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岛的雾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司琼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地面青苔上，绽开一朵暗红的花。小胡子瘫坐的尿渍正缓缓漫过她的鞋尖，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盯着指间那缕腐肉若有所思。
“师父...“陆青的声音像投入深潭的石子。他看见司琼睫毛颤动时落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底转瞬即逝的金芒——那是玄境高手运转内力时的特征。
司琼突然轻笑，将腐肉弹向小胡子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赏花宴上掷果。碎肉黏在那张吓白的脸上时，她袖中银铃无风自动，发出蛊惑般的轻响。十几个彪形大汉竟像见了鬼似的抬着担架就跑，竹编担架在门槛磕出沉闷的撞击声。
“玄境上品...“陆青在心中默念。檐外不知何时聚起乌云，闪电照亮司琼半边侧脸，那弧度让他想起古籍上记载的饮血匕首。三年前师父突破玄境那夜，整片药田的曼陀罗同时绽放，而现在她搅动伤口的指尖，还残留着云国皇室秘药“青蚨血“的腥甜。
小医童突然惊呼：“师祖的酒坛！“
后院传来陶器碎裂的脆响。司琼身形微动，陆青只觉清风拂面，再抬眼时师父已立在十丈外的老槐树上。她足尖轻点枝叶的模样，像极了她常画的凤凰图腾。
“看好药炉。“余音袅袅中，那道白影已消失在海岸线。陆青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突然发现师父今日竟忘了带从不离身的星盘。
咸腥海风里，他弯腰拾起大胡子掉落的一枚铜钱。当指尖触到钱币上那道特殊的划痕时，少年瞳孔骤缩——这与三年前师父醉酒后拿出的那箱铜钱，有着完全一致的标记。
---
千里之外的云国上京，“醉生梦死“的金字招牌在暮色中流光溢彩。三楼雅间里，戚非非正把玩着鎏金面具，指尖在凤凰纹路上来回摩挲。窗外飘来的《霓裳》曲声忽然断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脚步声——像猫儿踏过屋瓦般轻巧。
“辰皎。“她头也不回地甩出手中金簪，簪尾堪堪擦过推门人的耳际，钉入身后屏风的孔雀眼睛。
来人轻笑，青色面具下露出形状优美的唇。辰皎斜倚门框的模样，像极了戚非非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唐代陶俑，那种漫不经心的风流姿态。“三年了，准头还是这么好。“他两指夹着金簪转了个花，“可惜内力...“
“闭嘴！“戚非非突然暴起，袖中银链如毒蛇吐信。辰皎折扇轻展，十二根扇骨精准卡住链刃，在烛火下溅起一溜火星。
两人僵持时，楼下突然爆发出喝彩声。有歌姬在唱新编的《青玉案》，词里暗藏“蓬莱““归舟“的字眼。辰皎眼神微动，戚非非立刻捕捉到这变化：“朝廷要动手了？“
折扇“唰“地收拢。辰皎从怀中取出一卷杏黄绢帛，布料边缘绣着细小的龙纹。“三日后启程，段教头点名要你同去。“他顿了顿，“听说...太子在蓬莱的师父，是个能起死回生的奇女子。“
戚非非面具下的眼睛倏地亮了。她想起穿越前看的最后一份档案：代号“司命“的特种军医，在爆炸中失踪的时间，恰好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吻合。
---
铁甲学堂的演武场上，五百圈罚跑后的两人瘫成大字。戚非非的黄金面具歪在一边，露出她潮红的脸颊。“死老头...“她喘着气骂，“等小爷拿到穿云箭...“
“嘘。“辰皎突然捂住她的嘴。月光下两道修长的影子正沿着围墙走来，前面那个边走边抛接三枚铜钱——段凌风标志性的小动作。
暗处的顾云尚抱着双臂冷笑：“两个八品上的废物，也配用镇堂之宝？“
“你可见过八品武者能一夜采尽后山寒潭的千年雪莲？“段凌风铜钱一收，指着远处喘息的两人，“更别说他们改造的连弩，连黄境高手都要退避三舍。“
围墙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辰皎耳朵贴地，脸色骤变：“东南方三里，至少三十骑！“几乎同时，戚非非已翻身而起，黄金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抽动鼻翼的模样，像极了嗅到危险的野兽。
“青蚨血的味道。“她与辰皎异口同声。这是云国隐卫特有的追踪药剂，三年前他们初到学堂那夜，也曾闻到过这种带着铁锈味的异香。
段凌风与顾云尚对视一眼。老教头突然从袖中甩出两件物事：一柄通体碧玉的短弓，一根刻满符文的乌木棍。兵器破空声惊起飞鸟，戚非非凌空接住短弓的瞬间，弓身突然泛起血色纹路。
“穿云认主了？！“顾云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件沉寂百年的神器，竟在一个八品武者手中苏醒。
段凌风却望向蓬莱方向，那里海天相接处正酝酿着风暴。他摩挲着怀中半块残缺的玉佩，想起十年前东宫那场大火。当时年仅八岁的太子厉闫被秘密送走时，戴的正是这玉佩的另一半。
“要变天了。“他轻声说。夜风卷起落叶，隐约组成了一个古老的卦象——正是司琼日前占得的“风地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