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山脉深处。
罡风呼啸。
陈默的遁光梭在云雾中划出一道歪斜的轨迹,梭体表面不断崩裂出细密的裂纹。
他整个人蜷缩在梭舱内,七窍不断渗出黑血,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布满狰狞的血纹。
“咳…咳咳…”
又是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喷出。
陈默颤抖着手指,想要去取丹药,却发现灵力尽失,根本没办法打开储物袋。
识海中,《太虚真解》在缓缓流转,为其恢复灵力,但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煞血丹反噬的破坏。
“轰!”
遁光梭突然剧烈震颤,尾部的核心符文炸裂开来。
陈默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梭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
他想要掐诀稳住身形,却发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要完了吗?…”
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如梦似幻,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隐约看到前方出现一道银练般的瀑布。
遁光梭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彻底解体。
陈默如同断线的木偶,从千丈高空直坠而下。
“噗通!”
冰冷的水流瞬间将他吞没。
湍急的瀑布裹挟着他的身躯,在嶙峋的岩石间撞击翻滚。
鲜红的血雾在水中晕开,又被奔腾的水流冲散。
起起落落间,那道残破的身影最终消失在瀑布底部的漩涡之中,往下流冲去…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湍急的水流将陈默冲到了一处平缓的河滩。
他浑身是伤,面色惨白,被河水泡得发胀的皮肤上仍残留着煞血丹反噬留下的狰狞血纹。
若不是《太虚真解》在他昏迷时仍缓缓运转,护住他的心脉,恐怕他早已是一具尸体。
几个在河边浣衣的妇人最先发现了他。
“哎呀!快看,那儿有个人!”
“还活着吗?”
“不知道,快去叫村长!”
很快,几个壮年男子赶来,小心翼翼地将陈默从浅滩拖上岸。
他的衣袍早已破烂不堪,但腰间的储物袋却仍散发着微弱的灵光,让这些凡人不敢轻视。
“这人……怕不是寻常人。”村长捋着胡须,眉头紧皱,“先抬回村里,请李大夫看看。”
云霞州,青溪村。
陈默被安置在一间简陋的茅屋内。
村里的李大夫把了脉,摇头叹气:“伤得太重,能不能活,得看天意。”
然而,谁都没注意到——每当夜深人静时,而他的识海深处,《太虚真解》亦在自行运转,一点点化解煞血丹的残余毒性。
三日后。
陈默的手指微微颤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嫩的小脸——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正趴在床边,好奇地盯着他。
“呀!你醒啦!”男童惊喜地叫道,转身就跑,“爹!娘!他醒了!”
陈默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艰难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上盖着粗布棉被,屋内陈设简陋,显然是凡人居所。
“我……被凡人救了?”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发现体内灵力几乎枯竭,煞血丹的反噬虽被压制,但经脉仍残破不堪。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太虚真解》的运转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似乎……这里的灵气比外界更浓郁?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皮肤黝黑的庄稼汉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慈祥的妇人,正是救他的村民。
“小兄弟,你可算醒了!”汉子咧嘴一笑,“你都昏了三天了,我们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
陈默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多谢……相救。”
妇人端来一碗热汤,笑道:“先别说话,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陈默接过碗,心中微暖。他虽法力尽失,但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陈默小口啜饮着热汤,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久违的暖意让他冰冷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
他注意到汤里漂浮着几片淡金色的叶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灵气。
“这是……”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山里的金苓叶,”妇人笑着解释,“咱们青溪村后山特产的草药,对伤患最是滋补。”
陈默心头微动。这分明是低阶灵药金苓草,虽不入修士法眼,但对凡人而言已是难得的宝物。
更奇怪的是,这汤中蕴含的灵气竟比外界浓郁数倍。
“小哥是从上游落水的?”庄稼汉搓着手问道,“前几日山里发大水,冲下来不少东西……”
陈默正要回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煞血丹的反噬让他的经脉如同被千万根钢针穿刺,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衫。
“快躺下!”妇人连忙扶住他,“李大夫说了,你这伤要静养月余才能下床。”
庄稼汉挠挠头:“对了,你身上那个锦囊一直发着光,我们没敢动……”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灰布包裹。
陈默瞳孔微缩。那正是他的储物袋!虽然灵力枯竭无法打开,但袋口绣着的避尘符仍在微微闪烁。
“多谢二位。”,虚弱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青溪村,云霞州最偏远的山村。”庄稼汉憨厚地笑着,粗糙的手指指向窗外,“往东三十里就是云霞山脉,往西百里才有城镇。”
陈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透过茅屋的窗户,能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轮廓。
“想不到,自己居然机缘巧合下从青州来到了云霞州。”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的灵气浓度竟比外界高出数倍,难怪《太虚真解》的运转会加快。
正思索间,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背着药篓的白须老者走进屋内,正是村里的李大夫。
看见李大夫进来,夫妻俩为了不打扰,自觉地退了出去。
“醒了?”李大夫放下药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脉象倒是平稳了些,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阁下体内的气息紊乱,怕是服用了什么禁忌丹药吧?”
陈默心头一震,这老者竟能看出他体内状况!
似是看出他的惊讶,李大夫捋须笑道:“老朽年轻时也曾在外游历,见过些世面。”说着从药篓取出一株通体紫红的灵芝,“这是后山采的紫霞芝,对调理经脉有奇效。”
陈默瞳孔微缩——这分明是二阶灵药紫纹灵芝!即便在修真界也价值不菲,怎会出现在凡人村落?
陈默强压下心中震惊,接过那株紫纹灵芝。
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温润灵气顺着手臂经脉流入体内,竟让煞血丹的反噬都缓和了几分。
“这灵药…”陈默声音嘶哑,“当真采自后山?”
“小友有所不知,”李大夫轻抚长须,眼中突然泛起异样的神采“我们青溪村虽地处云霞州边陲,却背靠绵延千里的云霞山脉。这莽莽苍苍的原始丛林里,灵气氤氲,自古便是灵药生长的洞天福地。”
他说着望向窗外,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你看那山间终年不散的灵气,便是天地灵气凝结所致。村中孩童自幼饮山泉,食野果,个个筋骨强健。老朽行医四十余载,在此地见过的奇花异草,说不定比那些所谓仙门药圃里的还要珍奇三分。”
陈默顺着李大夫所指望去,只见云霞山脉深处紫气升腾,隐约可见灵气汇聚不散,这等洞天福地,即便在修真界也极为罕见。
就在陈默思绪被远处风光吸引之时。
“小友应是修仙之人吧?”李大夫捋须而笑,浑浊的双眼突然精光乍现。
陈默心头一震,手中汤碗险些跌落。这看似寻常的村野大夫,竟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老先生也知晓修仙之事?”陈默强自镇定,声音却仍带着几分惊诧。
“呵呵…”老朽年轻时,曾在“灵药山”药圃做过三年采药童子。虽无缘仙道,却也识得几分灵气波动。”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默:“更何况,以小友的伤势…若非修仙之人,又怎么可能存活下来?还有…小友腰间的锦囊,应该唤作储物袋吧。”
陈默心头剧震,这看似寻常的乡野郎中,言语间竟透着修仙界的见识。
陈默默运《太虚真解》双目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青芒。
在他眼中,李大夫的肉身呈现出凡人特有的衰败之相——经脉干涸如龟裂的河床,五脏六腑蒙着凡人特有的浊气,骨骼间更无半点灵光流转。
这与修仙者截然不同。真正的修士,即便修为尽失,体内仍会残留灵力淬炼过的痕迹:骨骼如玉,血液含灵,五脏六腑都透着被灵气常年温养的莹润光泽。
就像陈默自己,虽然此刻灵力枯竭,法力全失,但肌理深处仍有点点星芒般的灵光在顽强闪烁。
况且,寻常凡人见到修士,莫不是战战兢兢、敬畏有加,可眼前这位李大夫却神色如常,谈吐自然,这种气度,绝非普通山野村夫所能有。
“老先生…”陈默斟酌着开口,突然发现李大夫脖颈处隐约浮现一道淡金色的锁灵纹。
这种符纹他曾在典籍中见过,是专门用来废除凡人灵根的禁制。
李大夫似有所觉,枯瘦的手指抚过脖颈:“看来小友发现了。”
他苦笑着解开衣领,露出那道深入骨髓的金色纹路,“四十年前,老朽因采摘灵药时不小心折损了灵药根茎,触犯了门规,被执法长老亲手种下这“断灵锁”。从此便失去修仙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