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井中月

“姐姐,这碗安胎药可是殿下特意求来的呢。“

谢清鸾望着琉璃碗中晃动的月影,喉间还残留着砒霜灼烧的剧痛。

庶妹谢明玥鬓边金步摇刺破井中倒影,那张与九皇子萧承璟缠绵时的潮红面容,此刻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死气。

“咚——“

枯井深处传来锦缎撕裂的声响,谢清鸾看着自己浮肿的手指抓挠井壁留下的血痕。

这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七个夜晚,仍能清晰记得三日前被灌下毒药时,萧承璟抚着她小腹说的那句:“鸾儿的骨血,便是最好的祭旗。”

“咳咳...”

井底寒潭突然泛起涟漪,谢清鸾从水中捞起半块玉珏。

这是前世她在冷宫找到的证物——刻着三皇子私印的玄铁令符,此刻却沾着新鲜的血渍。

“什么人?!”

宫墙外传来羽林卫的呼喝,谢清鸾将玉珏咬在齿间,顺着井绳攀爬时。

腕间银镯突然发出细碎铃响。

这是她及笄时母亲留下的机关镯,内藏十二根淬毒金针。

“找到了!刺客往御药房去了!”

谢清鸾湿透的素纱中衣紧贴着脊背,月光将太医院匾额照得惨白。

前世她正是在这里查出太子暴毙真相,却被萧承璟亲手喂下哑药。

此刻药房内飘出的苦香却让她瞳孔骤缩——是牵机药混着西域曼陀罗的味道。

“砰!“

雕花木窗突然洞开,谢清鸾旋身避开暗器的刹那。

正撞进一双淬冰的眸子里。玄色蟒纹箭袖掠过鼻尖,来人腰间螭龙玉带扣硌得她肋下生疼。

“谢家嫡女?“低沉嗓音裹着血腥气拂过耳畔,“姑娘好雅兴,夜半来太医院...赏月?“

谢清鸾后颈寒毛倒竖,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

能佩螭龙玉带的唯有镇北王萧凛,这位在太子暴毙后突然回京的煞神。

此刻指尖正捏着她藏在袖中的玄铁令符。

“王爷谬赞。”

她屈膝时银镯轻响,“臣女听闻御药房新进了天山雪莲,特来求些给祖母入药。“

萧凛玄色大氅在月下泛着冷光,指腹摩挲着令符上未干的血迹:

“谢老夫人患的是心疾,用雪莲配伍...不怕冲了安神散的药性?”

羽林卫的火把已逼近院墙,谢清鸾突然握住男人手腕。

前世她在冷宫见过萧凛毒发的模样,此刻掌心触及的脉象让心头巨震动。

竟是和太子当年相同的枯脉!

“王爷近日可曾心悸盗汗?“她指尖金针在月光下流转幽蓝。

“每逢月圆之夜,檀中穴是否如蚁噬咬?”

萧凛瞳孔骤缩,反手扣住她命门:“谁派你来的?“

“三日后寅时三刻,王爷若还想拿回北境兵符...”

谢清鸾突然扬手,十二根金针没入萧凛周身大穴,“就拿西郊皇庄的地契来青雀巷换解药。“

宫墙外传来盔甲碰撞声,谢清鸾转身时素纱衣袂拂过药柜。

前世她亲手誊抄的《千金药方》还摆在案头。

此刻却被泼洒的汤药浸透。

泛黄的纸页上,“附子三钱“的字迹正慢慢晕染成诡异的青黑色。

九皇子府的红灯笼在雨中晕成血团,谢清鸾握着玉骨伞踏进垂花门。

前厅传来谢明玥娇笑:

“殿下尝尝这樱桃酪,妾身特意用冰鉴镇过的...“

“鸾儿!“萧承璟疾步迎来,月白锦袍上苏合香扑面而至。

这张曾让她痴恋半生的温润面容,此刻在廊下宫灯里忽明忽暗。

像极了前世灵堂里的纸人。

谢清鸾低头掩去眼底寒芒:“臣女来取祖母的药方。“

“谢姑娘来得正好。“紫袍玉冠的男子从屏风后转出。

三皇子萧承琰把玩着翡翠鼻烟壶,“听闻你擅金针渡穴,可识得此物?“

他掌中琉璃瓶里,赫然游动着三尾赤红蛊虫。

谢清鸾袖中银镯轻颤,这正是前世噬尽太子心脉的南疆血蛊!

“殿下说笑了。“她素手斟茶,滚水浇在蛊虫瞬间腾起青烟:

“臣女只知药石之道,这等阴邪之物...“

话音未落,萧承琰突然扼住她手腕:“上月十五,谢姑娘在护国寺后山...”

“三哥慎言。”

萧承璟突然挡在两人之间,“鸾儿是未出阁的姑娘,岂会夜半...”

雨声渐急,谢清鸾望着纠缠在一起的影子,突然想起井底玉珏上的血渍。

前世三皇子正是在秋猎时失踪,七日后被找到的尸身上。

咽喉插着半枚玄铁令符。

镇北王府的鎏金拜帖送来时,谢清鸾正在蒸煮艾草。

青烟缭绕间,她看着请柬上朱砂写的“西郊皇庄“四字,腕间银镯突然发出蜂鸣。

这是母亲留下的预警机关。

“姑娘,三皇子府送来血燕盏。“丫鬟捧着描金食盒,盖缝渗出暗红药汁。

谢清鸾用银簪挑起燕窝,在烛光下照出蛛网状纹路:

“告诉来人,我近日研读《毒经》,正缺这味'红丝蛊'试药。”

更鼓初响,西郊皇庄的梧桐叶铺满青石径。

谢清鸾推开楠木门时,正撞见萧凛将匕首抵在太医令颈间。

烛火摇曳处,她看清紫檀案上摊开的脉案。

太医院存档的太子医簿,竟被替换成癔症药方!

“王爷要的地契。”

萧凛甩来一卷羊皮,上面却沾着谢明玥常用的苏合香。

“不如先解释下,谢二小姐的香囊为何出现在北境军报中?“

谢清鸾拔下金簪挑开香囊。

滚出的却不是香料,而是半枚带齿痕的虎符。

前世记忆猛然刺痛

太子暴毙那夜,萧承璟腰间确实挂着半枚虎符!

“地契我要,虎符归你。“她突然掀翻灯盏,在黑暗中抛出淬毒金针,“作为交换。

请王爷说说...三年前在药王谷救你的医女,左腕是否戴着鎏银点翠镯?“

暴雨砸在九皇子府的琉璃瓦上,谢清鸾抚摸着鎏银点翠镯的裂痕。

前世她为救萧承璟割腕取血,这镯子浸透药毒后救下镇北王,却成了今生破局关键。

“姐姐脸色好生憔悴。“谢明玥扶着五个月孕肚跨入门槛。

裙摆扫过满地药渣,“听说昨夜西郊皇庄走了水,可别染了晦气。“

谢清鸾嗅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腐腥味,突然捏住谢明玥手腕:

“妹妹的滑脉怎么带着死气?这胎...怕不是从阎王殿借来的?”

“你!“谢明玥腕间红痕暴起,袖中突然滑出带血银剪。

电光石火间,谢清鸾的银镯机关弹开利刃,却见剪柄刻着前朝徽记。

正是井底玉珏上的螭纹!

前院突然传来喧哗,萧承璟抱着浑身是血的侍女冲进来:

“鸾儿快救她!这是唯一见过太子临终...“话音未落,侍女瞳孔骤缩,七窍流出靛蓝毒血。

谢清鸾用金针挑起毒血,在宣纸上晕出诡异图案。

竟是镇北王军旗上的狼头图腾!而侍女指尖残留的香灰。

分明是谢明玥每日供奉的送子观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