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后,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俞妃鸿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个茶杯,发现杯沿有一个淡淡的唇印。
她放下杯子,转向顾晨:“新女主角挺用功的嘛,这么晚还来请教你如何演戏。”
顾晨坐在床上,朝俞妃鸿伸出双手,俞妃鸿虽然有些情绪,但还是抓住了他递来的手,顺势坐在了他腿上。
“可是,你来得比她还晚哎。”
俞妃鸿咬着下唇,狠狠给了顾晨一记白眼。
“这说明,你比她还要用功!”
顾晨没继续撩拨她的情绪,笑嘻嘻道:“什么李宁玉张宁玉的,只是流水的女主角而已,拍完这场戏大家说不定就不复相见了,但我的俞老师你,可是我最亲爱的老师啊。”
顾晨上前一点,摩挲着俞妃鸿带有一丝水珠的头发,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任由顾晨在怀里一阵刺挠后,俞妃鸿才按住顾晨的肩膀,把他推开,上下打量了一眼,还是蹙眉问道:“刷牙了吗?”
“还没,又不打算现在睡觉,刷牙干嘛?”顾晨开始明知故问。
“那你还不快去?”
“没事,我不急着睡,还想微调一下《寄生虫》的剧本呢。”
俞妃鸿抓住了顾晨要去拿剧本的手,把桌上的剧本扔在小沙发上。
“俞老师,别这样……”
俞妃鸿没管顾晨怎么说,从他腿上站起后,便连拉带推着的,拽着他去了卫生间,盯着他洗漱。
顾晨喝了几口水漱了漱:“这样行了吧?”
“不行。”
“那我再冲个澡?”
“嗯,我外面等你。”
顾晨长腿一抬,就踢上了卫生间的门,才用力一按,将其锁上。
“什么外面等,一起洗啦。”
“啊,不要,我刚洗过。”
“我也刚洗过,你推我进来干吗?”顾晨反问了一句,又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放心,不把你头发弄湿。”
洗漱过后,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就这么水灵灵聊起了电影。
“俞老师,你学历史了吗?”
“啊?”俞妃鸿有些没反应过来顾晨在说什么。
“我说,你学历史了吗?”
又听了一遍,结合着顾晨的神情,俞妃鸿才算是听明白:“那你自己看。”
“什么看不看,我指导一下就知道了。”
顾晨一探便知,俞妃鸿那历史的不错,开始跟她大聊特聊。
一夜无话。
第二天的审讯戏,其实并不能一天拍完。
而且光是审讯就有好几场,吴志国、白小年、李宁玉等主要角色都有,只不过李宁玉那场相对而言重要。
拍摄的时候,舒琦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但演武田的段龙却是第一次演这种戏,迟迟下不去手不说,眼神也不够阴鸷。
“你就别想太多,放开了演,把她当日本人整就行了。”
审讯室里,顾晨跟段龙一人抽着一根烟。
舒琦见两人都抽,也要了一根,只穿着一条裹胸,便大咧咧蹲在角落处,等着顾晨给段龙做心理建设,看其能否尽快入戏。
“其实我也想像舒小姐这样放得开……就是顾导,我有点……”段龙琢磨了一下措辞,还是纠结道,“不知道怎么进入那种状态,而且我并不恨她。”
“你就是不恨她啊,”顾晨强调道,“你要时刻注意,自己是一个上位者,不会恨某个人,你只是在惩罚她,并以审讯为借口,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变态欲望。”段龙念叨着这四个字,眼神往上飘着,似乎是在脑海里建构某种场景。
顾晨喊来场记,让他拿着黑色眼罩给段龙戴上。
“其实可以这样,”思索了一阵后,顾晨又给出一个提议,“把这个场景具象化是好的,但如果民国谍战离我们太遥远的话,你可以不把自己当武田,就把自己当一个普通人,因为某种事,愤怒到哀默、冷峻,没有表情。”
“想象一下你们老师教你情感记忆训练代入角色时,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然后慢慢代入处在极端情境下的武田。”
“比如武田有一个在一起多年的妻子,突然被发现出轨,孩子也并非自己亲生,结果她为了跟奸夫在一起,下药不成,还状告自己强奸,武田受不了邻里的指指点点,也不甘心被这样对待,发了疯一般想要报复她,真把她制住,关在一个屋子里后却又冷静了下来,想慢慢炮制她……”
“或者武田跟父母一起出去旅游时出了车祸,肇事者是一个嗑药之后飙车的富二代,他在医院躺了三个月,醒来后发现父母已经被火化,肇事者却找人顶了罪,武田潜入他家别墅后,把他带到了地下室,要返还给那个飙车的小太妹以十倍的疼痛……”
顾晨递来一把道具手术刀:“武田要返还给他十倍的痛苦,从哪开始?”
段龙接过,但手却在发抖。
随着顾晨一个眼色,舒琦穿好旗袍,站在了段龙身后两米处,赵小钉也架好了相机。
顾晨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一脚踹在盛满刀子的道具桌子上:“武田,你父母死了!就因为这个杂碎一时快活!你现在有机会,让他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段龙浑身一震,顾晨描述的三个月前的雨夜突然闪回脑海,他的父母被撞死,自己做了好几个手术,一个多月后才能下床,三个月才出院,结果对方逍遥法外……
他把刀重新放在桌子上的刑讯盒,摘下眼罩,重重点了两下头。
顾晨打了个板,站在最后面看着。
段龙缓缓戴上口罩和手套,端起钢制的刑讯盒:“听说你是一个密码天才,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们身体的所有部位都是密码?”
他的手放在舒琦的脖子处。
舒琦绷着脸,向后一退,把头偏向一边。
“只要你能过这一关,你和刘林宗,都平安。”
舒琦不语,一滴泪倏地从眼角落下,继而身体随着无声的啜泣颤抖。
随着顾晨一个向后向后的动作,赵小钉举着摄影机向后,快速调整了参数后,将镜头拉至全景,刑讯室展现在镜头之中。
随着赵小钉到位,武田脱李宁玉旗袍的动作也缓缓开始,但在镜头之中并没有出现,而是被李宁玉的后背挡住。
“人的器官,四肢的长短比例,都在传达信息,揭穿我们的真实身份……”
旗袍被整个褪下,随手扔在桌上,露出一身灰白色的亵衣亵裤。
李宁玉有些受不了,猛地推了一下武田,而后放肆大喊了一声。
武田却不管这些,他不信李宁玉敢真正反抗。
果然,她喊叫完之后,便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武田顺势向前,伸手按住她的下巴,把她低着的头挑起来:“要想让你说真话,首先要摧毁你的意志。”
赵小钉往后大退两步闪开,到了刑讯室的角落,站在两个演员背后的顾晨则举起了另一个架好的摄影机,拍摄李宁玉的后背。
“而摧毁意志的方法,就是让你发现,你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你的身体属于敌人,坦白吧,把你自己完全交出来……”
李宁玉想起自己和战友刘林宗的往事,想起两人在大学话剧社里排话剧,而后一起抗日,一个去了前线,一个留在后方,并打入敌人内部……直到彻底闭上眼睛,身体也不再颤抖。
一切归于平静。
顾晨放下摄影机,重重鼓了两下掌:“特别好。”
还不待两人兴奋,顾晨便又道:“但刚才舒琦你蹲下的时候有些快,喊得也不够用力,或许可以更加癫狂一些,表现出自己的无可奈何,我们保一条,休息一会儿再拍?”
舒琦披上旗袍,给自己系扣子:“我不用休息,现在就可以继续。”
“我也没问题。”
顾晨笑道:“行,那我们抓紧,争取今天晚上把这两分钟拍好。”
“过两天拍吴志国那场刑讯戏,屋子大,你们还可以在外面近距离看看,他是怎么被折磨的,也好发泄发泄。”
舒琦系好扣子,整了整衣服:“顾导,我们没那么变态好不好。”
“不看算了,那像今天一样清场。”
“别呀,我们还是想学习一下梁先生的演技的。”
“对对对,我们是想学习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