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那双眼眸慢慢睁开,周遭却一片陌生。
“我这是在哪?”
女子掀开被褥,依然是白衣加身,却多几分繁琐。她伸了伸手,左手腕裹着纱布,隐隐作痛。这才记起一些,应该是林中的白衣人将她带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神女峰,踏入外面的世界。她扶着床挣扎着起了身,床榻下的鞋也换了一双新的,她穿上鞋寻到门口,阳光很刺眼,她不禁侧过头去。
“这是什么地方?”
门外是庭院,然后就是走廊、凉亭、楼阁……,层层叠叠的建筑,像是王侯勋爵的避暑山庄,身临其境,这才体会到古色古香的韵味。
“不对,我当时好像……”
女子想了想,“在雾林看见了红衣,真的只是错觉吗?”
她的思绪再次回到那年秋天,一袭红衣铺在秋叶上,十分好看。
女子迈出门缓缓走到屋檐,忽然一阵飓风,地上的花瓣一扫而起,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树桠和叶子沙沙摇个不停。
“姑娘醒了。”
女子闻声望去,远处一位婆婆,手中拿着一件衣裳,匆匆地走过来,面带笑容地说道:“外面风大,姑娘回房吧!”说着将衣裳披在女子的身上,接着扶过女子。
“嗯。”
女子跟着婆婆回了房间,婆婆顺手将房门合上,冷风都挡在了门外,看起来十分细心。
“婆婆,您是?”
“老身是谷中的下人,这几日专门伺候姑娘,姑娘总算醒过来了。”
“……”
婆婆抬起手贴上了女子的额头,“高烧退了,没有大碍,休养几日就好了。”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浅浅笑着,婆婆满面慈祥,脸上布满了皱纹,双鬓也生了白发,年纪看着六十多岁,关心地看着女子。
“这里是忘川谷,姑娘已经在谷中昏睡了一日,不知道才是呢!来,先把衣裳穿上……”
婆婆说着帮女子穿上衣裳,“小心着手,姑娘原来的衣裳脏了,这身是公子特意吩咐做的,谷中闭塞,比不得外面的活儿细,姑娘莫要嫌弃。”
“婆婆哪里话,有劳您了。”
见女子知书达礼,婆婆满心欣慰,像是不负期许一般,笑了起来,“不妨事。”
女子福着身子,等婆婆将衣裳里面的头发托出来,才站直身体,看着婆婆给自己系着衣带,多少有些不习惯。
“婆婆,我怎么到这了?”
“姑娘别害怕。”
婆婆扶着她坐下,始终面带笑容,解释道:“听说三四天前,公子外出寻药,不小心在山中迷失,然后就遇到了姑娘。当时姑娘为了帮公子采药,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公子只好把姑娘带回谷中医治。”
婆婆将这两天的事情一一说与女子。
三四天,看来此处距离神女峰不远,女子这才放心。可是,她到底为什么会排斥外界,女子至今也不知道缘由,好像就是有这样一个念头。
“我替姑娘梳梳头,待会儿再洗一下脸,姑娘就准备用饭了。”婆婆说着取来铜镜。
“谢谢。”
“姑娘客气了。”
女子在桌前坐着,婆婆拿过木梳,一梳一梳地将女子的头发梳顺,她只感觉梳齿在发间游走,酥酥麻麻的,人也舒服了许多,连手腕上的疼痛也减轻了。
“婆婆,带我来的公子有没有说,我们是从哪里来?”
“听说是梨州,对了,公子交代说,姑娘失血过多,就是醒过来也得好生养些时日才能好全。姑娘就在谷中安心住着,不要着急回去。公子有要紧的事昨日出门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到时候再让公子给姑娘好好看看,要好利索了才行。”
婆婆放下梳子,托起一束头发绾着,只见镜子里的女子神色如常,也不说话。婆婆又笑着说:“姑娘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若是在房间呆得闷了,就出去走走,只是别走远了。这山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迷了路就不好了。”
婆婆望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伸手从妆盒里取出一只簪子,“姑娘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女子安静地坐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头上绾起了发髻,形似堕马,用一只白玉簪子固定起来,身后的长发垂至腰间,乌黑发亮,却已不知芳华。
“婆婆。”
这时,门外两名青衣姑娘端着洗漱用物走了进来,她们相似衣着,一样打扮,容貌清秀,看着不过十几岁。两人望着她微微一笑,她也回礼一笑。
“这是连翘和半夏,都是自小在谷里长大的,姑娘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她们两人。”婆婆示意连翘和半夏放下东西,又走到女子跟前帮女子挽起衣袖,“姑娘,来洗洗脸。”
“嗯。”
女子凑近水盆,把手伸进盆里,婆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受伤的手,连翘拧了帕子替她擦脸,半夏站在女子身后托着她的头发。她弯着腰,用手指点了点纱布,没想到生生地疼出眼泪来。
“姑娘别碰,弄疼伤口了吧?”
婆婆拿过女子的手不让她再动,见女子摇了摇头,又对连翘和半夏说,“先去把饭菜端来,用过饭再把公子备好的药取来给姑娘换上,以后你们要好生伺候。”
“是。”
连翘和半夏一齐答道,婆婆拿过帕子,替她擦干了眼泪,又擦干了手。见女子浅衣素面,脸上略显苍白,于是端来妆奁,为她擦了些胭脂。女子只凭她们弄着,动一动身体会舒畅一些。画好妆,连翘和半夏整理了东西,最后才端来饭菜。
“姑娘,吃饭了,来。”
婆婆将筷子递到女子手中,女子试图端起碗,却不敢再使劲。
“姑娘左手不方便,碗就放在桌上吧,来,小心手……”半夏说。
她看了看,她们都不坐下,她有些为难,也知道外面是有一些规矩的。婆婆解释说:“我们早就吃过了,这是厨房专门给姑娘做的,都是补血养气的菜肴。”婆婆开始夹起菜,“公子说,姑娘中的是虺毒,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以后都要好好将养。来,姑娘吃吧!”
女子用左手扶着碗,右手拿起筷子吃饭,连翘和半夏在一旁帮忙盛汤。她一会儿用筷子,一会儿换勺子舀汤,想是多日未进食,吃相有些仓促,惹得连翘和半夏都笑了,不过她没有在意,只是埋头吃饭。
婆婆:“姑娘多吃点,厨房还有呢。”
“嗯。”
嘴里还含着菜,婆婆又盛过来小半碗米饭,多夹了几块肉。
这一顿饭,婆婆的双手都没有歇过,直到她用完饭婆婆才领着连翘和半夏出了房间。
婆婆说:“你们去看看姑娘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连翘、半夏:“嗯。”
婆婆:“姑娘先休息,我们稍后便过来。”
“嗯。”
看着人都走远了,于是她重新理了理思绪,记得自己在山里遇见一个白衣人,在替他采药的时候,手被山崖的蛇咬了,流了许多血,然后就晕倒被带来这个地方。算起来一共四天时间,除去昏迷的一天,路上的行程应该只有一天左右。梨州,那就是她住的地方,女子沉思着走到门口,凉风习习。
四周屋舍相接,苑廊曲折环绕,院子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草地里还有积水,应该就是这两日下了大雨……
庭院中长了一丛兰草,枝叶繁盛,或直立或下垂,相互拍打着,窸窣作响,根部抽条开了一两朵小花,就开在枝叶阴凉处,女子低头看了看,长势也非常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