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是真的?”
张姮让人放手,对于悠儿说曲玫和外男私通感到惊讶,想她人再怎么骄横,可终究是皇上的妃嫔,如此胆大妄为淫乱后宫,她有胆子做......可张姮还真不能宣扬出来。
再怎么说她只是太子殿公主,若这种颜面尽失的事被她揭露,最后有损的也只是皇上。到时曲玫会有何下场先不论,单就是她张姮,便要被皇帝牵连嗔怨了,如此......太得不偿失了。
悠儿见张姮不信,仍继续哭道:“奴婢不敢说谎,奴婢说得都是真的。就是去年,去年她就背着皇上跟别人厮混在一起了。还有那时候姒美人刚刚得宠,她天天在宫里咒骂,那个男人就给她出主意让她放蛇袭击姒美人,好除了她重新得宠。啊对,还有,还有去年珣王犯事的时候,也是她让自己哥哥买通杀手去刺杀的关宁伯,加速珣王的罪名,这都是奴婢亲耳听到的。”
张姮没想到曲玫又牵扯出已被贬的公子崇。
私心下,她是不想让张思戚再想起这个人的。以她对皇帝的了解,事情过去这么久早物是人非,如果有人这时提出关宁伯死亡异议,那皇帝必会力排众议,让他那个儿子重回长阳,这绝不是大多数人允许的。
随即,张姮叫人先将悠儿看管起来,对着安歌道:“欲速则不达,看来现在要想对付曲玫还得从长计议,毕竟私通和公子崇这两件事不论怎么解决都会引起皇上的连锁反应。”
安歌道:“皇上为了颜面如何对付曲玫这暂且不论,麻烦的是公子崇。”
张姮叹息一声道:“不错,不管这个人如何劣迹斑斑,他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始终都不是宬王可比的。当初流放他,虽然让他沦为了庶民,可他的血统依旧扎在皇上心里,如果曲玫招认当初是她派人指使害死的关宁伯,那皇上一定会以此为借口让珣王重返朝野,至于他身上什么命案,只怕也会被糊弄了事了。”
安歌道:“可画卷,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命,以及纵蛇的的事必须让她伏法,且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否则任凭曲玫逍遥法外的话......”
张姮打断她:“我知道,好不容易让珣王离开朝廷,我也不甘心仅凭皇上一念之仁,就让他恢复如初。恶人,必须要有恶报。可曲玫到底是承宠多年的妃子,先是对君王不忠而后陷害庶子,就算罪不可赦,以皇帝的城府,这件事只怕也会走到一个自私自利的终点。”
在皇宫这种地方,你永远不要指望会有真相,更不要指望皇帝能给你想要的结果,否则只会迎来更糟糕的局面。
张姮理清这其中厉害说道:“你先叫人将莲宝宫监视起来,不能让一个人有逃脱的机会,如果那个送画卷出去的人还在,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安歌应声:“你不打算对付曲玫了?”
张姮道:“要对付也不是现在,我不敢保证皇帝想起他那个儿子会有什么反应。就算我是当事人,可是事关内宫的私事,我也不便插手。”
安歌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张姮有些狐疑问她看什么,安歌淡淡提醒:“你变了,变得瞻前顾后,也变得惧怕和退缩,你不觉得吗?”
张姮无言以对,因为安歌说得是事实,自己已成了畏首畏尾的懦夫,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跟着本心做过什么想做的事了,半年来的成长,学会更多的反而是依赖,可又没有人给她依赖,随之怀疑和自卑越来越多,是她变了,还是谁改变了她......
最后,张姮苦笑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变了,谢谢......”
安歌道:“那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张姮点头:“恩,刚才悠儿不还说了一件事吗?去年曲玫出于妒忌,曾经放蛇加害姒美人。我记得高参侍那里,至今还没找到源头啊。”
“你想借三思署的手?”安歌对于她这个决定有些拿捏不准。张姮却淡然解释:“三思署本就奉命追查万春宫走水的案子,而原本的期限就只有三个月,你说皇上现在要是想起来,高参侍那要怎么交代?所以,后宫的事还要由后宫人来解决,我们长庆殿不过是稍微提醒他一下而已。”
没过两日,高参侍果不其然,借画卷的事端又开始让去年万春宫走水的案子,重回人们的视野,自然又引来宫内人一片惶恐。
消息再度传到曲玫耳里,这让她刚松下的心立时又草木皆兵起来。想找冯容商谈,可他那日出现后就再未露面,这叫她时刻都如惊弓之鸟。更听侍监说最近老感觉莲宝宫外有人监看,让她误以为冯容其实早被抓了,只得连日称病躲在莲宝宫闭门谢客。
张姮听着阜安的汇报,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叫人将悠儿提来:“你主子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
悠儿哪敢忤逆,就在当夜也跟来到聆悦阁。
因之前和亲人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太平宫连端午都没过好,好不容易大事已定,三思署又旧事重提闹腾的没完没了。
所以张思戚恩准众妃嫔到聆悦阁听戏赏乐,人们也只当是缓口气歇歇。
曲玫原本不想来,可架不住劝,毕竟她往日跋扈惯了,猛地不凑热闹反叫人生疑,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同往。不过四下寻摸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不在,心中的阴影又加重一层,整个过程都心不在焉。
忽然,高参侍的身影出现在院里,曲玫左顾右看的刚好跟他照了个面,着实把她吓得不轻。身边的慎慧怡好心问道:“姐姐怎么了?夜色迷茫,可是看见什么了?”
曲玫还没说话,倒是坐在前头的张姮回头笑道:“还不到中元呢,娘娘这话说得可叫人害怕的,不过在这宫里属曲娘娘最是大胆,就算是半夜看到什么影子也吓不到。只怕是贪杯醉了,不妨叫人带下去歇息罢。”
曲玫正求之不得,见身边有人来,也不管是谁跟着就走。等来到阁外,冷风一吹这才缓过来,可还没看清身前人是谁,夜色下又看到阴暗拐角处有一白色的身影,心里突突直跳,可细看却又觉得十分熟悉,大喜过望以为是冯容,借口喝退宫婢就朝着白衣人去。
要说胆大,曲玫当真不让,也是心无旁骛才会这般,直到置身陌生的院里才想起害怕,可刚想离开却忽听诡异的“嘶嘶”声传来,猛然惊醒那是蛇的声音,大叫着连连后退,忽然背后有人扶住她,正是悠儿。
“娘娘别怕!悠儿在的!”她好心劝慰,曲玫稍微安了心,可立时觉得不对质疑道:“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后十五所吗?!”
悠儿战战兢兢地回道:“娘娘,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奴婢最近总是梦魇,梦里好多人来找奴婢,娘娘你要救奴婢啊!”
“你,你胡说什么?!你放开我!你梦魇和本宫有何关系?!”
“娘娘您怎么能不认呢?您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有好多都是奴婢替您办的,如今那些人要来找奴婢偿命了,您可要救救奴婢啊!啊——!小蕊!娘娘!您看啊那是小蕊啊!”她指的方向是曲玫的后侧,顿时一股凉风直窜心头,曲玫被吓得浑身僵直,好不容易回过身,只见后面不远站着个披头散发的。曲玫还未来得及脱口喊叫,就见那小蕊丢来个软乎乎的东西,嘴里更是发出类似笑的声音,吓得她直接瘫坐在地上。
悠儿大哭道:“娘娘!那是小蕊!是被你割了舌头的小蕊啊。这,这是她的舌头啊!”
“啊——!!”曲玫终于寻回嗓音,将身上东西挥开,连连后退可手恰好又碰到一双脚,可异常冰冷。她惊慌失措的往那处看去,又险些魂飞魄散。
悠儿又喊道:“娘娘不好了!被你砍断腿的小娗也来了!那双腿,那双腿是她的啊!”
接着那被叫小娗的,配合着矮下半截身子,然后旁边的脚没动,她直接往曲玫爬来。
“你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曲玫想逃,可忽然发现原本安静的小院,不知何时又出现好几个披头散发的人,目标一致。悠儿连惊带吓道:“娘娘!这些都是梦里来找我们索命的!怎么办啊!您要救救奴婢啊!”
曲玫此时哭嚎起来:“你们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们不是我!都是她,是这个贱婢做的跟我无关!”
悠儿急道:“娘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些人都是你吩咐处置的啊。小蕊她在您小月的时候被皇上随口夸了句能言善辩,您气不过就叫人拔了她的舌头。还有小娗,她因为没能及时给您传信害得曲家少爷惹上官司,您就骂她不中用继而砍了她的腿。还有三喜,他因为瞌睡没看住您的药,被您用针戳烂了脸,还有他们,那些被曲家圈地陷害死的人也来了!娘娘!”
曲玫吓得是连翻带滚,终于受不住跪下求饶道:“饶了我吧!求你们原谅我!求你们开恩!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不要再来找我。我会给你们烧钱,给你们烧很多很多的钱,还有金山银山,还有宫殿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烧给你们!”
这时那些冤魂齐齐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要害人?为什么还要陷害他人,如实讲来,否则我们现在带你去见阎王,割你的舌,砍你的腿,戳烂你的脸,让你将加注在我们身上的罪行通通受过,让你永无超升!”
曲玫崩溃了,磕头喊道:“不要啊——!别带我下地狱,我招我全招!是我,是我不该妒忌别人的恩宠,是我不该逞一时之气,是我不该害人做了错事!可是曲家的事跟我无关,都是他们用我的名害人的,而且那些是我的家人我也不能不管啊。不,不,害人,我是害过人,是我看不惯姒玉,明明出身卑微却比我得宠,所以我才放了很多毒蛇去咬她。当初的两名采女也是我陷害赶出宫去的。我也不该趁着皇上不在私坐步撵,也不该叫哥哥去找杀手,还有,还有长河公主,可我原先只想拉拢她,她不肯我才叫人将她的画像写上帝姬的名字给了那些突贺人,好让她去和亲报复她!”
就在她招认了一切,忽然院内灯火通明起,曲玫瘫在地上,正好看清了堂内人,面如死灰。
不知何时王璇坐在堂内,更不得了的是主位上还坐着张思戚,他怒目圆睁恨不得扒了曲玫的皮。这时院内的索命鬼,在宫灯光照下也都恢复了正常行动,纷纷跪下给皇上请安,曲玫直到被高参侍绑缚起才想起求饶,但为时已晚。
宫人的命或许张思戚不会跟她追究,姒玉等妃嫔的事他或许也不会,可涉及到国政,皇帝就一定不会放过曲玫了......
聆悦阁里,很多不明外事的人仍在听曲闲暇,可慎慧怡却总是朝外侧目,刘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老往外看。”
慎慧怡回道:“不知道啊,我总听着外面有什么声音,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张姮却不在意劝解:“娘娘听岔了,曲乐声声,怎么会有闲杂,还是安静好好听吧。今日的,可是一出好戏啊。”
慎慧怡听她阴恻恻的话语未敢反驳,但凭直觉认定是出了事。
果不其然,就在翌日天明,曲玫的莲宝宫,那些原本追随她的宫人一夜人间蒸发,好好一座宫址忽然被封禁变成了冷宫。
对此不光是慎慧怡,其她人也被震惊得措手不及,她们想破了头也不明白明明昨晚还在聆悦阁一起听戏的曲玫,怎么第二天就沦为了六御台的弃妇,甚至曲家也被灭了三族。
事后有好奇的人打探才知道这场变故的原因。
三思署的高参侍抓住了个形迹可疑的侍监,他招认是莲宝宫的人,当初奉命将长河公主的画卷送去突贺使臣手中。然后他们在昨天曲玫外出听戏的空档突袭严审莲宝宫的宫人,自然她所犯下的累累罪行逐一浮出水面,这无疑是触动了皇权的底线,陨落高台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宫人们不会在乎妃嫔得宠失宠,唯一庆幸的是三思署找到了一切祸端的源头,再不会拿他们威胁,可事实......真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