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从坡上滚下,凸起的岩石,尖锐的砾石划得她遍体鳞伤,夹缝卡住她的头发,扯下一大块头皮。岩石的牙缝啃噬她柔软的脸颊。
娉婷最终头先着地。
但好像有股子温柔的力量在离地一指的地方轻轻托住了她伤痕累累的身体,让她避免了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千层灰尘。
娉婷晕了过去。
娉婷的昏迷给那些血腥的记忆以可乘之机,它们互相裹挟着,争相撞击娉婷的意识。
有刀疤脸的步步紧逼,母亲宛若地狱里升起的声音,父亲圆睁的双眼,猩红的血从紧紧掐住的手心流出,流向院子,那有更大摊的血,是父亲的,是她这辈子从没见过的暗红,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江才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床头手帕里殷红的血迹。
血的味道越来越刺鼻。
……
天空晦暗,开始了雷鸣电闪,狂风急作,似要吹散这恼人的血腥。
暴躁的雨点敲打在娉婷身上,雨水为她洗去身上斑驳的血迹。
她终于醒了。
娉婷费尽心力,拖着残败的身体终于找到一处不太陡的坡。
爬上去,爬上去!凌厉的雨水打进她的眼睛,刺痛感汇聚在视觉焦点处。眼前哪还有作乱的几个人,只剩下被雨水泡的发涨的阿令……尸体。
阿令周围的雨水被染红,她衣不蔽体,就这样泡在了血水里。
娉婷想大叫,可眼泪只默默无声地流,她爬到阿令身边,蛮横地扯下自己的外衣,又极尽温柔地将它盖在阿令裸露的身体上。她的手指碰到阿令冰凉的皮肤,又瑟缩着去探那人鼻息,什么都没有。
雨打在她探出的蜷缩着的手指上,又溅到阿令的鼻和脸上。她被乱溅的雨滴惊扰了心神,她急忙忙缩手,不让自己冒犯到阿令。
用力过猛,娉婷眼前一黑,歪倒在地。
“这人形容尽毁,身边还躺着一具尸体。你带她回来干嘛?还嫌咱家的麻烦事不多是不是!”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娉婷颤抖着眼睫,我还没死吗?
“那父亲还教我生于天,长于地,无愧于心呢。这姐姐就那么昏迷在地,我搭把手再正常不过。若是闭塞双目直接走过,日后怕是会做噩梦,才是真真的悔不当初呢!”又是一女生娇俏的声音,“娘,好啦,你肯定怕女儿做噩梦不是?”
娘……吗,娉婷闭上双眼,又浮现出母亲临终的惨白神色和那宛若地狱的声音。
外面的母女走进屋,看见娉婷眼角划过的清泪,“姐姐,你醒了?”女孩模样的人小跑到娉婷跟前开口道。
“这位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晕倒在路边?”
娉婷不欲多说,女孩仿佛看出娉婷的为难,便没再问,反而拉出了打算刨根问底的母亲。
休养了几日,娉婷好了个大概,可接二连三的打击也着实掏空了她原本丰厚的身子底。娉婷的脸在摔下陡坡的时候大面积划伤,加上长时间在雨水中浸泡,大夫回天乏术,只留下一盒药膏,说让面容尽可能不那么可怖。
余娉婷容颜尽毁,若不是这身衣裳,和纤细的骨架,加之微微隆起的胸部,没人会认为她是个女孩,没人会怀疑这么丑陋的人是个女孩。
得知阿令被葬,娉婷心怀感激,现在的她确实没办法给阿令一场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