条状凹痕!细密的横纹!以及边缘如同花瓣般裂开的、圆形的孔洞?!
是肋骨挤压变形的轮廓!!!
是被压碎的头骨眼眶残留的痕迹!!!
是无数根扭曲折断的臂骨、腿骨嵌合挤压成的巨大……骸骨化石层?!
惊骇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勒紧心脏!让她血液倒流!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
这巨大的树腹……这条粘稠恶臭的甬道……竟然是以不知多少年、多少具……甚至可能是活人……被硬生生挤压碾碎成渣、化骨入泥形成的血肉尸骸为基石?!
脚下滑腻冰冷的粘稠树汁瞬间变成了浸泡腐烂尸液的毒浆!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那浓郁到无法言喻的、混合着高度腐烂蛋白质、骨骼钙化和未知植质酵素分解发酵生成的恐怖气味,如同无数只腐烂的手,疯狂地往她口鼻里掏抓撕扯!
“唔…呕…”胃里所有残存的酸水和苦胆汁再也控制不住,混杂着腥臭的树浆喷溅出来!吐到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被这腐臭和惊骇冲击得几近崩溃之际——
嗡……!!!!
一种极其沉闷、仿佛自远古沉睡中被惊醒的庞大存在翻身的搏动感!带着一种粘稠厚重、如同巨大心脏泵压泥浆的缓慢节律!毫无征兆地从甬道更深、更深、仿佛直通地狱深渊的黑暗幽闭尽头——缓缓传来!!!
这搏动每一次低沉地鼓荡,整条甬道内壁上那些搏动的根须都猛地加力绷紧、舒张!覆盖其上的厚厚菌丝网随之明暗闪烁!粘稠的树汁也如同潮汐般随之起伏!
随着搏动的临近!
那深埋在根须层下、无数骸骨形成的灰白色坚壁深处!隐隐约约透出一点……极其极其微弱、微弱如同地狱油灯最底端灯芯的……暗淡光点?!
不同于搏动根须缝隙里菌丝散发出的惨白微光!
那光点……是幽绿色的!
如同腐烂沼泽深处埋葬千年的磷火鬼眼!在无边粘稠黑暗中艰难地穿透骸骨化石层……投射而出的一点不祥之兆!
那点幽绿色的磷火在搏动的骸骨岩壁深处明灭不定,每一次闪动都像是毒蛇吐信,冰冷的光线刺透厚重粘稠的树浆,在北冥嫣然视网膜上烙下不祥的印记。
嗡!
胸口下方的烙印猛地一缩!针扎的冰痛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悸顺着烙印的裂纹爬满了全身!这光…它像是活的!带着某种黏稠的恶意!像是盯着掉入蛛网的飞虫!每一次搏动的根源似乎就在那里!
噗通!噗通!
巨大心脏跳动般的搏动声越发沉重!紧贴着脸颊、脚踝下流动的粘稠树汁随着搏动的节奏猛地加剧起伏!如同泥石流般裹着无数细碎的腐败菌丝和骸骨渣滓劈头盖脸地砸落!粘稠湿滑的触感裹着阴冷的死气直往领口、袖口里钻!
哗啦!
一只裹满滑腻根须菌苔、还在微微搏动的粗壮“气根”从头顶的甬道壁裂缝里猛地垂下!如同活物般狠狠抽打在北冥嫣然刚刚支撑起的肩膀上!
“呃——!”
剧痛让她喉头一甜!手臂瞬间酸软!人又被狠狠掼回腥臭冰冷的树浆泥坑里!浑浊的腐臭汁液呛进口鼻,窒息感如同铁爪扼喉!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