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将信将疑,方紫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若不然,世子为何这么快便清醒了?”
“你的意思是……”阿宛拖腔拉调,语气中透着明显的讥诮,“世子早有准备,就等着有人给他下毒?”
“那我就不清楚了。”方紫岚撇得很清,“世子的心思,我如何能知?”
阿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紫岚抢先道:“你若好奇,不妨直接去问世子。”
“世子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阿宛不动声色地离方紫岚远了一步,“世子还在等,夫人莫让他等久了。”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相反方向而去。
方紫岚的神情晦暗不明,她没有停留,径自去见了慕容清。
“世子夫人。”守在门口的孟庭扬朝方紫岚行了一礼,她微微颔首示意他不用多礼,“世子现下如何?”
“人醒了。”孟庭扬垂着头,“但还是不大好,没什么精神。”
“世子他……”方紫岚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想见我吗?”
孟庭扬点了头,“世子夫人请。”
方紫岚推门而入,走到床边就见慕容清躬身咳嗽,整个人起伏不定,衣衫被汗水打湿了大半,看起来甚是虚弱。
“你……”方紫岚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覆上了慕容清的后脊,轻轻帮他顺气。
“姐姐……”慕容清勉强开口,方紫岚止住了他的话头,“对不起。”
慕容清似是没有想到方紫岚会道歉,愣愣地看着她,听她道:“我答应过你父王,会保你一命,是我食言了。”
“你承认了?”慕容清皱了眉,方紫岚却并未回答,而是转了话音道:“世子的衣衫湿了,我让孟将军进来为你换一身……”
“姐姐!”慕容清打断了方紫岚的话,又是好一阵咳嗽。
见状方紫岚放在慕容清背上的手不由地虚握成拳,“世子不必多言,保重身体便好。”
“我当真……”慕容清一字一句地缓缓道:“碍了你的事吗?”
“没有。”方紫岚答得很快,“思虑伤神。有什么事,待你好了再说。”
“方紫岚。”慕容清换了称呼,“若我葬身在东南之地,那你所查之事便只能不了了之,永不见天日……”
他话未说完,便再次咳嗽了起来,方紫岚接口道:“我知道。你若死了,汨罗必然会向大京讨个说法。外敌当先,无论我查到什么,事实真相都不重要了。”
慕容清抬手抓住了方紫岚的手腕,用力捏紧,“你既知道,为何要认?”
“我说要认了吗?”方紫岚定定地看着慕容清,“世子,你不是说想与我纠缠在一起,再也剥离不清吗?如今我欠了你不止一两回,你也是。”
闻言慕容清倏然笑了,“方紫岚,欠了我,你无处可逃了。”
“我不会逃。”方紫岚没有挣脱慕容清的手,“现在,世子满意了吗?”
慕容清盯着方紫岚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在考虑她话中真假,“我病成了这副模样……”
他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心领神会,“自然不能让世子平白病一场。”
“那就好。”慕容清长舒一口气,“满意与否,待日后你让我看到结果再说。”
方紫岚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抽出手站起身,喊了门外的孟庭扬来为慕容清换衣衫,自己则去找了方崇正。
方紫桐刚从方崇正屋中走出来,就撞上了方紫岚,下意识蹙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方紫岚扫了一眼方紫桐手中的药碗,不答反问:“爹也病了?”
“你多日不着家,今日倒是想起来关心爹的情况了?”方紫桐夹枪带棒,没什么好气,方紫岚也不恼,“是我的疏忽,二姐辛苦了。”
难得见她这般低眉顺首,方紫桐反而没了挤兑她的心情,只道:“之前尚在京城时,爹的身体就不大好。原以为离开京城,便能好生休养了,谁曾想又卷入东南是非。”
方紫岚沉默不语,方紫桐睇了她一眼,开口间便给她递了个台阶,“爹适才还提起你,毕竟他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那我去看看爹。”方紫岚顺阶而下,方紫桐点了头,仍不忘提醒她,“方家做的已经够多了。即便爹愿意,我也不想看着他操劳一生,临了还要倾其所有,你明白吗?”
“我明白。”方紫岚点了头,随即告别了方紫桐,走了进去。
方崇正虽没有方紫岚耳目灵敏,但也把她和方紫桐在门外说的话听了七七八八,见她进来面上没什么反应,然而攥着衣襟的手却将他的心绪不宁暴露无遗。
方紫岚坐了下来,半晌才道:“二姐离开了,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公堂会审至今,谢琛手上拿了不少人,想来你也是。”方崇正单刀直入,打了方紫岚一个措手不及,“爹何出此言?”
“暗地里盯着你的眼睛无数。”方崇正轻哼一声,“我自然也有我的门路。”
“程之墨在我手上。”方紫岚直言不讳,方崇正摇了摇头,“没有了荣安王,程之墨便失了倚仗,你拿他有何用?”
“确实无用。”方紫岚坦然道:“然我要的是行差踏错之人受罚,这和其有用与否并不相干。”
“你如此行事,无异于贪小失大。”方崇正说着,语气凌厉了几分,“无用弃子,何时受罚皆可。但你要想将幕后之人绳之于法,若不能一击必中,便没有机会了。”
“爹放心,我或许有万般不是,却有一点极好。”方紫岚勾了勾唇,“我看中的猎物,一旦被我咬住,便只有死路一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崇正沉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螳螂,还是黄雀?”
方紫岚怔了怔,旋即一礼道:“请爹赐教。”
“有些人,纵然成了弃子,也不是谁都能抹杀,要其出局便要付出代价。”方崇正敛了神色,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执棋之人便是想弃又弃不得,这才引了你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