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日中午，顾晨仍旧没等到主办方给的暗示，以戛纳过去的操作来看，估计是凉了。
顾晨也有所怀疑，是不是自己在采访的时候，把《破浪》批评得太狠了，以至于喜欢该片的评委会主席科波拉，坚持不肯给自己任何奖项。
但昨天纠结了几个小时后，顾晨遗憾归遗憾，却说不上难过。
反正无论得不得大奖，只要入围，就好处多多。
对自己来说，可以提高在国内电影界的地位，增强话语权。
对主创们来说，俞妃鸿高媛媛等演员的知名度会大大提升，赵小钉、曾建等幕后工作者，也会水涨船高。
拍摄这部片子时，压缩了那么多拍摄成本，算上戛纳往返机票和酒店等各种支出，总成本也就350万左右，比起《风月》《有话好好说》等影片，已经低到不能再低，随便卖卖版权就能大赚一笔。
更关键的是，常年亮相各大电影节，可以形成自己的导演品牌，跟北美、欧洲等地的发行商建立起坚固的销售渠道，提高以后所执导电影版权价格的上限。
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呗。
反正自己才二十出头，脑海里的好电影也足够多，只要保持一年两部片的节奏拍下去，不可能年年陪跑。
看完上午最后一场电影，顾晨受张国容邀请，带着俞妃鸿、高媛媛、赵小钉，跟《风月》剧组一起吃了顿饭，陈凯格、巩梨、杜可风等人也都在。
近十人聊东聊西，氛围相当热烈。
“看来我们这次要得个鸭蛋了。”刚刚在电影宫看完一部好片子的巩梨，心情还算不错，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她跟张一谋分手后，在今年年初嫁给了英美烟草公司的高管黄鹤翔，夫妻两人虽然聚少离多，但感情状态还可以。
在酒店吃饭前，顾晨还看到她跟老公煲电话粥呢。
陈凯格站在她身旁，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听到她这话，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拿不拿奖，有很多因素。电影拍出来，对得起自己就行。”
他语气轻松，仿佛真的毫不在意。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那股不甘，像是一团火，烧得他胸口发闷。
三年前，《霸王别姬》斩获金棕榈奖，全球票房4000万美元+，在北美打破华语文艺片票房纪录，在日本也一路高歌，连续放映34周，那是何等风光？
如今创作三年，寄予厚望的《风月》入围，却连个水花都没激起。
自己写的剧本明明这么好，完全不输芦苇写的《霸王别姬》，摄影师杜可风也做到了多角度的视觉感，这些外国评委为什么厚此薄彼？
他们懂什么东方美学、细腻之美？懂什么淋漓洒脱、人性挣扎？
顾晨笑道：“还是陈导你洒脱，昨天一天我都没睡好。”
“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到这个，陈凯格话就有些多，开始对众人追忆往昔。
“十年前我开始拍片子的时候，也没想过会得奖，结果第一部《黄土地》就赢得了国内外的一片好评……当时我信心大增，满门心思冲欧洲三大。”
“可之后便失利三次……直到跟Leslie合作了《霸王别姬》，才发觉《孩子王》为何挫败，《边走边唱》缘何杂陈……”
张国容听到他夸自己，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啦，陈导，你今天这么会自省，以后的片子也不会差了，下次让team work完美就好。”
顾晨跟张国容、杜可风坐在一起，交流电影拍摄手法，听他们聊在香江的趣闻，诉说跟外国发行商斗智斗勇的经历，聊得好不快活。
俞妃鸿和高媛媛那边，则向巩俐请教起了如何快速进入表演状态，但三女没说几句，便聊到了护肤上。
什么玉兰油的美白霜，什么资生堂、嘉娜宝等在外贸或友谊商店的才有售的日系品牌啊，巩梨一一点评优劣，向俞妃鸿推荐。
年轻的高媛媛明显就不用了，也对这些不太了解，是以说得少，听得多。
巩梨看着满脸胶原蛋白的她，别提有多羡慕，还在她脸蛋上捏了捏，不知是否在追忆自己十年前的皮肤状态。
一场饭局到尾声之际，服务生来到旁边小声问道：“请问你们有人是住在S12A房间的顾先生吗？”
顾晨只浅浅喝了一点红酒，离微醺尚有很长距离，听到有人找，便问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站在高媛媛身侧的服务生笑道：“不清楚，有客人打电话来，说是找您。”
“别不是主办方吧？说好的一起挂零，你却偷偷拿奖。”张国容笑着拿顾晨打趣。
“我倒希望是，昨天纠结了半天呢，”顾晨笑了笑，摊摊手，“但说不定就是发行商觉得之前给出的价码太高，想压一下价，甚至不想买了呢。”
“哎呀，别乌鸦嘴啦，快去快去，等你的好消息。”
顾晨跟几人告辞，跟服务生一起去了酒店前台。
“你好，我是顾晨，请问哪位……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重回到饭桌的顾晨，眉眼中的笑意丝毫掩饰不住。
“顾大导演，是不是有喜事啊？”
张国容夸张地拉了个长音，俞妃鸿、高媛媛也一脸期待地将目光投射过来。
顾晨拍拍高媛媛的手，让她收敛一点。
“确实是有好消息，主办方打到我房间，说希望我别急着离开法国，可以多多欣赏一下蓝色海岸、海滨大道的美景。”
“恭喜你啦！”
继张国容后，陈凯格等人也相继送上祝福。
高媛媛有些不解，张国容向其解释了一番，她这才了解，原来欧洲这边的电影节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还以为某个电影能否得奖，直到颁奖那一刻才能知晓呢。
“他们提前告诉我们，不会破坏规矩吗？”
“不会啦，小妹妹，如果不提前告知，颁奖的时候剧组一个人都不在，那才是破坏custom。大家会觉得戛纳的地位有所下滑，就连颁奖电影人都不care。”
张国容这时候的普通话说得不算顺畅，还能听出来一点香江那边的口音，期间一些词为了表达精准，还会每说两句就加一两个英语。
好在高媛媛虽然成绩差，但联系上下文、辨别语境的能力还是有的，能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猜个八九不离十。
高媛媛兴奋按着自己大腿，身子向顾晨的方向倾斜：“恭喜我们的顾晨导演要得大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