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源霖走了后,源母每日都在祠堂祈愿。时间不过短短三个月,这位母亲就苍老了许多。虽然源霖一直没有与家中断了消息,她还是不放心儿子漂泊在外。
“源家的列祖列宗啊,妇人源文氏在此祈求,求列祖列宗保佑霖儿,平平安安地回来。”
丫鬟玉麝在一边候着,也不打扰。
这时,源霖的父亲过来了,门外的丫鬟并没有进去通传,就像约定俗成一样。
“老爷……”
“嗯。”
源父在祠堂外徘徊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进来。丫鬟也没有过分招呼,自从源霖走后,府里的人从来不敢在老爷夫人面前提起这位少爷,生怕触怒了他们。年关将至,整个府里都冷清起来,丝毫没有相府大家的热闹。源父犹豫着回了书房,一会儿又叫来了管家。
“老爷,那姑娘一直没有消息,看来真的不回来了。”
“不回来才好。”
源父虽然这样说,在源霖离家以后也在不时打听那女子的下落,源父已经查到那女子的来处,就在梨州的一处山野。
“那少爷离家出走之事,如何向白家那边交代?”
“遮掩过去即可。”
源父还是一副泰然的样子,他已经打算为源霖定下一门亲事,源父也不想再节外生枝,就此把线索藏在了心底。
“老爷说的是,我看时间一久,少爷自然就忘记了。奴才还听说这两个月,白家的二小姐也出走了,还和少爷同住同吃,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源父点了点头,“仔细看紧点,切莫横生事端。”
“是。”
“还有,翠鸢阁那边再派人去一趟,就此作罢,别让夫人知晓。”
“奴才这就去办。”
“嗯。”
源父却显得异常的严肃,自那女子出现以来,儿子像着了魔一样。源父知道儿子对将军府之事耿耿于怀,连尚书府都查不到蛛丝马迹,为何儿子突然找出这样一个人来。一想起当年之事源父不禁后怕。圣上这些年顽疾缠身,全靠太医署的白老太医悉心调理,因此朝中对白家十分看重,拉拢白家对相府而言,才是百利而无一害。
“常山,你去吩咐,暂且把府里的事情放一放,全力准备夫人的寿辰。”
“是。”
常山并不退下,接着又说道,“不过老爷,奴才这两天听说,白家夫人近来十分挂念女儿,老爷是不是也让二夫人……”话没说完,门外就有人来敲门了。
“老爷……”
“进来吧!”
这时,家丁进来对常山说了些什么又走了,由常山将话传给源父。
“老爷,白太医家来人了,想必是为了白家二小姐的事。”
“叫城儿好生作陪,我这就过去。”
“是。”
源父对此十分谨慎,朝中最忌讳官员之间过从甚密。白家与源家同为皇城中的权贵之家,本就有意联姻,这个时候借寿宴之名走动,自然不会引起过多猜疑。源父盘算的无非是他日朝堂博弈,有太医署的助力,能增加几分的筹码。
“此事不得走漏风声。”
“难道老爷已有对策?”
常山似乎已经猜到,只见源父不慌不忙地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来。
“将这封信送去梨州。”
“是。”
常山接过信,信封的字迹没有干,看来是源父刚才才写的。常山拿着信离开了书房,源父独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做,最后才从书房出去。
不久后,源家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寿宴,同时邀请了白老太医一家。源父再次提起结亲之事,酒过三巡,白老太医便欣然应允,两人就此心照不宣,只等媒人上门,一切仿佛水到渠成。源母记挂离家的儿子,并不知道源父的安排,只是在宴席结束后离开宾客,在儿子的院中坐了许久。
再后来,家书送达梨州。
按照船夫的指引,源霖西行来到梨州城,在城中已经逗留了几日,依然徒劳无果。
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
“少爷,府里来信了。”
“拿过来。”
小厮取过信来,他们是在梨州离航的渡口追上来。
源霖接过信,拆开一句一句读完,激动道:“月儿她真的回府了?”
小厮不敢犹豫,忙说道:“是啊,听送信的人说,月姑娘不愿在相府久留,整天念着要住回客栈呢!”
“太好了,哈哈哈……”
源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引来行人围观,差点吓坏了走过来的长生。
“去套马。”
小厮:“是。”
源霖不知这封信,不过是为了让他回家所编造的,至于那女子的下落,源家根本无从知晓,没想到源霖却信以为真,丝毫不曾怀疑。此时的源霖人就在梨州城,距离神女峰的行程也不到两日,但是,即便没有这封家书,源霖依旧找不到那女子的行踪。
长生:“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源霖:“回家。”
长生:“咱们不找月姑娘了吗?”
“不找了。”
源霖利落地说道,虽然一身疲惫,脸上却笑开了花。长生也是莫名其妙,只是想着终于要回家了也很开心。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长生就先回客栈收拾细软了。
这时,人群中跑来一位黄衣姑娘,看着围观的人群一脸不解,离开沚城后,这位叫白婵的姑娘就一直与源霖在一起,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已经慢慢熟悉起来。
“有什么好消息吗?”
白婵走近源霖身边,见源霖满脸欣喜,已经猜到一些,看来终于不用再满城疯跑了。
源霖:“月儿她回家了。”
白婵:“真的吗?”
源霖点了点头,“嗯。”
听到这个消息白婵也一样高兴,“我说吧,人肯定会回去的,你还不信。”
源霖:“我就知道她不会再丢下我。”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纵使千山万水,此时已全然不觉得艰辛。
没一会儿,长生雇佣马车就来接人了。
“您二位坐好了……”
梨州民风淳朴,连车夫都这样和善,也许是风水好。
“驾……”
一出城马车就加快了速度,车轱辘压在青石路上,发出“嘎哒嘎哒”的声响,几乎掩盖了马蹄声。源霖激动得都坐不住了,白婵与源霖同乘一辆车,也打算一起回家了。
“别着急,几天就到了。”
这还是白婵第一次看见源霖舒颜大笑,原本这次离家出走,就是为了逃避亲事,没想到会在沚城遇见源霖。在离开沚城的船上,白婵就知道了源霖的身份,而这位相府的三公子,早晚忙着画像,对白婵的身份还毫不知情。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源霖:“只要月儿在,做什么都好。”
这段时间两人一起早出晚归,也算是同过甘苦,源霖偶尔说起女子,白婵听得七七八八,寻找那女子的下落慢慢成了两人共同的目标,白婵觉得十分有趣。
“你们会成亲吗?”
源霖笑容更深,“若是月儿愿意,我回去便向她提亲,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年就迎她进府。”不禁幻想起来。
“那祝福你们了。”
白婵跟着也笑了,心中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样一位纨绔公子,费劲周折,不远千里也要寻找之人,是将军府曾经的小郡主,不管如何,她都想再见见这位女子,或许她儿时就认识她……
“你呢?回去有什么打算?”
白婵:“……”
这次回去,她就要面对家中长辈,打消这门不合宜的亲事……
车外,冷风刮着树叶哗哗作响,已经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