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155.粗人的风格
- 众里寻她千百度之国师篇
- 唯儿时多梦故
- 4142字
- 2022-02-08 06:00:12
上林苑监正伍人华大人出身于光熹帝潜邸,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那时候是光熹帝,哦,当时叫靖王的贴身护卫,这个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当时还叫伍二虎的他曾经救过靖王的命,这个更是大家都知道的。
伍二虎是个粗人,到靖王身边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还是靖王教给他识字的。可惜那时候靖王正忙着抢皇位,教书这事儿也不是他的长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教,伍人华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学。
学到后来,靖王登基成了光熹帝,伍二虎也就水涨船高,成了皇宫里头的侍卫头头。按说这个故事的发展,就应该是从此君臣相得地过一辈子。谁知道光熹帝运气不好,在某一次狩猎的时候被几个竞争皇位失败却不甘心的兄弟们联手坑了一把。好在伍二虎忠心,又有些本事,硬是把那只饿了三天的老虎给乱拳揍死了。
再饿的老虎也是老虎,伍二虎就是名字里带上七八个虎字也是个人,老虎是死了,他也没落着好,身上被老虎划拉了七八道大长口子,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苦熬了一个多月,这才勉强能下地。
光熹帝舍不得他再受苦,就给了他一个油水足的上林苑监正的官儿,也好娶个媳妇生个儿子过日子。
还给他改了名字,叫伍人华。
伍人华死心眼儿,光熹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虽说当了官儿,也娶了媳妇生了娃,可他心里,还是把光熹帝放在第一位。
他有功夫就往城里跑,跑进城第一件事儿是去紫禁城看看光熹帝,然后才是回家看老婆孩子。他进宫方便,身上的腰牌一直没收回去。光熹帝特许的,整个京城就他进皇宫跟进自家菜园子一样。
伍人华一根筋,又因为这个一根筋的性子得了光熹帝的青睐,就觉得自己这个性子甚好,也就没想着改。他在上林苑监是老大,大家伙儿都听他的,公务也自有光熹帝派去的幕僚帮衬着,就一直过得挺顺风顺水。
谁知道幕僚见他当了几年的官儿有经验了,想着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就跟他请了俩月的假,回老家看看老爹老娘。就这么着,伍人华就放飞自我了。
粗人有粗人的活法儿,自己想不出好主意来,就跟着别人学。幕僚在的时候跟幕僚学,幕僚走了,他自己找了个玉锦兮来学。
谁让这个玉锦兮对他脾气呢?没有幕僚,人家有大月律例。
伍人华一下子找到了方向:幕僚请假不用愁,大月律例解烦忧。你问这事儿怎么办?翻翻律例咱再看。管你天花胡乱坠,咬定律例不受罪,不受罪。
那个光禄寺少卿不是说三天之后就能算出账来么?那等算出账来,拿钱出来,送到上林苑监来,嗯,得到第四天了。
伍人华就耐心地等了四天,没人来。
可能人家银钱一时不凑手,他就好心地又等了一天,还是没人来。
是不是他们算账的也请假了?他又等了两天,还是没人来。
伍人华知道了,光禄寺要赖账!
光禄寺居然敢赖账?!
伍人华出离愤怒了,他们居然敢赖他的账!
牵马!进城!进宫!告状!
他告状跟别人不一样,他直接找光熹帝告状。
光熹帝见他来了还挺高兴,当皇帝越久,身边的真心人就越少。还是这个伍人华好,不管他是靖王还是皇帝,都是一门心思地跟着他。
“这回又给朕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伍人华每回见光熹帝都不空着手,不是一匹特别好看的小马驹,就是一盒子最好的鹿茸,反正都是南苑猎场那边的东西。
他这回虽然是来告状的,但这习惯好在还没丢,拿了几张白色的狐狸皮来,一根杂毛都没有。
伍人华是这样说的:“爷,您身上那大氅都旧了,咱换个新的吧?”
看看,人家说话就是这么随意,习惯了。
光熹帝一点儿也不生气,相反他还挺怀念。如今还这么称呼他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伍人华了。还有一个在外头漂着呢,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回来。
“好,爷就做个新的。”
小太监急忙捧了那几张狐狸皮去,可得好好做出来。按光熹帝的性子,最晚后天就得穿上。
光熹帝让伍人华给他捏肩,说那些小太监力气太小,使不上劲儿。
这事儿也是伍人华干惯了的,他就站在光熹帝后头,一边给他捏肩一边告状,连个铺垫都不带有的。
“爷,光禄寺里头没好人。”
光熹帝笑了:“他们惹着你了?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惹着你的那个不是好人。”
大太监默默地退出去,没见这么偏心眼儿的。还不知道事情原由呢,就给人家定了罪。他得在外头好好看着,这要是被人不小心听见了,还不得引起朝堂动荡啊?
伍人华就把光禄寺想赖账的事情讲了,讲得颠三倒四,一会儿说岁赋满了,一会儿说他们没给钱,一会儿又扯到蕃育署那边放假的事情来。也就是光熹帝听他说话习惯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个憨子是什么意思。
幸亏有这么个憨子,要不然他就连一句实话都难听到了。
“怎么以前你没发现?”
伍人华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我不是傻吗?”
守在门口的大太监:你现在也傻。
光熹帝笑笑:“以前贵堂也没跟你说?”
伍人华:“苑先生可能也没发现。”
光熹帝叹口气,看来这位幕僚也生了二心了。也是,半道才过来的,跟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就是不一样。
“给贵堂送个信儿,就说朕说的,父母在不远游,让他在家好好给父母养老送终。”
“哎,我这就写。”
“字儿都会写?”
伍人华想了想,肯定地回答:“嗯,都会。”
光熹帝放心了,接着指点他:“光禄寺那边的账你别去要,只管给你的人放假去。”
伍人华:“嗯,我听爷的,不要了。爷,我那儿没事儿了,我能回来不?”
光熹帝笑:“想回来了?”
伍人华老实地道:“嗯,等爷冬狩的时候,我再跟着爷去看看就成。我看那个玉锦兮挺会办事儿的,我把他那个值班表要来了,让人跟着也排一个。上林苑有人看着,我就不用天天去了。爷,我想跟着您。上林苑可没意思了,还是跟着爷有意思。”
门口的大太监:完蛋了,以后的日子没法儿过了。
光熹帝:“成,那你先跟着爷吧,过了年再回去。以后啊,就按着大月律例干活儿,让人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伍人华欢喜极了:“好啊,好啊。爷,我再给您捏捏腿吧,这两天冷,您还腿疼不?”
门口的大太监:他来了之后,不会抢我的活儿吧?
光熹帝:“不用了,他们天天给我泡药汤子呢,你坐下来,坐下来咱爷俩好好说说话。”
门口的大太监:敢情您两位刚才还不算说话是吧?
还没腹诽完,就听到光熹帝在里面叫人:“来人。”
大太监急忙窜进了殿,半弯着腰听陛下吩咐。
重复了一遍口谕之后,自己跑出去叫人了。光熹帝要叫的是当值的阁老,别人去不合适。
今日当值的阁老有俩,一个魏相,一个郑相。两人一听陛下宣召,立刻到了。
进门一看,哟,这位也在啊?
伍人华特自觉地给两位阁老搬凳子,小太监没经过大太监允许,不敢动。大太监没经光熹帝赐座,也不敢给两位搬凳子坐。
光熹帝暗自点头,要不还是老人儿好使呢?连话都不用说,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像那些太监,话不说清楚都不成,太笨!
光熹帝对伍人华道:“人华,把光禄寺的事儿跟两位阁老说说。”
伍人华高兴极了,巴拉巴拉又把光禄寺赖账不还的事情讲了。话虽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可是两位阁老都非一般人的理解能力,一遍就听明白了。
尤其是魏相,这里头有一部分还是他提前知道的,理解起来更容易。
郑相虽然不知道,但是玉萃斋的动向他还是关注一二的,自然也有耳闻,理解起来也不难。
成了,这是陛下要肃朝纲了。你说这个光禄寺怎么这么不开眼呢?赖谁的账也不能赖伍二虎的账啊,这位的眼睛里除了陛下再没有旁人。你跟他讲官场规矩,他就俩字:不懂!
还不是装的,他是真不懂!可人家傻人有傻福,他不懂没关系啊,陛下懂就成了。
光熹帝只说了俩字:“严查。”
这是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的意思了,也是,光禄寺花的可是皇帝内库的银子,贪的自然也是陛下的银子。
魏相和郑相立刻商议出了一个方案,查案的人是谁,审案的人又是谁,连去查抄账目的人是谁都安排清楚了,细细地誊抄了给光熹帝过目,然后就用了印发给了当事人。
顺便给了个暗示:赶紧干活儿,赶在过年之前把这事儿办利落了,陛下不高兴了。
路炳祥都傻了,怎么还有账目的事儿呢?什么账目?哪儿的账?谁说的?!
负责抓人的只负责抓人,一问三不知,先抓起来再说。账目的事儿,是另外一拨人管的,他们管不着。
别看魏相和郑相在开海禁这件事情上政见不合,但在抓贪官污吏上头却是十分合拍的。光禄寺卿是个多好的位子啊,赶紧举荐自己的人上去才是正经。
君臣几人都很默契地把这件事情全都推到了路炳祥身上,快过年了,光禄寺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要是把光禄寺的人连锅端了,谁干活儿啊?
好在光禄寺欺负伍人华读书少不懂律例,朝着上林苑伸手伸惯了,这些债都是上林苑监的。
光熹帝还是比较仁慈的,同时也怕落个偏心亲信的名声不利于稳定朝纲,对于路炳祥的贪墨罪行,到最后只是罢黜官职永不叙用而已。当然,这也是看在路家人识趣,赶紧变卖家产把窟窿堵上的缘故。
伍人华很会算账,光禄寺欠的是上林苑的银子不假,可路炳祥贪墨的银子是陛下的。于是在魏相郑相联袂而来试探这欠债该给谁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
还是光熹帝问了他一句,他就立刻表明了态度,上林苑都是陛下的,这银子自然也是陛下的。
光熹帝微微一笑,让人把那些银子归了内库。
两位暂时放下成见合作一把的阁老不用对视便了解对方的心思,不由齐齐一叹:傻人有傻福。
这傻人还乐呵呵地每天跑大内,哪儿都不去,就在光熹帝身边窝着。光熹帝上朝他跟着,批折子他陪着,就连接见大臣的时候别的太监避嫌告退了,他还帮着搬凳子。
光熹帝就跟没看见这人似的,随便他怎么跟。就连教导太子的时候,也不避讳他。
太子跟他也熟,还记得小时候被他抱着掏鸟窝的事儿。
伍人华一拍脑门:“哎呦,忘了,我在南苑那边还给殿下养了几只鸟儿呢。”
太子笑坏了:“伍叔,我长大啦,不玩儿小鸟儿了。”
伍人华却道:“知道啊,不是给你养着玩儿的,是给你射箭预备的。大的小的都有,你去冬狩的时候,给你练准头。”
光熹帝笑道:“别等那时候,你现在就给他弄来,让他在东宫先练练。”
伍人华立刻乐颠颠地跑南苑猎场拿鸟儿去了。
光熹帝教导儿子:“像伍人华这样的臣子,能力在其次,要紧的是个忠心难得。上林苑监那个地方,官职不大,油水却足,最适合安置这样的臣子。”
太子受教,不由想起还在外面漂着的李海宝来。
“李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今父皇身边,忠心的老臣就他们俩了。”
光熹帝也挺想李海宝的:“是啊,他再不回来,那些顽固不化的又有话要说了。这个天方到底多远啊?怎么一年多了,还没回来呢?”
太子提醒:“要不,去找玉锦兮问问吧?那航海图不是他画的么?”
还让林德田给截去了。
光熹帝:“再等等,如今他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典署,品级太低,咱们见他容易,底下的人却不免多想。总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才好。”
太子叹息:“可惜表叔非得回家丁忧,要是他在就好了。”
光熹帝:“那是他孝顺。好在也不过就是一年的时间,他那个千户的位子给他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