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的春日,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绘就的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万物从沉睡中苏醒,处处洋溢着盎然的生机。
然而,这明媚的春光却难以驱散姬陶心中的那份隐约的烦躁。
他的心思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屏障一分为二。
一半在驿馆中,被准备朝见周天子的繁杂政务所牵绊。
而另一半,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申侯府那静谧的静心阁,飘向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邓曼。
对她的渴望,像烈火般在他心头灼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命运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垂青于有心人。
申侯的病情虽稍有起色,但仍需精心调养,长期静养。
申太后为了表达对邓仲父女悉心照料的感激之情,决定在申侯府中设下家宴,以表谢意。
这场家宴虽规模不大,只邀至亲好友相聚,但申太后还是盛情邀请了姬陶,以及武姜、段生一同赴宴。
当姬陶听闻这个消息时,他的心猛地一跳,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欢快地奔涌,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应允。
赴宴当日,姬陶特意精心打理了一番。
他褪去了平日里华丽的服饰,换上了一件色调素雅、款式简洁的衣袍。
那衣袍的颜色宛如春日里淡雅的天空,衬得他整个人温和而内敛,气质非凡。
他对着铜镜,细细审视着自己的装束,心中默念:
“这样的打扮,她会喜欢吗?”
踏入申侯府的宴厅,只见厅内布置得简洁而不失雅致。
没有金碧辉煌的奢华装饰,却处处透着古朴的韵味,仿佛每一件陈设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申太后端坐主位,武姜和段生分坐两旁,而邓仲和邓曼则被安排在下首的客位上。
邓曼依旧身着一身素净的布衣。
衣料虽不名贵,却洗得干净整洁,更衬得她气质超凡脱俗,宛如一朵在尘世中悄然绽放的清莲。
她的青丝简单地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那淡淡的微笑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迷人。
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难以驱散的沉静与悲悯,仿佛藏着许多世间疾苦。
当姬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宴厅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瞬间被邓曼所吸引,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
而邓曼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电流在他们之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息。
邓曼的脸颊顿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她慌乱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姬陶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宴席正式开始,申太后面带慈祥的笑容,频频举杯,招呼着众人。
厅内不时响起宾客的谈笑声,气氛显得轻松而愉悦。
武姜和段生则紧挨着申太后,低声私语,不时发出几声笑声,显然聊得十分投机。
话题围绕着申侯的病情以及段生在洛邑的所见所闻。
而姬陶则趁着众人交谈的间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邓曼。
他发现,邓曼虽然身处热闹的宴席之中,却仿佛置身事外,她的目光偶尔会飘向窗外,或是落在手中的茶盏上,神情淡然,不为外界所动。
姬陶想,若想与她真正交心,必须找到一个能触及她灵魂的话题,一个能让她放下戒备的契机。
就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时,申太后不经意间提到了最近在洛邑城中广为传唱的一些诗歌。
她面带微笑地说道:“近来城中新出了不少诗篇,词藻优美,意境深远,不知邓老先生和邓姑娘可曾听闻?”
邓仲微微颔首,捋了捋胡须,沉稳地答道:“略有耳闻。”
邓曼也轻声附和道:“小女也曾偶然听过。”
姬陶心中一动,他感到机会来了,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
在这个时代,诗歌不仅是文学的瑰宝,更是人们表达情感、交流思想的重要媒介。
他暗自思忖,或许诗歌就是通往她内心的桥梁。
“说到诗歌,”姬陶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流,“
姬陶想起自己高中读过的《诗经・郑风・野有蔓草》中的一篇,随即念了出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细细品味,令人心生向往,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邓仲听到姬陶吟诵的诗句,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姬陶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孙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而邓曼听到这首诗时,身子微微一颤,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来,如同天边绚丽的晚霞。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袖,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申太后和武姜对诗歌的兴趣似乎并不浓厚,并未察觉到姬陶话语中的深意,只是随意地应和了几句。
段生则只顾埋头吃喝,对诗歌之事毫无兴趣,沉浸在美食之中。
姬陶看到邓曼的反应,心头一喜,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她听懂了。
“这首诗确实写得很美,”申太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这意境嘛,似乎过于直白了些。”
姬陶微微一笑,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将目光投向邓曼,温柔地问道:“邓姑娘对这首诗有何高见?”
邓曼犹豫了片刻,缓缓抬起头,与姬陶的目光相遇。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的微光,如同清晨的薄雾,又有几分心领神会的默契,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话语。
“这首诗……描绘的是一场美好的邂逅。”
邓曼轻声说道,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如同山间的鸟鸣。
“‘清扬婉兮’,形容女子容貌秀丽,气质出众。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则表达了对这段缘分的珍视,以及愿望得以实现的喜悦。”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回应他心中那隐秘的期盼。
姬陶感到一股电流从头顶流淌到脚尖,心头狂跳。
她对自己,果然也有着同样的心意。
“邓姑娘的见解独到,令人钦佩。”
姬陶赞叹道,“能遇到如‘清扬婉兮’这般美好的女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而能与她‘邂逅相遇’,更是千载难逢的缘分。”
邓曼微微垂下眼眸,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灿烂,瞬间照亮了姬陶的心。
邓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眉头微微皱起,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他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对孙女情窦初开的欣慰,也掺杂着对她未来命运的深忧。
宴席在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暗流涌动中继续进行着。
姬陶和邓曼虽然没有再进行直接的对话,但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在空中交汇。
每一次对视,都仿佛在传递着彼此的思念与牵挂,无需言语,心意已然相通。
武姜和段生依旧专注于与申太后的交谈,他们的笑声不时传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于姬陶和邓曼之间那暗潮涌动的情感,他们浑然不觉。
宴席结束后,姬陶起身向申太后和申侯辞行。
在离开宴厅时,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在邓仲父女身后。
“邓老先生,邓姑娘,今日叨扰了。”姬陶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
“国君客气了,能得国君光临,是我等的荣幸。”邓仲拱手回礼。
邓曼也微微福身行礼。
当她抬起头时,飞快地瞥了姬陶一眼,那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不舍、担忧、以及对未来的隐约期盼,交织成复杂的网。
姬陶心中一暖,他读懂了那一眼中的深意。
她和他一样,心意相通。
“邓姑娘,”姬陶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那首诗中的‘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于姬陶而言,并非仅仅是诗中的意境,更是我此刻的心声。”
邓曼听了,身子轻轻一颤,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低下了头,长长的发丝如瀑布般垂下,遮住了她羞涩的脸庞。
姬陶看着她的模样,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柔。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那份眷恋与不舍,连同她羞涩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然后转身迈出了申侯府的大门,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