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义灭亲的戏，就不要在我面前唱了，要打要杀，你还是回去再说吧。”
王老四表情赧然，明白自己的苦肉计被对方看穿了，正在他呐呐着不知该如何收场，李佑民再次开口。
“算了，公道自在人心，王老大，带着你的手下回去吧，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说完以后，他挥挥手，起身带着自己人离开。
很快，包间里只剩下王老四和两个手下，三人看着桌上的一叠银票，心思复杂，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
李佑民又一次拨通顾向佛的电话，他要知道，这个查尔斯·威尔逊到底是何许人也。
听他把事情讲完，话筒中传来顾向佛的声音有些异样。
“你说名片上这个人是工部局警务处顾问，查尔斯·威尔逊？”
“是啊……人我还没见到，这是他名片上的内容。”
“好，知道了，等一会儿再通电话。”
放下话筒，李佑民感觉老顾的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几人乘上车，十多分钟就看见礼查饭店的大门。
站在门前，抬头看看那金光灿灿的玻璃转门，李佑民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饭店大堂，穿着白西服的侍者们来回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对着迎上来的侍者，问清楚电话的位置，他拨通顾向佛的电话。
电话接通，顾向佛听到他的声音，马上笑着说：“哈哈，李先生，消息打听到了，呵呵，保证出乎你的意料。”
“哎呀，有什么情况，你就别卖关子了，我马上要和他见面。”
“呵呵，别急，”顾向佛好像要试探他的耐心，“你说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冒名顶替的，那他不过是个欧洲过来的流浪汉。”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答案简直太奇怪了。
“自从魔都开埠以来，其实一直有在西方自己国家混不下去的流浪汉，跑到这里来混生活，想着在这里冒险能一夜暴富。”
“因为这些人，魔都有了另外一个名称‘冒险家的乐园’，呵呵，给你讲件真事，你可以去吴淞口码头验证的。”
“你看见西洋来的客轮靠岸，如果从上面下来背着皮鞋的，都是这种流浪汉，因为他们只有一双皮鞋可以用来装门面，哈哈哈……”
听得目瞪口呆，李佑民都没法接话，只有等他笑声停下来。
“这个查尔斯前几年流落到这里，也算是过了两年好日子，你知道的呀，有些外地商人，为了装点公司门面，就会找个洋人面孔。”
“他们整日什么都不做，只要待在公司里，有客人上门谈生意，他们出来说几声‘哈喽’就好了。”
“年初的时候，倭国人挑起战事，查尔斯老板的货物，大多保存在吴淞口码头仓库，被一场大火给烧毁了。”
“老板公司破产，人躲到乡下去了，这个查尔斯就失业了，幸好这几年做公司的门面，也算认识了几个人。”
“他找到个公董局的关系，给他弄了个顾问的名头，实际上就是吃空饷，就你说的那个工部局警务处，都是个安排闲人的部门。”
…………
放下电话，赵飞虎才走到他面前：“那个洋人一直待在咖啡厅，没有人找他，他也没有和外面联系。”
李佑民停了一瞬，才听明白赵飞虎说的话，刚才他一直在这里负责监视。
只是李佑民一时没有消化完老顾的消息，才让他有些发愣。
“小老鼠的人安排好了吗？”
“几波人马，全都安排好了。”赵飞虎的回答胸有成竹。
李佑民的目光扫过咖啡厅，很快锁定角落里的那个洋人——查尔斯·威尔逊。
查尔斯悠闲的坐在靠窗的桌旁，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桌上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
他的金丝眼镜在阳光下，偶尔会出现反光，让人看得格外刺眼。
李佑民径直走了过去，不客气的坐在他的对面。
“你就是查尔斯，我来了。”李佑民直截了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查尔斯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李佑民，神情傲慢又冷淡的问：“你是谁？我不记得有约见你。”
李佑民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张名片，随手向桌上一扔：“别管我是谁，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也许，我会给你个合适的价钱。”
查尔斯瞥了眼名片，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直等的人，嘴角微微上扬，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想要文件的人。不过，我可不打算随便卖给你。”
李佑民眉头一挑，语气依旧平静：“查尔斯先生，你不过是个失业的流浪汉，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文件对你来说毫无价值，不如开个价，我们好聚好散。”
查尔斯的面色一滞，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过一瞬，他的内心不由感觉到恐慌。
他完全没想到，就是从自己拿到文件的那一刻算起，到现在也没有多少时间，更何况，这人大概是拿到名片以后，才开始调查自己的。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对面竟然就了解到了自己的底细。
敢流浪到陌生的大洲，身上自然会有些混不吝的性格，他咬了咬牙，强装镇定。
“哼，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更应该明白，这东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想要它，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见他外厉内荏的样子，李佑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银票，在他眼前晃一下，才放在桌上。
“一百大洋，足够你过上一段好日子了。如果你不识相，恐怕连这一百大洋都拿不到。”
查尔斯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张银票，喉咙动了动，显然有些心动。
只是纠结半晌，他还想要再争取一下，于是强撑着说：“一百大洋？你当我是乞丐吗？如果你想要，这东西至少值一千大洋！”
李佑民摇了摇头，语气不耐烦的说：“查尔斯先生，我劝你不要过高估计自己的价值。”
说完这句，他停顿下来，把查尔斯上下打量一番，看的他身子不自知的向后靠去。
“这里是魔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
“一百大洋已经是我出的最高价了，如果你再纠缠，恐怕失去的，就不仅是这一百大洋。”
查尔斯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两年他可没少听说，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各种案件。
去年，他听朋友说起，据公董局巡捕房的统计，前年一年里，魔都恶性抢劫伤人事件，就有四百多起。
在这里，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实在有太多的方法了。
查尔斯最终咬了咬牙，伸手从桌上把两张银票抓过来。
“好吧，一百大洋就一百大洋。不过……我需要您的保证，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找我的麻烦。”
李佑民微微一笑，站起身说：“放心吧，我对你这种小角色没什么兴趣，文件呢？”
查尔斯从怀里掏出个纸袋，递过来说：“东西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李佑民接过纸袋，打开快速查看一番，确认里面的文件无误后，点了点头：“很好，交易完成，希望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
说完，李佑民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查尔斯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听得出对方的暗示，如果文件有问题，他还会找到自己的。
走出饭店，李佑民坐在车上，一直没有离开，直到看见查尔斯低着头匆匆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又过了几分钟，有个白俄少年快步向他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