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糖葫芦

另一边:

“伤的不轻”的贺二公子,回忆着方才厨子讲解的冰糖葫芦制作过程。

望着第二锅烧糊的糖稀,忍不住扶额懊恼:

不过一道点心,怎的如此棘手?

自己的御火术似乎在灶火面前毫无用处。

他倒掉漆黑的糖稀,挫败的重新开始烧制。

金黄的糖稀在铁锅里冒着泡,蒸腾出滚滚热气。

贺修晔见状一喜,连连将穿成串的山楂球顺着轮廓,蘸着糖稀滚上一圈。

暗红色的山楂表面留下晶莹的糖衣外壳。

他这才拿起串子,却没想到糖还没充分冷却,几滴滚烫的滴落在手腕处。

突如其来的灼热感让他差点拿不住糖葫芦。

但还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坚持将三四串山楂滚好糖霜层,他才如释重负的扑灭了火,舀了一勺凉水冲着伤口。

冷毅的表情却在看向自己的成果后,逐渐缓和:

总算做完了。

待他结束后,都已是深夜了。

他望着稀疏的月色,头一次惴惴不安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紧张程度堪比小时候,严厉的父亲检查自己最不擅长的功课时,那种压迫紧绷感。

万一她还在等我呢?

这么晚了,许该是睡了吧……

“小苏……我有些饿了,你能帮我去伙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吗?”

“小姐,但你现在吃不了什么的。”

“哪怕吃些白粥都好的,肚子实在饿的疼。”

“那我现在就去煮一些来。”

“嗯,外面冷带一件外衣去。”

门内传来虚弱的呼唤以及对话声。

贺修晔连忙躲到一边。

察觉到小苏推门出去的动静后,他才稍稍放心些。

但还在踌躇着敲不敲开这扇薄薄的门。

“你在外面是想受伤再加着凉吗?”

少女有气无力的声音稍大些,贺修晔正好听得清楚。

顿时愣住:

她,她怎么看见我的?

他见被发现了。

将手中的盘子藏了藏,进去了。

“你,如何发现我的?”

“影子。”

楼曦辞小脸都苦兮兮的,直勾勾的盯着他藏在身后的盘子。

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乖乖的却是要望眼欲穿了:

“那是带给我的吗?”

贺修晔看着两眼冒光的小猫,生出逗她的心思:

“你不是饿了要吃白粥吗?”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啊?”

楼曦辞耷拉下脸,嫌弃的看了一眼他:

“若不是这么说,小苏怎么可能离开屋子,我又怎么才能见你啊?

“白粥没滋没味的,我可不爱喝……”

贺修晔没想到她这般直白,着实被她的质朴的表达吓到了。

怕被看出什么,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我、厨子做完太晚了,我以为你睡下了,这才……”

“可是你不是让我等你吗?”

楼曦辞打了个哈欠,两眼泪汪汪的:

“我是睡了一会,但我梦里梦到你了,想起来你要给我带糖葫芦,于是就醒了啊。”

梦到我了?

贺修晔心蓦然被击中。

微微颤抖后柔软的散开,连带着他的表情也柔和起来。

他抿着嘴将盘子拿了出来,端在手上,生硬的递了过去:

“诺,糖葫芦,我说到做到。”

楼曦辞期待满满的坐起身:

这,这是厨子做的?

她呆在原地,半信半疑的望向少年,满满的不信任:

“这是,元氏厨子做的吗?”

“……嗯。”

贺修晔嘴硬道,我才不会说是我亲自做的。

卖相这么难看?!

他家厨子怕不是第二个刺客吧?

楼曦辞兴致缺缺的刚想推开盘子不吃。

随后少年晃动的水袖上一抹晶莹剔透的糖霜,让她愣了愣:

她凑上去闻了闻糖的气息和面前贺修晔身上的味道,确实是麦芽糖的味道。

等等——

少年白皙修长的右手上:

除了厚厚的白纱裹着的伤口,又有几个细小的红肿块,像是被刚烫伤的新伤口。

她再仔细看了看糖葫芦的造型——

糖层裹得太厚了。

虽然山楂贴心的去了核,但是选择的都是些汁水不饱满只是看起来很红很好吃的个头。

除了他自个,还有哪个厨子如此不会选山楂啊。

再说了,如此深夜,哪个厨子如此尽职尽责……

这是贺修晔亲手做的。

她不知为何,倒有点心头暖暖的:

明明可以明天再让厨子做。

明明可以拒绝自己病糊涂时的无理要求。

明明自己手上也有伤,还又加了几处糖霜烫伤。

明明是执剑的手,不善于烹饪,还是别扭的做了……

还不说实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特矫情。

阿爹在自己病的迷糊时候的哄话担心的来回走动,自己都有意识,只是醒不来,无法安慰。

小苏在自己身边自责的小声啜泣,阿颜等众人的关心关怀。

以及眼前的这盘卖相奇差的糖葫芦,都让自己特别想哭。

“不想吃了?那我拿走了。”

“我想吃啊,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有天底下最好的的阿爹、最好的阿颜、最好的小苏……

还有天底下最好的贺修晔。

贺修晔看着楼曦辞忽然语气带着哭腔,低头望进一双红彤彤的泪眼:

红着眼的小猫拿起一颗糖葫芦,一口咬下去:

“甜的。”

然后灿烂的笑了。

像春日里他游历山水时,瞧见的大片桃色芳菲。

又宛若山顶的朝霞,璀璨明亮。

贺修晔像是出了窍,只是站在那重复:

“嗯,是甜的。”

刺杀风波就此告一段落,以刺客自戕画下了结局。

元氏金库元气大伤,才堪堪平了众家之怒。

众人为了防止再次有意外发生逼停了游舟,大会也匆匆落下帷幕。

许多世家的轿辇皆停在岸边,每个掌门下船时皆满腔怒气拂袖而去。

只有元掌门点头弯腰,满脸歉意奉承的致歉。

楼曦辞被迫披上厚厚的雪狐披风,靠在小苏身旁,思虑着:

今早换药时,便已经发现伤口竟一夜之间愈合了!

连伤疤都毫无痕迹,她仔仔细细找了半天,连昨日手上的的灼伤也没了伤口。

不愧是镜树果,疗效竟如此神奇,待她运功一番发现体内灵力十足,甚至达到充沛巅峰。

不过还是有些奇怪的气来回窜。

还好只是吃了半颗,还留半颗后面救急……

楼曦辞为当时的聪明才智感慨。

不过真的没必要去辰宫了吧。

她极力展示自己的恢复程度,还是被楼渊拒绝了:

“你这身子须得好生养着,别看此刻恢复情况,万一落下什么隐症,日后想要康健可难了;

“辰宫的医术乃药王亲传,你且去当调理身子;

“再说我与贺掌门有要事商谈,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回巫咸,待见到你阿兄,让他好好管管你这任性的性子!”

楼渊头疼的唠叨起来,手上却没停的拿出披风为楼曦辞系上。

“阿兄也在吗!”

楼曦辞有些意外:

“他不是去云游了吗?怎会在辰宫啊?我这身子好透了,真的,您也瞧了……”

楼渊拂袖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就这么决定了。他在外遇到些状况,被贺家掌门救了下来,你我且去了解情况,顺便登门致谢。”

“阿兄受伤了?!”

楼曦辞担心道。

阿兄的幻术与迷阵不在阿爹之下,虽说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至少自保毫无问题。

怎会受伤!

于是便乖乖上了车辇。

另一边,贺霖之带着贺修晔驻足,抱拳向楼渊:

“楼掌门。待会启程由我携内人前行带路,阿晔与你们后面好做个照应。”

“贤侄安排甚是妥当,此番多谢贺氏全力相助。”

“掌门客气,那我们收拾妥当便准备出发了。”

“好。”

贺修晔站在一旁微微低头,一直坐上车辇还在想昨夜阿兄与自己的分析:

若不是他与楼曦辞前段时间听见元氏姐弟的阴谋,这些事情或许看上去都无法联系在一起——

元氏想着以迷魂阵控制与几位家主签订联姻,可得知两位中一位是贺家,另一位无从推断。

四大家族此事之前交情不深,若是因为签订联姻便能挟制住两大家,那元家想的也太过于简单了。

从只言片语中能猜出些蛛丝马迹,元氏靠的是皇家。

那殷氏此时出来的也过于巧了,毕竟是皇室的心腹制药世家。

此刻出现在江湖百家的大会上,很难不想象他是否参与这一系列事情的执行——

或者是:

贺修晔心中划过一束白光,照亮一串掩盖着的线索。

他可能是皇族派来监督元家执行计划的使臣?

迷魂阵、金乌现身、刺杀,这几件事都能被元氏推给最后自杀的刺客。

原因可归于想要破坏百家大会,最后的目的也达成了。

那么此次大会的议会中心事件事件——

第一天的宴席上,已有好几家家主上报,近半年来各地似乎出现许多野兽暴乱的事件。

由扬州最甚,却被孟家含糊过去了。

“那就是说此事乃今年的重中之重,却毫无结果。”

贺修晔喃喃自语道。

贺霖之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此时大会也紧急停止了,这事估计也不了了之了。”

“楼掌门对此事如何看待?”

“阿爹与楼掌门想着过几日在家中商议此事,”

贺霖之若有所思:

“这也是邀请他们做客的原因之一。

“前几日阿爹修书一封,得知行刺后嘱咐我定要请楼掌门和小姐前去辰宫,说是在外云游时碰巧竟救下了楼掌门长子。”

“原是如此。”贺修晔有些不解,

“楼氏长子?可是被誉为咒术天才的楼川穹,为何会受伤?”

“是的。不过受伤原因阿爹在信上没有细说,只是说与野兽暴乱有关。”

贺霖之耸肩,“好了,你也莫要思虑过重,早些休息明日还需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