唦嗒唦嗒。
一队边防军在林中前行着。
“沙沙——”
不和谐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有经验的老兵能听出来——是狼群。
班长打手势示意全队警惕,有人已经抽出了匕首。
在这儿,遇上点野物是常有的事。
狭路相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狼群当做猎杀对象——在头狼发出撤退命令之前,所有狼都只会向前扑咬。
沙沙的声音还在继续。
队伍转为小步快行军,动作轻而有序——他们最好能在狼群围上来之前,溜出它们的领地。
这是群新迁来的狼,被逼在了边境线上安家。
樰山林子深处才多猎物,人常走的地方,动物大多会避开。
今回这可真是互相撞大运了。
沙沙沙沙——
第一匹狼已经能看清了,在人行过的长长雪沟里——肚子瘪着。
小士兵端好了枪,紧张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随队巡边。
头狼还没有出现,它一般行进在狼群后半。
一只,两只……二十,不止!他们已快要被包围了!
“嗷呜……”
三步远的地方,一声狼嗥响起,尾音急落。
眼中的狼群突然停下了,又开始沙沙后撤。
头狼终于出现,满脸凶相,呲牙咧嘴,叫老兵一眼看准了它脸上的疤。
原来是认人的。
突然,一个小兵清脆的嗓音惊出:“那是什么!”
一声惊着了狼,它们撤得更快了,由此,更凸现出那一团落下的东西:
狼不狼、鬼不鬼,坠在末尾跟不太上,好像还有皮肤。
班长和老兵交换眼色,后者上前查看。
那新兵竟抬脚一跟也过去了。
他遵循的指令是跟随老兵,虽然这是巡逻开始时下的令。
但他就是要上前看看,因为小时候的一些原因——他比较熟悉狼。
……
山脚下的樰村里,总有“狼孩”的传说。
要是谁家孩子丢了,就说是叫狼叼去了,九死一生,存个念想。
村民说,狼不一定会吃小孩。有些哺乳期的母狼,产的狼崽都夭折了,会冒险去偷人家小孩养。
养大了,就成了“狼孩”。
是狼,不是人,也不认人。
就像现在——
那一坨狼毛团着的东西,尽管瑟瑟发抖,却依旧顽固执拗地对危险低声喝气:“呜嗐瞎!”
它想吓退来人。
老兵已经确认了,是个孩子。
人类幼童。
眼下紧张的就是:该怎么在不吓跑它的前提下把它弄回去?
他们有野兽麻醉弹,剂量明显不适用于人,何况这又是个孩子。
老兵打了包抄手势,慢动作移向“狼孩”身后。
新兵得令,积极配合。
忽然!那狼孩似有察觉,一下调转身子,对老兵呲牙咧嘴。
新兵就在这一刻扑上前去,眨眼和那小狼滚作一团,乱吼吼地吓唬它:“不许动!松口!……”
老兵、班长都迅速架枪对准,一旦队员有生命危险,他们随时制动。
那小狼的挣扎却渐渐缓了。新兵稳准狠地掐住它脖子,不断厉声威胁。
“呜呜……”小狼终于服软,抽抽着呜咽。
新兵又狠掐了一下它的喉咙,然后把人抄抱起来,和老兵脱队先回哨岗。
其他人继续巡逻。
雪风一吹,传来狼群的哀嗥,它们在痛惜同伴的丧失。
——哪怕那只是它们中的吊车尾。
狼是富有感情的动物。
……
“有热水没?”小兵到了哨岗。
“衣服、被子……”他需要支撑人命的必需品。
脸盆往坑里一搁,小狼放盆里,用热水一点一点把它的毛濡湿,一边抚顺着一边等它适应。
他终是把那腐败的狼皮给揭掉了。
剩下个汗泥灰和成的脏乎乎小人。
没事,都是大老爷们儿,当一回搓澡工就是了。
从小狼脸开始,从头到脚,洗澡换新,这是个大工程。
“哐当!”
新兵一个手抖,差点儿把盆翻了。
这竟是个小女孩!
小狼那会儿跑累了,现在暖呼呼的,已经昏昏欲睡。
新兵心里北风呼啸,万马奔腾。
硬着头皮把活干完,手劲实难自控。
等他从厕坑出来时,老兵就看着红彤彤的小狼孩和脸上熟透了的兵。
“你这是热水不够了,用热血给人家洗了澡?”老兵纳闷,又故意捉弄。
“报,报告!任务完成。那个……”他吭吭巴巴,最后小声嘟囔道,“这是个女孩……”
“啥玩意?”老兵也没往这处想。
福无双至。很快上级指示下来,要他们班先养着这孩。
怕当地百姓接受不了,给人养反而会招致更大的麻烦。
“萧实听令!”
“是!”
“狼孩教养任务就交给你了,能不能做到!”
“保证完成任务!”
新兵训练的条件反射成果就在这时候体现了。
老兵笑了,拍拍小兵的肩膀,又跟他打趣:“好好养,好好养,到时候养出个童养媳来。”
新兵已经快冒烟了,闻言,几乎快把怀里的小狼丢出去。
最后可算是把阿弥陀佛放置在单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