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具身体弥留之际的最后价值大概分为肾脏20万,肝脏15万,心脏50万……扣除黑市医生操作不当的损害和分成,这些零零散散价值百万的器官足以让人永久沉睡。
忽明忽灭微黄暧昧的灯光未能将整个房间照亮只能隐约在地上看到个人影。
有人瘫倒在地手脚并用着蹒跚前,他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地爬到远方从被丢弃的器官皿中掏出颗略小的心脏直往胸膛塞。
这人眼神清明动作极为果决或许是血淋淋的实在不好看,到最后连天道都在警示。
惊雷炸响将黑夜染白了几分也将地上的黑猫惊醒了。
它抖了抖被雨水沾湿的毛发,身体微微弓起,蓝色如宝石般的眼瞳竖着正好奇的打量着往来的人。
附近的店面只有在旁边的公交车到站时才会有一点生意,这次便利店大门开启时伴随着句:“还大学生呢,怎么连屁都不会放一句。”
话音之下,有人走了出来。
小猫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脸色阴沉嘴里碎碎念的嘟囔着:“钱能挣屎难吃。”
雨伞桶被他放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黑猫被声音吸引也跟着低低的叫了一声,这叫声细弱却成功的吸引了几分注意,眼看男人离得越来越近,它眼底才多了分警惕,可瘦弱的猫身极为虚弱一时竟动弹不得。
它浑身炸着毛如毛球般看着实在再好欺负不过。
男人脚踢过来时黑猫猛地一颤勉强学会了控制着身体用四肢移动,可这一脚来得太过迅速,它没能完全躲避凄惨的嚎了一声后笨拙地钻进了灌木丛中。
“不喜欢不看就是了,何必伤它?”女声穿过层层雨幕传了过来。
李响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
因着大雨的缘故,外面的世界恍若披着一层轻纱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微弱的路灯在雨中闪烁以及一个离店面越来越近的黑影。
灯光下的人影撑着把纯色的黑伞,她裹挟着雨水踏了上来,凑近了看才发觉快入夏的天气这人竟穿着件微长的黑色风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长及脚踝的黑色风衣下摆翻卷间露出截苍白的脚踝,皮肤薄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如蛛网蔓延。
她微微抬眸漏出了张白得近乎病态像是被浸泡过的纸人脸。
但偏偏这张脸眉骨锋利如刀,眼尾上挑,漆黑如深潭的瞳仁深处隐约流转着幽蓝的微光宛如古墓中常年不化的磷火带着些莫名的阴森感活像是刚爬出来的女鬼。
李响看着那双眼眸忍不住多嘴抱怨了句:“黑猫又不吉利,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是吗?”黎晚扯了扯嘴角,她将手上拿着的东西翻了个面阴森森道,“我也不吉利,你要不再收了我?”
那是一幅黑白画像和面前的人有七分相似,李响瞪大了眼睛看着画中的人,他哆哆嗦嗦了老半天最后蹦出了句:“你是人是鬼?”
“鬼也没关系,我阳气十足。”大学生凝视着那张脸认真想了会儿,“我给你吸阳气,你能不能捉弄下我老板。”
“行啊,那这些够我买多少阳气?”黎晚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只见鲜红的血液从她的眼睑一点点的往外渗最后糊了满张脸,她伸出枯瘦只剩下白骨的手指夹着两张纸钱递了过去,桀桀的笑声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极为阴森。
人的阈值都是有范围的。
任谁看着一个美人瞬间变成怪物都不会平静。
李响只觉得脑部发白空荡荡的只剩下那血红的颜色连带着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自动感应门感受到人自动开启,平日听着假的甜美女声此刻如救命稻草般,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便利店内将门锁上。
只听得“嘎巴”一声脆响,原本数钱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满脸狐疑地看向门口:“李响,你关上门在那儿捣鼓啥呢?”
李响倒在门口,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着,声音也有些结巴:“老……老板,门……门外有……有鬼啊!”
“鬼?”男人闻言,停下了手中数钱的动作,哈哈大笑了起来,“大男人还怕鬼?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建国后可不许成精的,知道不?”
他完全不把李响的话当回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就算真有鬼,也不能耽误我挣钱啊!”
“去把门打开。”
他看着李响那极度夸张惊恐的表情和正瑟瑟发抖地动作,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他没强求准备自己去开门,但比他动作更快却是一道敲门声。
透明的玻璃没有一丝掩盖能清楚的看到那里驻足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
脊梁上猛地窜起了一股寒意。
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直捏在手里的手电直直的射了过去。
鬼都是见光死的生物,他如此确信着。
黎晚不太舒服的闭上了双眼,提高了些音量:“老板,我买东西。”
他松了口气刚要打开就看到了那满张血液的脸庞,手顿在了原地问道:“姑娘,你这脸怎么回事啊?”
玻璃的反光映照着人的倒影,她恍惚间想起了那副用来吓人的幻觉还没去掉。
黎晚抬手抹去了一点红意,展示着:“今天话剧社要表演,我运气不好抽到了一个死人的角色。”
“那运气确实挺不好的。”
老板的手按了下去,玻璃门打开后他递过来了一个红包:“拿着压压惊吧。”
那红包上还带着长久未打理的灰尘,黎晚微怔,深潭般的眼眸中好似有了些许的波动。
她道了声谢坦然地接过那封用金粉书写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红包将东西装进口袋里后表明了来意:“对了,老板这有猫罐头吗?”
一旁紧跟着的老板朝外吼了句:“李响,去仓库拿点猫罐头。”
李响啊!
黎晚嘴角微扬噙了抹笑意:“我刚刚遇到个人应该是你们店的,他见到我就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他了。”
“他啊。”老板摇了摇头,“他这人啊就是太胆小了,见到个姑娘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了你认识什么单身的姑娘不,到时候可以牵牵线。”
“他这人挺好能吃苦,还是大学生,现在这年头能认真做事的可不常见喽。”
在他的絮絮叨叨下,有人将纸箱放下,闷声闷气道:“张哥,东西拿过来了。”
那瘦弱的少年看着她时面露惶恐,止不住的往后退去,可货架空间狭小,他最终靠着墙缩在角落不敢吱一声。
实在是可怜至极。
她想了下从口袋里掏出来张名片递了过去:“给你的。”
少年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沾染着雨滴,“黎晚”二字掠过他颤抖的指尖,几乎要将人烫伤。
被要求过节能的路灯显然是不能察觉到黑漆漆的小猫在哪。
她秉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原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惨白的手电筒照射在一旁的灌木丛能看到没藏好蜷缩着的黑猫。
黎晚微低下身将手中的猫罐头打开:“小猫,过来吃饭了。”
食物的香气应是有用的,躲在灌木丛的小猫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黎晚轻笑一声,手中施展着灵力趁机摸了下。
小猫咪甩了下尾巴没察觉到危险又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但随着灵力在经脉中快速运转,黎晚的脸色逐渐沉重了起来。
她没想到手下的这只黑猫竟遭受了这么多折磨不仅毛发上布满了伤痕更甚连器官也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很难想象有着这种处处要命伤口的身体还活着。
弱小的生物总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黎晚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将自己的灵力放缓,轻柔地缠绕在黑猫受伤器官周围。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的流动随着灵力逐渐渗透进黑猫的身体,黑气一点一点从黑猫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黑气消散,黑猫的身体也似乎得到了一丝解脱,它那原本紧绷的四肢,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像泥一样懒散地瘫成了一团。
浪费那么多灵气,总要收点利息。
黎晚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询问道:“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
蓝宝石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她甚至有种错觉,面前的这只猫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此刻正在做着最后判决。
这念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黑猫却仿佛做好了决定,它低下了头,迈着猫步走了过来。
这是臣服也是亲近。
她将猫放进塑料袋里拎着腾出来一只手回复着消息:“我马上回去,行动继续。”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安全,百年前灵气复苏,国家便挑选了一批有着些特异功能的人成立了个特殊调查组。
黎晚是第四队的其中一员。
前不久他们在追捕噬梦者时发现附近阴气超标,一群人开始部署行动。
她拎着东西刚踏进小区,便听到了天上鸟雀的啼叫,那鸟叫声极为规律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黎晚定睛一瞧才发觉天上飞着一个身后长着翅膀的人类,他从天而降扑腾着翅膀扬起了一地尘土。
有只泥塑的小手从他的衣服口袋伸出抓住了两根掉落的羽毛。
猩红的羽毛脱离了本体变得有几分暗淡,有人却抿了下唇张开了嘴将其吞噬。
吃了一嘴毛的泥塑小人略有几分不满嘟囔着:“姬千钰,你个死鸟怎么又掉毛,臭死了。”
“那你还收藏?”姬千钰回应得极快,这番对话显然也不止出现了一次。
他在地上停稳,那还带着羽毛的爪子随着周身灵气运转逐渐与人类无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将趴在口袋脑袋快要分家的泥塑小人往里推了推,不等说些什么。
姬千钰一溜烟的跑到了面色阴沉的女人那露出了一个与风流外貌不符几乎算得上憨厚的笑容。
他讨好的接过女人手中的袋子拎着:“队长,我们不我没看到人进出。”
此话一出,姬千钰就知道坏了,他眼珠一转刚想解释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黎晚就指了下耳机。
他果断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蹲在了地上。
耳机里的女声比起面前漏洞百出的话语来说倒是要果决不少。
“黎队,我驻守的西门没发现什么异常。”席芷顿了下又若无其事的添了句,”姬千钰那鸟人除了会飞什么都不会,我就捏了个泥塑的小人看着他。”
黎晚问了句:“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黎队放心,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她嗯了一声,实在想不通面前的鸟人怎么有那么大能耐能勾得她属下这般护着。
鸟雀一族生来有翼,本就爱好自由再加上满脑袋都想着开屏也没剩下多少智商,面前的这只更是如此。
姬千钰没得到批评的话语便闲不来的打量起了抢过来的袋子,最终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摸了一下,温热的触感入手,本就偏高的心跳声此刻更是几乎要跳出来
他僵在原地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当场蹦跶起来。
泥塑的小人被制造剥离出来也相当于她的一部分感官,完美的传达了寄主略高的心跳声。
席芷手指微动操作着泥人悄悄的爬出了口袋探着头打量着周围。
“猫。”她轻呼了一声
听到人声的姬千钰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神态笑道:“风局知道他养得小鬼也养了只小鬼吗?”
“风局?”
等等,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黎晚猛地转过了头微微颔首:“风局。”
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官威深重的男人,这男人的年纪难以从外表判断,面容看似年轻,但那双眼眸透露出一种精明和果断让人知道他已经不小了。
他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姬千钰攥紧口袋的手骤然收紧,黑猫在布料下不安地扭动,发出幼猫特有的细弱呜咽。
风局的脚步停在三步外,他指尖夹着的烟明明灭灭,火星在雨幕里划出半道猩红的弧,像极了解剖台上缝合线的反光。
袋子里的小猫好似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在袋子里挣扎着逃离,鸟和猫大约是天生不对付,姬千钰一时不察让它抓绕得逞掉出来。
黑猫喜阴,它一得到自由就跌跌撞撞的往阴气深重的地方跑。
可刚跑没几步远就被人拎了起来,风局抬手将烟按灭嗤笑一声:“这小东西身上怎么有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