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圈套

许问真第二天一早直奔星耀东方,径直进了总经理索建办公室。

虽然双方是竞争对手,而且打得不可开交,但他们二人私下里一直不错,不仅没有恶感,反而有一种多年老朋友的感觉。因此一见面,索建就开玩笑说:“许总,你一趟趟往我这儿跑,哪里有点竞争对手的样子,你就不怕客户怀疑我们串标?”

许问真自己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取了杯子从茶壶里倒水喝,同时打量对方:这哥们年龄、体型跟自己差不多,标准的北方人士,高大健壮,可能没自己喜欢运动,稍微比自己发福一点。不知道是媳妇儿没品位还是自己没品位,衣服搭配主要讲究颜色对比的强烈反差,经常穿出红配绿之类的奇葩效果。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他也了解对方性格豪爽健谈,有时候口无遮拦还容易得罪人,心眼儿倒是不坏。因为技术出身,因此管理公司和做业务可以说光明磊落,也可以说没什么谋略,因此公司发展虽然没有什么高风险,却也没有高增长,稍显稳健,按李雯丽的话就是:“一切按计划推进”。

见他调侃自己,许问真就答道:“串标是一个高技术含量的犯罪行为,我有那心,没有那才啊!”

索建就哈哈大笑:“那你今天来有何贵干?”

许问真也笑了:“我既非贵族,也不能干,所以今天来呢,的确想跟你串一标,江湖不是传言索总串得一手好标吗?”

索建就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跟深蓝天空闹别扭啦?”

许问真没理他的问题,却一本正经地问:“索总觉得有把握能赢吗?”

索建不屑地笑了:“客户突然改变游戏规则,让你们捡了个便宜,不过那都不是事,我们在三北电力浸淫这么多年,这点把握都没有,还有脸叫经营大客户?”

许问真哈哈大笑:“老子鄙视你的智商,却佩服你的勇气,堂吉诃德似的。”

索建脸就有点红了:“什么意思?”

“你以为客户突然停掉视频系统的招标是无缘无故的?你以为客户改变游戏规则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人做工作,你们会到今天这地步?”许问真知道,要说服对方,先得刺破他自尊心的防护罩。

索建被说中心事,心里有点恼怒,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拜对方搅屎所赐,但脸面实在下不来,就嘲笑地说:“你想演一出诸葛亮说服鲁肃吗?可惜你不是诸葛亮,我也不是鲁肃。”

“好吧,既然索总不愿意聊这个话题,那就算我早上豆腐脑喝多了,堵住了脑回路,那我们聊点别的。兄台穿衣的风格为什么如此别出心裁呢?整得跟花蝴蝶似的。”

索建就笑了:“花若不开,蝴蝶何来?见过孔雀开屏吗?那还不是为了吸引异性。”

许问真就大为惊诧:“你一把年纪,黄土都埋到膝盖了,而且是倒着埋的,难道还是处男?”

“处男谈不上,不过专业单身40年,一直被催婚,从未屈服过。”

许问真被逗乐了,哈哈大笑问他:“索总条件不错啊!怎么搞得呢?“

索建叹了一口气:“人潮人海时,觉得机会有的是,可以再走走,再看看;可当你下定决心时,却发现喜欢你的人走丢了,你喜欢的走散了,自己落单了,越来越没心气儿了。“

想不到索建挺有哲理,说得颇有诗意,许问真便调侃他:“我知道你什么毛病了。“

索建来了兴趣:“什么毛病?“

“单身日久,偶尔变态!“

索建哈哈一笑:“去你的!“

许问真又认真地说:“喜欢什么样的,说来听听,有合适的给你留意一下。”

索建知道他不过开玩笑,也笑着说:“主要看气质!“

许问真倒心里一动,问他:“结过婚的考虑吗?“

索建犹豫了一下:“主要看气质!“

许问真又问:“那有孩子的呢?“

索建笑了:“你卖白菜啊?还是那句话,主要看气质!“

许问真也笑了,说:“不跟你扯了,你先忙吧,我告辞了。“

索建也客气地说:“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

许问真便往外走,边走边在心里默默数着:该叫留步了,该叫留步了。眼看快到门口了,还没动静,正想着要不要回头再走进去,却听后面传来索建的声音:“许总等一下。”

他毫不迟疑转身回去了,重新坐下说:“老子根本没打算走,不蹭一顿午饭,那不是我风格。”

索建笑了,他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留面子,心里赞叹这家伙会做人,怪不得做客户有一套。这张单子其实最输不起的是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客户,如果在自己手里丢了,不仅董事长饶不了自己,在江湖上名声也坏了。他相信许问真今天来,至少不是算计自己的,因此,倒真想听听他怎么说,于是说到:“诸葛亮即使说服不了鲁肃,至少先得把话说出来吧。”

许问真这才调侃说:“这还算句人话。”然后问他:“索总这次还是以星耀东方为主投标吧?”

索建奇怪地说:“当然是啊,星耀东方服务客户多少年了,口碑好得很,我们不用它用谁啊?”

许问真撇了撇嘴:“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知道吗?”

“诸葛亮当年没说这句话吧?”

“这当然不是诸葛亮说的,这是我说的,意思是如果不从全局考虑,不进行整体设计,没有整体思路,你在局部做得再好也是徒劳的。当年国共内战,在毛主席的雄才大略,整体布局下,国民党虽然在局部战场取得了一些胜利,比如陈明仁在四平,可那有什么用,完全挡不住整体溃败的局面。

兄弟,恕我直言,星耀东方固然这些年积累了很好的口碑,但得罪的人肯定也不少,如果你以为只要老老实实把星耀东方的标书做好,再搞定几个评委就能赢单,那就太幼稚了。我敢说,一个是深蓝天空,一个是星耀东方,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加班加点搞你们的黑材料。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索建陷入了沉思,这话当然有道理,以前自己在三北电力一统江湖,当然没有人捣乱。但现在局面已经乱了,三北电力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丛林,星耀东方和深蓝天空当然是这片丛林里最耀眼的星,不知有多少暗夜猎手埋伏其中,举枪瞄准咱们两家,随时准备一枪爆头。

想到这里,他便问:“那你有何高见?“

许问真见他已经心动,松了一口气,说到:“我准备采取两个措施,第一是让上海超白驹也买了标书,目的两个,一是让他们投标的时候报高价,拉高平均价格,对冲那帮报低价的公司,二是在黑暗丛林边缘燃一堆火,吸引一下丛林猎手的注意力。

第二个措施嘛,当然是跟你配合,我相信,你们这些玩儿大项目的,手上肯定不止一家高资质的公司,对吧,你们还有其他公司吗?“

索建脱口而出:“当然有,星月同辉。“

许问真哈哈大笑:“你们公司名字都挺文艺啊,看不出来索总还是文艺青年!“

索建笑了一下:“都是我们董事长取的名字,他本来是个诗人,但是诗歌养不了家,就开了公司,不仅能养家,还能养诗歌。“

许问真不禁神往了一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董事长隐士高人啊,有机会必须拜访一下,看索建盯着自己,又接着说:“第二个措施就是,你以星月同辉的名义再买一份标书。我知道星耀东方IT方案用的是ABN的、视频监测用的是野村长信的,这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但星月同辉必须投HOMI的产品和方案。“

他停了一下,让对方理解一会儿,才又强调说:“最重要的是,星耀东方佯攻,星月同辉主攻;我也一样,让深蓝天空佯攻,星月同辉主攻。“

索建抚掌一叹:“好主意,你以深蓝天空声东,以星月同辉击西;我同样以星耀东方声东,以星月同辉击西,我们在星月同辉胜利大会师。“

许问真见他比喻透彻,也高兴地说:“正是!“

索建却突然冷笑一声:“老许,拿我当三岁小孩吗?深蓝天空手握七分优势,是你的上等马。星耀东方是我的上等马,星月同辉却是我的下等马。你让我的上等马佯攻,你却让深蓝天空主攻,用你的上等马杀我的下等马,对吗?你玩儿的比‘田忌赛马‘还阴毒啊!”

许问真的谋略其实还没算到这一层,索建却主动帮他想到了,他不禁哈哈大笑:“谢谢索兄提醒,原来游戏还可以这么玩,看来在下得重新布局了。”

随后,他诚恳地说:“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你欺我一丈,我拆你家房。我今天过来,是真心实意跟你谈合作的。坦率讲,除了深蓝天空目标太大的原因之外,我这么做,也是担心李雯丽仗着7分的优势,拼命报高价,到时候反而坏我大事!”

索建见他说得真诚,也说到:“许兄,你的计策是可行的,不过呢,我要加上自己的痕迹:在你能证明深蓝天空确实是佯攻之前,我的两家公司都是主攻。”

许问真想了一下,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便说到:“这没问题,不过你得赶紧买标书了,这周截止了。”

索建已经转过弯来了,如果按以前的思路,单打独斗,还真没把握。现在至少知道对手的招式了,而且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等于上了个双保险,也挺高兴,就说:“这个容易,我今天就安排,不过星月同辉投你的产品和方案,那授权什么时候给我?方案怎么做?价格怎么投?”

“授权我今天就帮你申请,方案嘛?”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我把给深蓝天空的方案每周拷一份给你,你参考,但不能照单抄啊!我不发邮件,你们旁边不是有一家图书馆吗?里面有存包的柜子,我每周日晚上七点把U盘放在左上角第一个柜子里,然后把开柜子的条码放在图书馆出门左侧的垃圾桶里。”

索建看他如此郑重其事,也压低了声音:“我谁也不告诉,你这条线我亲自掌握,那价格呢?”

许问真就笑了:”索总你是懂规矩的,价格嘛,当然是最后一刻给你了。“

索建又压低了声音:“那深蓝天空的投标价,你能给我一份吗?“

许问真哈哈笑了:“你认为李雯丽会给我吗?“

索建还是穷追不舍:“那她的底价能告诉我吗?“

许问真又笑了:“我倒是敢给,你敢信吗?“

索建一想:也是,都是老江湖,自己装什么左冷禅呢?

眼看午饭时间到,索建就要请他出去吃饭,许问真却说叫两份外卖可以了,然后要了他们星月同辉的相关资料,准备下午申请授权。

下午回到公司,申请授权却让他犯难了。授权必须苏文娜批准,可是以现在的状态,估计她恨自己比恨康凯旋更甚,不批的可能性很大。可自己又没办法跟她说实话。

想了一下,他把给星月同辉的授权混在了深蓝天空的授权里,打包发给了苏文娜。

苏文娜的习惯是每天下班前统一审批所有需要自己批准的邮件,她首先就注意到了许问真的授权申请,因为三北电力这几个字太刺眼了。本来以为是个常规操作,正准备批准,却看见里面夹了一家陌生公司的名字:星月同辉,就止住了。

许问真等到快下班还没见到苏文娜的批复,知道必须要跟她解释一下,就来到她办公室,虽然门开着,还是礼貌地敲了一下门,听到一声:“请进。“才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苏文娜正在电脑上写东西,她比以前憔悴了,虽然妆容还是一丝不苟,但脸色还是掩饰不住地憔悴了,他心里发酸,喉头发哽,赶紧控制住了,说到:“老板,三北电力那个授权我解释一下。“

苏文娜这才抬起头,见是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听着呢!“

“啊,星月同辉这次也想参与一下,你知道这些公司的,也没做什么工作,到处碰运气,他们主推的是ABN的方案。不过既然他们愿意要我们的授权,就给一份呗,万一他们捡个漏,我们不也捡个漏吗!“

他顿了一下,又狠了狠心说:“况且,这也是李雯丽的意思。“

苏文娜欣慰地发现,自己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了,便平静地说:“我知道了,该批准的我当然会批准。“

然后她非常严厉地说:“李雯丽在我和康凯旋之间两头要价,你警告她,不要玩儿火,如果我发现你在里面助纣为虐,谋自己的私利,我绝不手软!“

许问真心里哭笑不得,李雯丽先找的自己,自己没有答应,她才找的苏文娜,自己也是根据这条线索,才发现康凯旋居然在自家后院种了一棵杂草。想不到苏文娜却拿来警告自己。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到:“站在李雯丽的立场,她这么做无可厚非,谈不上什么玩儿火,也无需什么人警告,当然,你拒绝她是你的权力。“

说完,他扭头走了。留下气得脸色铁青的苏文娜。

这天早上醒来,许问真想到今天要带康凯旋去拜访客户,心里叹息一声,觉得无比疲惫,真想就这么躺下去,什么也不管了,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想到苏文娜憔悴的眼神,想着呼延旗离开时的悲怆,他还是强迫自己起了床。

打车来到三北电力,康凯旋已经等在门口了。看得出来,他很看重这次拜访,一身笔挺的西服,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皮鞋油光铮亮,头发应该也是前一天刚修整过,显得尤其精神。估计要拜访高层客户的原因,他有点兴奋,有点紧张,喉头不住上下滑动,显然在咽口水。

看见许问真,他觉得很奇怪:“老许,你怎么领带也不打?这么随意吗?”

许问真笑了:“你这一身打扮,要进行国事访问吗?那客户只能跟你说外交辞令了。”

“为什么?”

“你这一身打扮,会让他们产生距离感,距离产生美,可距离也让人生分,懂吗?”

“那怎么办?”

“领带摘了吧,记住,只要不是正式的交流、谈判,没必要穿这么正式,除非你知道客户的着装风格也非常正式。像咱们这种日常拜访,只要着装整洁、配套,让客户感受到我们的认真、尊重就可以了,具体形式还是要尽量跟客户接近一点。”

康凯旋这才摘了领带,说:“在英国,商务场合都是正装规范。”

许问真就笑了:“英国人二战后就变成下流坯了,所以他们只能通过着装找到一点大英帝国的落日余晖。”

康凯旋有点恼怒:“你怎么这么说话!”

许问真没理他:“别扯了,走吧。”

许问真带他先来到司副总办公室,康凯旋见这一层都是集团级别领导的办公室,出电梯还有一道保安把守,而且还要进行一次登记,就提足了精神,紧紧跟着许问真,亦步亦趋地来到司副总办公室。

按他的设想,司副总应该很严肃,不苟言笑。进门后许问真先介绍自己,然后自己就和司副总坐到沙发上。秘书为两位领导端上热茶,双方随即就共同关心的有关投标事项交换意见,会谈在轻松友好、欢快热烈的气氛中进行。最后就有关话题达成一致,自己提出告辞,并邀请司副总在方便的时候访问霍尔美达,司副总将愉快地接受邀请。

至于许问真,他应该全程为自己拎包,并且一丝不苟地记录谈话的内容。为了这次会谈,他仔细研究过标书,并且准备了一些他认为很得体的问题。既能表现自己的专业和涵养,又不会让司副总为难。

没想到许问真进门却非常随意,叫了一声领导,算是打招呼。然后把他带到司副总对面的座位上,示意他坐下,才开始介绍:“领导,这是我们公司通用产品事业部的产品总监,老康,康凯旋。”

司副总有点疑惑:“那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老板又是?”

“啊,你说苏文娜,那是我们最大的领导。”

“哦,那康总是你的直接领导啦?”

“不是,他是我的斜上方领导,我的直接领导是苏文娜。”

司副总又疑惑了:“斜上方领导?”

许问真笑了:“好比你是桑处长的直接领导,其他副总就是桑处长的斜上方领导。”

司副总哈哈大笑:“我明白了,康总跟苏总是一个级别。”

“不是,苏文娜比他高半级,算一品大员,老康算从一品,我嘛,正二品。”

司副总又哈哈大笑,许问真站起身,用司副总的茶叶为自己和康凯旋一人泡了一杯茶。

康凯旋浑身不得劲儿,许问真一口一个老康地叫,司副总也没起身迎接自己,而且他们旁若无人品评自己,好像选猪肉似的,怎么听都不舒服。可对面是一位副总,掌握这个大项目的人,许问真眼见跟对方非常熟悉,还真不敢造次。但也不能傻坐着啊!想了想,便用准备好的、标准的沟通模型开场白方式,说到:“副总您好,非常感谢您抽空接受我们的拜访,我们这才来呢?是有一些投标方面的疑问想要澄清,您看可以吗?”

司副总见他如此正式,有点失望,跟许问真那种轻松的聊天方式才是他喜欢的,只好示意他继续。

康凯旋受到鼓励,便问:“我们是真的想跟三北电力合作这个项目,请问司副总对我们有什么建议吗?“

许问真吓了一条,这是个开放式问题,形式是没有问题的,可问的内容有毛病,你这让别人怎么回答?

果然,司副总一听他这么问,就说:“关于招标方面的问题,我们有专门的招标委员会,许总你带康总找他们聊聊吧!”

许问真赶紧转圜:“副总,老康的意思呢是想问,招标文件说了,咱们这次价格分采取‘区间复合平均价法’,或者叫‘次低价平均法’,请问咱们的基准价采取几次平均呢?”

司副总这才说:“你们去翻一翻《工程招标法》吧,我们平均三次。”

许问真便接着问:“是不是先把所有投标价算术平均一次得出价格A,再把投标价中偏差超出-20%和10%的价格剔除,再算术平均一次得出价格B,最后把价格B和最低投标价再算术平均得出价格C,价格C就是基准价。”

司副总笑了:“你都懂啊!还问什么呢?”

许问真也笑了:“再确认一次!副总。还有一个问题,咱们这次评标的评委怎么产生呢?”

“我们单位出5个专家,外面再找两个专家组成评标委员会,其他的我不能再说了。许总,你们要没什么事,我后面还有个会。”

这当然是下逐客令了,许问真就带着康凯旋告辞了。

出来后,他心里盘算,单位5个专家,信息中心、网络中心、通讯处肯定一个部门一位,剩下两位必定出自财务和法务部门。因此又又带着康凯旋到这两个部门转了转。

出客户大门,许问真埋怨到:“老康,你今天说错话了你知道吗?司副总不太高兴,你以为他后面真有会啊?他是赶我们走!这下麻烦了。”

康凯旋已经从司副总的反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找到提前下单的理论依据,听许问真这么一说,看样子项目都有问题了,也吓得脸色苍白,嘴里还强自镇定:“不至于吧,我都是按沟通模型来的。”

许问真却不理他,继续埋怨:“我带苏文娜来,告辞的时候司副总是送到门口的;带李雯丽来,司副总是带我们见了大领导的;可带你来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唉!”

康凯旋咽了一口唾沫:“那怎么办?咱们的单子还能承诺吗?四季度还能下吗?”

许问真也一脸忧虑地看着他:“现在我也说不准了,再等等看吧。走吧,先回公司,回公司再说。”

自从呼延旗离职后,就没人带苏文娜拜访客户了,许问真本来就主张大领导不应该轻易出山,再加上这段时间跟康凯旋打得火热,更不可能带她出去,因此她现在除了出差,在BJ的时间大部分都呆在公司。

11点过,她去茶水间接了点水,顺便活动一下筋骨,迎头碰上许问真和康凯旋走进公司,许问真一脸严肃走在前面,康凯旋闷闷不乐在后面跟着,像犯了错的小学生。

她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心里骂了一句:小丑!就进了自己办公室。

许问真在自己座位上鼓捣了半天,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老康,你过来一下!”声音大得连苏文娜都忍不住往外看。

康凯旋十分不爽,有什么事不能过来汇报吗?非得让老子跑一趟,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许问真得意洋洋地把手机递给他,嘴里说到:“你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康凯旋接过他手机一看,是司副总发过来的一个短消息:不要再带人过来了!大家心照不宣不就行了吗?投标价格不出错就行!

康凯旋先看得莫名其妙,随后就不由自主兴奋起来,他读懂了这封短信的意思:第一要低调,否则司副总不好帮咱们;第二,司副总跟许问真今天上午看起来是在讨论价格分的计算方式,但其实是在约定价格密码,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怎么投价格!

怪不得李雯丽说,没有这家伙这个项目没法玩,看来自己把他笼在麾下是一招妙棋啊!

想到这里,他就说:“兄弟,你把短信转给我,我也保存一下。”

许问真却拿过手机,把短信删了,还说:“阅后即焚,知道吗?这种机密的信息,看完即删,做大事,机密是第一要务,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康凯旋有点崇拜地看着他:“老许,你怎么懂这么多?”

许问真无所谓地说:“多看点书,自然就有积累了。”

康凯旋又问:“那这张单子我承诺到这个季度应该没问题吧?”

许问真认真想了一下,说:“如果司副总上午没有发脾气,而是一直对我们很客气,那说明他只是对我们公事公办。现在他表达了不满,又给我发了这个短信,说明他对我们的信任是经得起考验的,我现在确定,这张单子百分之一百没有问题。”

然后,他扶着康凯旋的肩膀,说:“老康,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上午真的是犯了错误,原来你不过是卖了个破绽,帮我考验司副总,兄弟,牛!”

说完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康凯旋大喜,许问真这么一解释,他觉得完全合情合理,比自己模模糊糊想的道理透彻多了。想不到自己挥洒之间就完成一件大事。于是说到:“我一般不出手,出手必伤人。这样,我们过几天就去找李雯丽,跟她谈提前下单的事。”

他眼神中闪现着兴奋的火苗,随即却又熄灭了,抽了一口凉气说:“不过700万的单子,风险也太大了,万一出了差错,李雯丽不会放过咱们的。”

许问真就笑了:“欲戴其冠,先承其重!不担一点风险,就想获得成功?那成功也太便宜了吧。再说了,你以为让她提前下单仅仅就是为了让你提前确认业绩吗?”

康凯旋不解地问:“那还为了什么?”

“老康,理论上,在开标前,李雯丽都有可能叛变我们。你敢确定,她现在就没有跟其他厂商接触?”许问真开导他:“所以,为了堵死她背叛我们的路,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你说。”

康凯旋醍醐灌顶:“让她提前下单,她就没有任何可能性背叛我们了。”

许问真又竖起了大拇指:“有一种忠诚叫甘冒风险,有一种失职叫坚持原则,我们可以不那么光明正大地做事,但一定要光明正大地想事,这就叫:知行合一,心怀光明。”

理论知识太多,康凯旋有点消化不过来,不过他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李雯丽要是不愿意呢?”

许问真又笑了:“你不是答应给再给她10%的利润吗?不附加条件吗?”

康凯旋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你做了,我自然就知道了。暗室欺心,神目如电,河边密语,水里有鱼。神知道,鱼知道,我也知道。”

康凯旋结结巴巴说:“你不会揭发我吧。”

许问真心里想:揭发个屁,反正都要退货的。嘴里却说:“你发神经了吗?我们是一伙的啊!我当然也希望李雯丽提前下这张单子的。”

然后,他又贪婪地说:“我也需要这个业绩,今年可以拿好大一笔奖金。“

康凯旋见他这样,这才确信无疑,高兴地说:“那过几天我们一起跟她谈。

说完,他拍了拍许问真的肩,就走了。

许问真见他走远,又解锁手机,把司副总的名字改回谢良工,并回了一条信息:“鱼已咬钩,如需帮忙,另行通知,阅后即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