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面站在楼道里,目光死死黏在天花板的吸顶灯上。恍惚间,灵识穿透那层石膏板,瞧见电线外层的胶皮正渗出丝丝缕缕淡蓝色的粘液,某种活物在暗处蠕动。那些寄生在电路里的肉瘤,此刻正顺着全球电网的脉络,悄无声息地蔓延,将罪恶的触手伸向每一个人类。直至彻底控制整个地球!
“出发!”
深夜两点,我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摸到小区配电室门前。悟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
“听着,爬虫人的孢子矩阵传递信息有 0.3秒的延迟,咱们得……”悟的声音急切又沉稳。
“在它完成信息素反馈前,切断神经突触,我懂。”我咬了咬牙,截断他的话,手上动作不停,咬开绝缘胶带,将改装过的特斯拉线圈小心地接入主电缆。
“当特斯拉线圈形成初级谐振回路之后,促使其回路振荡,能量通过耦合传递到次级线圈。形成LC振荡,当频率匹配时发生谐振,在一瞬间释放出几万伏的高压电将爬虫人用电流立马轰成粉末。你要做的就是等待,我来控制这个线圈。”
突然我感受到了我与悟交流的频率突然剧烈抖动。
“换频率为tanx!”悟的声音传来
一阵伴随着微电流震动的颤抖,我与悟的交谈增加了一层加密沙箱。
配电箱里开始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响,拳头大小的肉瘤顺着电缆猛然窜出。它表面密布的好几对眼睛同时睁开,但在碰触到我提前布置的电磁场时爆出绿色的浆液。整栋楼的灯光突然大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小区像是被一层屏障包裹,在爬虫人创造的摇篮中被一步步侵蚀。
刹那间我感受到一股寒意像蛇般爬上我的腰椎,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近千种死法,每一幕都血腥而恐怖。但现在,我可以活下去。
“西南方向十五度!”悟的警告在脑内炸响。我旋身掷出灌满液态氮的试管,半空中的爬虫人瞬间冻成冰雕,黏液在接触到液氮的刹那间温度便降至零下273.15℃,它节肢状的手指还保持着向我袭来时的姿势,我眼中倒映着他身它后密密麻麻的同类。
“再换频率!反三角函数arcsin。”
三十七只人形生物从绿化带阴影里浮现,它们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烁出金属的光泽,为首的熬钳人抬起变异成螯钳的右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拉莱耶语,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恶意。
“观测者向你致敬。“
我悄悄激活藏在袖口的次声波发生器,
“反派死于话多。”
那些螯钳人的柄眼闪烁出烈火般的红光,
为首的熬钳人突然踉跄着捂住头部的甲壳,紧接着身后的同类接二连三跪倒在地。我用灵识碾碎从它们甲壳之中爆裂出来的通讯孢子,看着它们破碎甲壳中涌出的荧光蓝血液,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蓄能完成,释放电流!”
刹那间,天地的所有色彩仿佛被突然洗去。千万伏电荷在绝缘体间撕开裂缝,水晶般的白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花,炸裂出的声浪掀翻周边的一切。墙内的钢筋熔成赤红色的粘液四处飞溅,臭氧焦臭的味道刺入鼻腔,电缆化作火蛇抽碎它所碰到的一切。电流在钢筋骨架间奔窜嘶吼,周边几户人家的玻璃裂成蛛网状进而轰然爆开散成漫天雪花。
“苏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保证你我之间交流的频率不被破解,活下去!”
悟将它们痛苦的频率一个个破解并同步到我的视觉神经,我浸泡在爬虫人黏腻的集体意识之海里,数以亿计的鳞片状记忆正用锯齿状的边缘互相啃噬。那些泛着冷光的思维碎片中,某种非欧式几何的庞大存在正在幽暗的海沟深处分娩,腐烂般的腥臭气息钻入我的气管,那是深海底沉积万年的淤泥与巨型生物体液的混合物所散发出来的。空气突然变得胶化,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裹着海藻的粘液球,喉咙被无形触须缓慢绞紧。耳膜深处响起低频震颤,仿佛远古颂歌与编钟的混响,声波化作细针挑动着我的每根神经。
人类引以为傲的钢铁森林上空,沙尘色的孢子云进入了名为“天空”的穹顶”人类生活的一切痕迹被一寸寸吞没。云中每颗孢囊表面都浮现着古埃及的神碑体,它们炸裂时释放的不是菌丝,而是某种用三角函数编织的蚕丝。那些尖锐的声波在摩天大楼表面蚀刻出不属于三维空间的图腾,让混凝土长出哺乳动物的胎毛与昆虫的鞘翅。
而在所有时间线的裂痕深处,我望见无数个“苏晓“正在经历痛苦的腐烂。她们的视网膜上爬满荧光菌斑,耳道里盛开着随着呼吸而喷射出孢子的蘑菇,每当某个复制体彻底被菌丝同化,量子深渊里就会多出一具由黑色孢子构成的倒悬十字架。低下头,我看到我的的指甲缝里渗出带着铁锈味的黏液,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毛细血管早已开满灰白色的伞菌。“原来我也早已成为那数百万祭品中的一个了吗。”
“从你第一次复活时你就成为了祭品。”
那些被我打散的鳌蟹人用尽全力一字字的吐出。
“这是第几次轮回?”
“什么意思?”
“哪怕重启时间、创造一个宇宙、呆在自以为安全无比的铁笼子里就能...”
“虫子,就该卑微的死去。”悟突然发出平淡的机械音吓了我一跳,那“虫子”一词完全不像是悟这种风格能说出来的。
特斯拉线圈的白光吞没了它的嘶吼。它跪在满地粘液里死去。
“悟,你这是……”
“我找到定位时空锚点的方法了。”
“悟,你刚才……”
“我说我找到定位时空锚点的方法了。”
“你……”
“我还要再重复一遍吗?”不知为何,悟像是换了一个人,语气还透漏着神一般的威严,令人畏惧的威严。
“接下来怎么弄?”
“先随便找个地方等上几小时,也别回家了。”
“那这些虫子尸体怎么办?”
“反正清晨的时候所有人类都会死去,这个宇宙早晚都会毁灭,就这样放着吧。”
“行。”
第二天清晨,我站在全市最高的通信塔顶端。狂风卷起衣摆,怀里的信号发射器正在将昨夜录制的爬虫人脑波频率放大十万倍。悟把我的灵识投射到平流层,看到无数半透明孢子正在晨光中苏醒。
“悟,你确定要这么做?”
“既然你每次创造的平行宇宙糖醋排骨的味道能成为时空坐标,那么,我敢说糖醋排骨就是时空锚点,这个宇宙虽然会毁灭,但,你我将携手创造无数宇宙!”
我按下发射键,俯瞰着地面,那行正在走动的人倒也真的像是蚂蚁。看来悟说在旧日支配者面前我们是草履虫道也没错。
无形的波纹掠过城市上空,早高峰的车流突然静止。无数人摇下车窗,白领们停下买咖啡的脚步,菜市场里所有顾客同时转头,每个人的瞳孔都倒映着琥珀色的糖醋汁。
当第一声尖叫从写字楼爆发时,我知道孢子矩阵开始崩溃了。那些潜伏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恐惧记忆,正通过我设置的味觉触发器汹涌反噬。悟将我的灵识暂时提升到四维视角,看到缠绕在地球表面的菌丝网络正在被亿万道金光熔断。
“旧日支配者以绝望为食。”
我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看着叶脉里流动的金色光点,
“但当所有恐惧同时绽放...”
“就会变成照进量子深渊的灯塔。”悟的笑声震落满天星屑。
“准备好见见真正的克苏鲁了吗?”
市政厅钟楼传来末日钟声,海底裂谷显露出翡翠色的幽光。我摸出口袋里的亚克力挂坠,这是妈妈今早塞给我的护身符,它在掌心化为金色光粒。
“这还是她用三个月工资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我喃喃自嘲道
就在此刻,它正在重构为灵识的最终形态。
祂从海底神庙的阴影中浮现,腐烂的章鱼头颅垂挂着腥臭的黏液,灰绿色皮肤如同溺毙者的尸斑般肿胀皲裂。滔天的触手裹挟着硫磺味的雾气向陆地涌来,每根触手上都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拉莱耶语,那对布满DNA螺旋纹路的眼球像是被强行缝合的星云,仿佛有蛆虫在祂颅骨内蠕动。
“怎么办,你能破解祂的频率吗?”
“你干脆叫我死得了,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
“那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这次来只是为了让你看看祂,顺便强化一下技能而已。”
祂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当我和祂对视时,我视网膜接收到的并非色彩而是巨大压强,是2000米水深的窒息感,是作为一个虫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
我用尽所有念力,将灵识化作一个巨大的克莱因瓶,想要将祂整个包裹。
祂随手一拍,我用尽全力所创造的克莱因瓶陡然碎裂,那架势就好似人随手拍死蚊子一样。
低频的脉冲嗡鸣让我内脏产生共振,臼齿间渗出铁锈味的血沫。
当腥甜的气味传入鼻腔,眼前的一切又忽然消散,临死前我看到好几位爬虫人争先恐后的钻进我空了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