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华应宁,我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华荣,母亲沈佩佩是吏部尚书之女,上有一姐华应清,年长我两岁。
父亲不像他人,家中妻妾成群,他是少有的用情专一,跟母亲伉俪情深,在外人眼中算得上一个“怪人”?
但母亲生下华应清不久,便家道中落,而父亲平定边疆,屡战屡胜,令敌军闻风丧胆。也正是那几年,朝局动荡,父亲的赫赫战功,为新帝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
父亲常年征战沙场,在府上待的日子不多,家里大小事情,都由母亲来操持,我跟长姐彼此陪伴,岁月悠悠姐妹情深。
但要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将门无子,父亲是九代单传,膝下只有二女,而母亲性子强,也不似其他女子那般隐忍,偶有对父亲嘀咕说,无子便无子,岂是纳妾的借口!
而父亲总会抱我坐在他腿上,半说笑的问我,“宁宁还想多个娘疼吗?我听宁宁的。”
我次次都拼命摇头,生怕父亲哪天为了有个儿子,真的娶个小娘进门,那家里可要变天了?我只想陪着父亲母亲和长姐,我们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华应清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只能勉勉强强凑合着,可每当需要我吟诗作对时,母亲总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直说我太笨了,身上没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父亲就不一样了,比起作诗画画,我更爱舞刀弄枪,跟着父亲学拳法,练腿法,身法也是必不可少的,当我习武有所成时,父亲都会笑的合不融嘴,说我不愧是将门之后,每次见父亲把长姐揽在怀里,听他唠嗑说家有二女,一文一武,宛如世间的稀世珍宝,我都会感到满满的幸福快要溢出来了。
长姐待我极好,倒是母亲老要对我教诲一番,说我一个姑娘家,不懂男女有别,自以为穿着男装无人识?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我是华将军家的二小姐,可那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听的我脑袋发疼,可能,我真的是个笨姑娘?
而长姐却总说,是她无用,只能靠勤奋好学,来不辱这将门之后,我有些不懂,这么知书达理的长姐,这样蕙质兰心的长姐,又那么出类拔萃的长姐,怎么能说自己无用呢?
我想,一定是长姐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怕我受委屈,不让我感到自卑,她才说自己无用的?我想,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这一年的一个下雪天,我又偷摸溜进长姐屋里,屋里很暗,我却熟门熟路,我躲进被窝里,长姐就像神算子那般,算准我会来一样?我们促膝长谈,长姐捂着我的手问冷不冷?我说不冷,心里热乎着呢?
长姐还问我,练武辛不辛苦?我说不辛苦,我还告诉她,我想陪父出征,做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的女子,我说的绘声绘色,整个屋里都是我的声音,渐渐都听不见长姐的话语了?我想长姐睡着了,也就背过身去睡了,迷糊之中,长姐好似在我身后深深的呼吸,时长时短,没有任何规律,却有些意味深长,我想,长姐在笑我痴人说梦,笑我不自量力吧?
这年是祥雍五年,我十二岁,长姐十四岁。
我记不得路屿啥时来府上的?只依稀记得,那天格外晒,父亲把他带到我面前,说给我找了个护卫,我很纳闷,张嘴就问,“爹爹,有人要杀我吗?”
父亲捧腹大笑说我太过顽皮,要是他不在府上,怕母亲管不住我,所以特意给我安排一个护卫,来保证我的安全。
我似懂非懂的对路屿打量一番,他个头还没我高,单薄的小身板,消瘦的脸颊,修长的丹凤眼,乌黑茂密的头发,他脸上没啥表情,像是憋了老半天,才胆怯的叫了一声,“...二小姐好。”
我转身从八仙桌上拿了个果子,递到路屿面前,他却吓退几步,说不饿,我硬塞给他,说饿了再吃,路屿笑了,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治愈的笑容,我竟然被一个笑容给迷住了?
父亲偷偷告诉我,他在市集碰上路屿被人欺负,几个混混联合欺负一个孩子,他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得知路屿无亲无故,是个孤儿,顿时起了同情心,便将路屿带回了府。
我跟路屿相识的那年好像是瑞和六年,我六岁,路屿八岁,他跟长姐同岁。
自此以后,我跟路屿便形影不离,一起上学堂,一起练武,我终究还是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在不知不觉中,他比我高了,手臂也变粗了,曾经瘦弱的身形,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而他唯一没变的笑容,却一直挂在脸上,那笑容像林间清泉,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清新和安宁,一见路屿笑,有种误终生的错觉?
我已经习惯有路屿在身边的日子了,哪怕是在父亲出门打仗的岁月里,好像有路屿在,我就能特别安心,他还是管我叫二小姐,我讨厌他这么称呼我,让他改口叫我宁宁,他总是一笑而过,转头继续喊我二小姐。
十六岁的华应清出落的更漂亮了,在我眼中,长姐就像天仙下凡,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我常年跟随父亲,混迹在军营,男装穿多了,有时连说话声音也不像个姑娘家。
母亲虽偶有怨言,但看我乐在其中,也没有过多阻拦,华荣在家是我父亲,但在军营里,他是大将军,对我也丝毫不讲情面,看到这森森军纪,和严以律己的父亲,不由让我肃然起敬。
我跟路屿从外回府,在二堂碰上了华应清,院中栽着许多桂花树,花开季节,一阵风吹过来,满院都是桂花香。
路屿向长姐行过礼后,便先行独自离开了,我凑过去挽住长姐胳膊,开始了撒娇,没想到却被长姐笑话,说我还记得这么骄里娇气的讲话啊?
我吐了吐舌头,知道今天又是男装扮相,“等我明年及笄之礼的时候,姐姐定要帮我好好打扮一下?”
我挽着长姐胳膊的手,被长姐拉进屋里,长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素色襦裙,摆在我的眼前,虽说是素色,但长姐选了我最爱的青色,还说我穿上一定是纯真而明丽的豆蔻少女。
她又拿出母亲选的雍容而不失华丽的发冠,我想起长姐行及笄之礼时,我啥都没准备,光感叹长姐的婉婉有仪了。
看完,长姐便收起衣物,拉我坐在床边问我,今天跟路屿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