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沒見過郝裏亞打架的都不是合格的勇者(笑)

在回蕩著怒吼與悲鳴,【費雅貝魯根】所設的防衛線南方約五百公尺處。

「再撐一下,快點!盡可能多收留一人進入費雅貝魯根!」

全身淋漓鮮血與汗水的虎人族男人——第二警備隊隊長基魯大聲喊道。

在他視線前方,有群在警備隊保護下、拼命奔向【費雅貝魯根】的亞人們,是南方村落的幸存者。虎口余生的警備隊生還者,前來告知南方村落危急,基魯等人獲報後立刻趕來救援。

「隊長!已經撐不下去了!這樣逃不到防衛線!」

言下之意就是,帶著非戰鬥員的避難人民逃不掉。

基魯一聽緊緊咬牙。

「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只能這麽做!我們就是爲此而存在!」

「可是,避難民衆幾乎都是兔人族——」

「不准再說下去!」

幸存者多數是最擅長逃走與躲藏的兔人族,不擅于鬥爭的他們,不分男女老幼,每個人都驚恐畏懼,拼命地逃走。

亞人輕視最弱種族的價值觀根深蒂固。就算部下認爲不該爲了拯救兔人族,讓身爲寶貴戰力的警備隊送死,基魯也不能苛責部下的想法。

即便基魯自己對兔人族並沒有偏見。

「再說一次,我們要死守無力戰鬥的同胞,這是我們的職責。至少在成爲費雅貝魯根的戰士那一日,我是這麽發誓的,難道你不是嗎?」

「!……我也一樣。」

部下深呼吸一次,露出毅然的眼神,基魯強而有力地點頭肯定。

隨後——

「!?退開!」

「!?」

基魯單手把青年部下推開,刹那問,甲蟲魔物奔出濃霧,沖撞過來。

在理解到警備隊的防衛網已被突破時,甲蟲的獨角撞上基魯格擋的劍。

「呃啊!?」

強烈沖擊使他産生意識遠離的錯覺。

基魯宛如彈珠般飛出去,在地面彈跳幾次後,沖撞上背後的大樹。

「隊長!」

雖然隱約聽見部下的叫聲,但劇烈痛楚讓基魯全身仿佛快散掉,無法出聲回應。只不過,模糊視線中,他看見甲蟲魔物追擊而來。

(我竟然會死在這種地方!)

基魯咬緊牙關,魔物巨大的身軀已經來到眼前。

然後——

「這招會有效嗎?」

上方忽然傳來說話聲。

下個瞬間,突擊的甲蟲魔物發出悲鳴,扭轉著身體改變方向,通過基魯身旁。轟的一聲,地面傳來一陣震動。

濃霧另一頭連續傳來魔物悲鳴,不久也逐漸減弱消失。

「就算使用小太刀也無法對甲殼造成傷害,卻對關節有效。」

「沖刺時開啓的甲殼內側是弱點,確認造成巨大傷害。」

「它以魔力噴射作爲推進力,這一招據判斷是特有魔法。借由控制兩個噴射器官的力道,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變換方向,只要狙擊其中一個,就能讓它照我方的意思改變前進方向。」

「情報足夠了,對象換成下一個魔物。」

基魯痛苦地擡頭仰望,在他倚靠的大樹上看見數道人影。

忙碌擺動的兔耳……

「兔、人族?」

基魯茫然地看著兔人族們在樹枝間跳躍移動,消失在濃霧另一頭。最後留下的兔人族男人看著下方的基魯,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是感謝你保護我們同族的回報。就盡你所能地存活下去吧。」

說完這句話,最後的兔人族也消失在濃霧中,即便是對氣息敏感的基魯,也瞬間失去對方的氣息。

「隊長!您沒事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面對匆忙奔來的部下,基魯幹笑一聲。

盡管部下以爲他是撞到頭,因此更加驚慌失措,基魯卻也沒有余裕反駁。

基魯腦中閃過一名頭發呈現白色偏藍的兔人族,過去被視爲『不祥之子』、差點被處刑的少女。不過,關于她的族人,基魯曾經接獲一個誇張的報告。

「雷根……抱歉我那時懷疑你精神異常,如果能活著回去,我必須向你道歉。」

不可思議地,魔物似乎沒有要襲來的迹象。

基魯預測可能是那些兔人族所爲,于是鞭策著疼痛的身體站起。

「隊長?」

「我沒事,多虧得到幫助才撿回一命。比起這個,下一波魔物很快會來到,我們要趁現在一口氣沖到費雅貝魯根。」

「了、了解!」

部下爲了傳令而奔離,基魯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狀況依然險峻,也不知防衛線是否平安無事……

「可惡,這是繼與那位少年對戰之後,我第二次感到如此無力。」

基魯面露嚴峻的表情,氣憤地說道。

在相當于【費雅貝魯根】中樞的長老會議上,即便是最年長的森人族族長艾爾夫雷利克,也感覺到過去不曾有過的沈重氣氛。

這也是當然的吧,因爲現在【費雅貝魯根】正面臨亡國的危機。

圍成一圈而坐的長老中,虎人族族長傑爾用拳頭擊打地面吼道:

「可惡!到底是怎麽回事!?爲什麽外界的魔物不受樹海的影響!」

「至今尚未收到相關情報,比起問『爲什麽』,我們現在更該討論的是『怎麽應付』。」

衆長老中最年輕的狐人族族長·魯亞眯起細眼說。

「冷靜一點,傑爾。魯亞說得沒錯。」

「話雖如此,魔人所率領的魔物力量超乎常理,防衛線也不知能撐多久。」

土人族族長格傑勸說傑爾。翼人族族長馬歐則是搖搖頭。

「那種事我當然知道!艾爾夫雷利克!你最年長,難道沒有辦法嗎?」

傑爾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艾爾夫雷利克緩緩睜開原本閉起的雙眼。

「……或許對方是有資格者。」

這句話令全部族長身體一震,閃過他們腦海的是,令一名長老久臥在床的白發眼罩少年。

「怎麽可能!原本是建國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存在,在這麽短的期間又出現一人嗎?」

「就是因爲出現一人,所以再多幾個人也不奇怪吧?不過這次的對手不是南雲始,而是魔人,就算告知我們沒有敵對之意,對方也不見得會罷手……」

艾爾夫雷利克停頓一下後,下定決心說:

「或許我們該考慮——舍棄國家這個選項。」

「你說什麽!?」

傑爾雖想反駁,卻又很快地閉上嘴,其他族長也說不出話來。

「生命無可取代。看是要遷移至樹海的更深處、北方的山脈地帶、南大陸,或者橫越大陸,前往遙遠西方海上的同胞城鎮尋求庇護。雖然不管走哪一條路都是險惡的道路,但總比留下來徹底抗戰還要有可能存活。」

「可是,叫我們舍棄此地!這裏可是我們的聖地!我們的故鄉喔!」

「人死就沒意義了,就算沒有國家,只要我們還活著,有朝一日終究有聚首的可能。」

盡管找不到話反駁,然而這並非能容易下的決定,長老們再度陷入沈重的氣氛中。

這時,仿佛在催促他們下決定,傳來一個消息。

磅的一聲巨響,一名狼人族青年奔進室內,哭喪著臉叫道:

「戰士團團長戈特大人戰死!」

「「「「「!?」」」」」

率領【費雅貝魯根】戰士團的是狼人族族長戈特,他深受衆長老信賴,對亞人而言,是軍方的象征性人物。那名人物如今戰死,造成的沖擊難以估計。

「現在由副團長接替指揮,已經決定將防衛線退至最後防線。以下是副團長要我帶來的口訊——我們會在此死守,請衆長老撤離費雅貝魯根。」

「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

對于艾爾夫雷利克的話,沒有人有異議。

艾爾夫雷利克心裏想著孫女艾爾媞娜,准備開口采取決議,選出各種族要留下的薪火,讓他們優先逃離。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傳令沖了進來,來人是拼死收集情報的狐人族青年。

「魯亞族長,各位長老大人,我要向各位報告,敵人的目標似乎是『真大迷宮』。」

「這是真的嗎?」

魯亞睜大眼睛,忍不住問道。

「是!我聽到魔人詢問瀕死的亞人,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沒有人能回答……」

前來報告的狐人族青年自己也顯得困惑。但或許是腦海閃過不久前的騷動,他注視著長老們,靜候反應。

魯亞目光移向艾爾夫雷利克。

「那再好不過。如果告知他們就願意收手,這個條件很劃算。由我出面吧,這樣也比較有說服力。」

爲了預防萬一,艾爾夫雷利克請傑爾等其他族長做撤離准備,自己迅速走出房間。

「艾爾夫雷利克大人,這樣太危險了!您把要說的內容告訴我們,由我們去吧!」

不分種族,長老會議的親信們紛紛勸說,艾爾夫雷利克以「沒有時間討論」爲由,一口回絕提議。不過作爲妥協,他命人取來自己愛用的弓箭,隨後以不像是最年長者會有的速度前往大門。

最終防衛線就是通往首都的巨大門扉,門前堆放著巨木,只要切斷繩子就會滾出成爲防壁,戰士們可以從周圍的樹木與大門上射箭攻擊。

艾爾夫雷利克以感覺不出年齡與重量的動作爬至門上,凝目一望,確認戰況。

「衆人都很努力奮戰。」

正如他所說,戰士團非常英勇奮戰。雖然每個人都負傷,卻仍抱持一死的覺悟,阻擋未知的魔物。

但是很明顯失守也只是時間問題。

艾爾夫雷利克用能看見遠方的眼力,捕捉到敵人後方的人影。

他深深吸一口氣,用宏亮的聲音報上名字。

「我的名字是艾爾夫雷利克·海彼斯特!費雅貝魯根的長老之一!魔人啊!你們要找『真大迷宮』嗎!」

在充滿怒吼與悲鳴的戰場上,他的聲音異常響亮,費雅貝魯根的戰士們大吃一驚,一瞬間停下動作。

隔了一拍,魔物們也停止動作。

魔人——達巴洛斯從魔物們的縫隙間走出。

「喔,你就是長老嗎?看這樣子,你知道『真大迷宮』是吧?」

「我知道,這是只有長老之間口耳相傳的情報。內容我可以告訴你,但相對地,請立刻停止戰鬥,我們不會妨礙你們攻略大迷宮。」

「唔,你要用情報留你們一命,也就是條件交換是吧?」

達巴洛斯思考似地撫摸下颚。

【費雅貝魯根】的戰士們屏息以待。

達巴洛斯的回答究竟會是……

「你有想過我們爲何退在後方嗎?」

「……你想說什麽?」

「我們是爲了盡可能保存戰力,因爲在挑戰『真大迷宮』之前不想多消耗戰力。更何況我們是天選種族,把力量用在區區亞人身上,實在太奢侈。」

戰士們頓時怒氣攀升。

達巴洛斯卻顯得毫不在乎,目光掃向艾爾夫雷利克。

看到寄宿在達巴洛斯眼中的瘋狂,艾爾夫雷利克頓時寒毛豎立,同時理解情況和南雲始那時不同,對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交涉。

「可是你們竟然提出條件交換……你明白嗎?條件交換是雙方處于對等立場才有的選項。對等!對等!區區獸類以爲跟我們天選種族是對等!?光是這個誤解——你們就罪該萬死。」

達巴洛斯的手緩緩舉起,同時熟練地高速詠唱。

艾爾夫雷利克也以非比尋常的速度射出箭矢。

箭矢破風飛出,准確地瞄准達巴洛斯的心髒,若考慮距離與發射的速度,這一箭可說是神乎其技。

然而,對方好似早有預料,其他魔人張開風壁擋住。

「防備攻擊!」

艾爾夫雷利克出聲警告。

「——『焰殼槌』。」

達巴洛斯的魔法同時發動。

——土·火屬性的上級複合魔法『焰殼槌』。

這個魔法會使地面隆起,構築起巨大岩石,再以高熱火焰使岩石化成巨大熔岩,借由爆炸的力量射出。雖是兩種上級魔法複合而成,威力卻可比最上級魔法。

火紅的熔岩炮彈劃出弧線,飛向大門。

轟然巨響。

沖擊與爆炸打倒戰士們。

全長三十公尺的厚重大門被撞進內側,周圍的樹木粉碎,只有門的外框和上面部分盡管炭化,卻仍保持形狀。

僅僅一擊便擊破最後的防壁。

「竟然有這種威力……」

艾爾夫雷利克往門的內側一看,不由得感到戰栗。

岩石依然火紅、灼燒地面。周圍倒臥許多亞人,由于他們一動也不動,看不出是死是活。

「給我搞清楚。」

一個語氣含有憎恨之情的瘋狂聲音響起。

「被神放棄的缺陷生物啊。對我等天選之民而言,你們這些獸類竟然建立國家,這件事對于我們天選種族而言,本來就是難以忍受的侮辱。世界應該在我等魔人的引導下繁榮,連這個道理都不曉得,你們的愚蠢都快令我昏厥。」

達巴洛斯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視著逐漸從震撼中恢複的亞人們。

「我由衷感謝任務內容也包含攻陷這個國家。獸類們,這是你們的光榮,我們不會像人類的國家一樣,把你們當作奴隸……我要趕盡殺絕。」

兩個超高速影子飛出,一直線飛向艾爾夫雷利克。

在尚未打聽出關于『真大迷宮』的情報前,他不太可能會殺死艾爾夫雷利克。因此,爲了避免在戰爭中不小心殺死對方,達巴洛斯打算把他打到瀕死再生擒。

「——!」

艾爾夫雷利克從箭筒抽出三支箭,同時以仰躺的姿勢往門的內側躍下。根據他長年的經驗與接獲的報告內容,他瞬間采取的行動非常正確。

即便速度再快,只要目標從高處跳下,魔物就必須改變行進方向,從艾爾夫雷利克的上方進行攻擊。而在轉變方向的瞬間,魔物必定會減速。

刹那間,空中射出的兩支箭命中蜂型魔物。

第三支箭則是劃出弧線,宛如鎖定彈著點,從上空飛向達巴洛斯。

艾爾夫雷利克接著在空中轉身抽箭,對大門外側射出一箭。飛箭鑽過人與魔物的縫隙,確實地射向達巴洛斯。

他的箭術足堪稱爲神射。

即便是達巴洛斯也吃驚地睜大雙眼,急忙橫向一跳躲過。

「可惡!」

被區區亞人逼得必須閃躲,達巴洛斯憤怒不已。

他立刻發出如雨般近乎無詠唱的初級魔法《炎彈》。明明是初級魔法,每一發炎彈卻都有可怕的威力,每當炎彈落地,地面便被炸開,沖擊散播開來。

「咕啊!?」

艾爾夫雷利克遭炎彈炸飛。

看到最年長的長老陷入險境,戰士們激昂呐喊。然而魔物再度行動,其他的魔人也加入攻擊,呐喊隨即轉變爲悲鳴。

門被攻破的沖擊已傳遍【費雅貝魯根】。傳令也已派出,現在這個時候,其他的長老大概正努力地疏散非戰鬥人員。

然而,他們是否真的能逃過厄運呢?

戰士團能夠爭取到多少時間?

眼前只剩下絕望,縱使再怎麽追尋希望,仍一無所得。

【費雅貝魯根】將會亡于今日,命運無法抗衡……

「不對……還有希望!」

一名熊人族戰士喘著氣,盡管被折斷數根肋骨,他依然以巨大斧槍擋住甲蟲魔物的沖撞。

他名叫雷根,是名實力高強的戰士,也曾經是邦頓族下任族長的候補人選。但過去爲了報複長老金被打到久臥在床的怨恨,違抗長老會議的決定,率衆襲擊郝裏亞族,卻反遭痛擊。

爲了負起那次事件的責任,他被拔除族長候補的地位,成爲一介戰士……

「我必須去找他們,只要有他們相助,就還有希望!」

蝶型魔物翩然飛舞,發出熱射線貫穿雷根的側腹和手臂,甲蟲魔物緊接著沖撞而來。

「呃啊!?」

雷根被撞飛至空中,激烈的疼痛使他差點失去意識。他拼命保持清醒,滾出費雅德蓮水晶制造出的防濃霧結界之外。

「抱歉,同胞們,請你們再撐一會兒!」

雷根遍體鱗傷,卻仍奮起殘余的力量奔馳。

當他抵達郝裏亞族的村落時,郝裏亞族已全員集合,做好戰鬥准備。

雷根通過費雅德蓮水晶的結界,進入郝裏亞族村落的瞬間,郝裏亞族全員以魔物一般的眼神望向他,對他發出威嚇的聲音,讓雷根忍不住發出悲鳴跳了起來。

「我還以爲是誰,原來是上次那只熊啊。」

卡姆代表全族發言,他的眼神最爲凶惡,雷根忍不住移開視線。可是隔了一拍之後,雷根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站到郝裏亞族人面前雙膝跪地,額頭緊貼地面。

「我知道這是厚顔無恥的請求!如果你們希望,要我獻上生命也沒問題!——拜托!請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雷根二話不說,額頭緊貼地面,不顧一切地下跪懇求。

這個男人身爲【費雅貝魯根】的戰士,過去甚至是最強種族的族長候補人選,現在卻向被輕視爲最弱種族的部族下跪懇求。

其他兔人族若是看到,不是嚇到軟腳,就是會捏一下兔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吧。

聽到如此誠懇的請求,卡姆開口:

「吵死了,給我閉上嘴。」

「——!」

被斷然拒絕了。

雷根咬牙切齒,同時不禁感到疑惑,爲何他不肯相助?樹海既是亞人的聖域,也是亞人的故鄉。如今故鄉正遭受侵略,雖然雙方是有不和,但在這危急時刻,雷根無法理解他們爲何不行動。

沖動之下,他正要與卡姆理論。

在他開口之前,卻聽見卡姆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

「大家都得知情報了吧?那些家夥的目標似乎是『真大迷宮』。沒錯,就是爲了有朝一日會歸來的老大而存在的那個大迷宮。」

「「「「「……」」」」」

雷根身上直起雞皮疙瘩。明明很安靜,郝裏亞族發出的氣氛卻如此可怕。

「那些家夥似乎打算染指老大的東西。」

微小的悲鳴聲響起,周圍的草木發出窸窣聲,聲音逐漸遠離。看來是魔物或昆蟲,因爲感受到殺氣而紛紛逃走。

雷根也很想逃走,只是身體無法動彈。

「如果……如果,那些家夥對大樹做了什麽,斷絕了老大和元首前往大迷宮之路……」

卡姆將牙齒咬得嘎嘎作響,兔耳猛然豎立。

「聽著,各位。我的同志兼家人啊,要是有我們在,卻還眼睜睜看著老大和元首的願望破滅……那種事你們能忍受嗎?」

「「「「「Sir,no,sir!!」」」」」

他們聲勢與霸氣驚人,連村落四周的濃霧都受到翻攪!

「我們能夠擡頭挺胸,享受與老大重逢的喜悅嗎!?」

「「「「「Sir,no,sir!!」」」」」

「我們還有資格當老大的部下嗎!?」

「「「「Sir,no,sir!!」」」」」

「沒錯,那種無能之人根本是豬狗不如的『哔~』!我們是『哔~』嗎!?」

「「「「「Sir,no,sir!!」」」」」

「對,我們當然不是!我們是郝裏亞族,是老大的士兵!是最強的士兵!證明吧!讓他們看看!我們就是潛伏在樹海的惡鬼羅刹!」

「「「「「Aye,aye,sir!!」」」」」

忽然間寂靜籠罩,原本升高的熱氣逐漸消散。

(不,不對,熱度還在……啊啊,多麽冰冷的殺意……)

郝裏亞族的氣息逐漸變得薄弱,他們明明就在眼前,存在感卻逐漸稀薄。

雷根這才明白。

以前他們的瘋狂行爲,並沒有真正地使出全力,單純只是脫序行爲。

他們極度安靜、氣息極度稀薄,卻又確實存在,宛如回過神才發覺他們已揮落的利刃。

這就是郝裏亞族。不,這就是被輕視爲最弱的兔人族真正力量。

在熱氣消失的同時,兔子們咧嘴一笑。

宛如夜空中嘲笑衆生的新月。

身影晃動,郝裏亞族一個接著一個消失。

他們要到哪裏去,早已決定好。

士兵的去處只有一個地方。

戰場。

雷根日後回想著當時情況說:

「那時的郝裏亞族真的很可怕,他們明明不像以前那樣瘋狂,卻搖晃著身影咧嘴一笑……嗚嗚、我從那天起就睡不好覺……因爲夢中會出現咧嘴笑的兔子把我腦袋……啊啊……不行了,我感到心悸,呼吸困難……我的藥呢……?」

最先發覺異狀的是副隊長瑟雷卡。

「嗯?怎麽了?爲什麽回來了?」

看到飛在身旁的蜂型魔物——魔人稱之爲斯奇亞,瑟雷卡感到疑惑。

斯奇亞的移動速度快,只要在它腳上綁上紙條,也能發揮傳令的功能。但是送去給分隊部下的傳訊紙條,不管怎麽看都是瑟雷卡方才綁上的那張。

也就代表,這只斯奇亞沒找到部下所在之處。

「……總不可能事到如今,樹海才對它造成影響吧?」

雖然心中湧現一個疑慮,不過瑟雷卡立刻搖頭否定。

達巴洛斯帶頭在前方展開戰鬥,包含艾爾夫雷利克的衆長老,與隊長級的戰士們全員出動抵擋攻勢。

老實說,瑟雷卡也想參戰消滅亞人,但需要有人統率魔物和掌握全局。

話雖如此,如今已有大量魔物侵入【費雅貝魯根】,不管是否爲戰鬥人員,只要是亞人一律不放過,局面可以說是大勢底定。

瑟雷卡稍微放松心情,准備命令斯奇亞再次前去傳訊時——

「……什麽?那邊的也回來了嗎?」

又有新的斯奇亞返回,果然也是派去分隊的傳訊斯奇亞。

爲了盡可能不讓亞人逃脫,他們分成三路小隊進攻,如今其中的兩路卻無法取得聯系……

「……爲了保險起見,還是派出增援吧。」

他不覺得戰局會緊迫到沒有發覺傳令。

或許是部下太專注于獵殺亞人,沒有注意到傳令吧。

這種時候,若可以跟魔物交談就不用那麽辛苦了。瑟雷卡苦笑著吹起可以發出人類聽不見聲音的笛子,傳喚作爲預備兵力在後方待命的魔物們。

在霧的另一側,預備兵力已包圍費雅貝魯根周邊,應該很快就會從濃霧中現身……

「……」

魔物確實現身,數量卻只有原定的三分之一。

瑟雷卡再一次吹笛召集魔物。

魔物……沒有過來。

瑟雷卡胸中頓時閃過不好的感覺。

「怎麽回事?爲什麽魔物不過來?難道是脫離控制了?怎麽可能!?它們可是弗利德大人創造的,不可能脫離控制!」

瑟雷卡打算命令留在本隊的一名部下前去打探情況。

「費德拉!魔物沒有反應!你去——」

話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費德拉?喂,你在哪裏!?費德拉!」

部下剛才還在不遠處對付守在門周圍的亞人,如今卻不見人影。瑟雷卡張望四周,這才終于察覺發生在周圍的變化。

「結界的範圍……縮小了?」

沒錯,【費雅貝魯根】周邊是受到費雅德蓮水晶的結界影響,較爲沒有濃霧的區域。如今那個區域的範圍明顯變小。

就在此時,濃霧另一頭忽然有人影閃過。

「費德拉!是你嗎!?可惡、快回答我!」

無人應答。

「你們!過去支援費德拉!」

瑟雷卡仍不認爲精銳的部下出事了。

大勢已定,只要掃蕩完頑強抵抗的戰士們,達巴洛斯打倒衆長老和隊長級人物,虐殺汙穢獸類的時間應該就會開始。

收到命令後,大約十只魔物沖向霧另一頭的人影所在之處。

這樣就沒問題了。應該沒有才對。瑟雷卡無視不知何故流下的冷汗。

他突然感到背後有一股殺氣。

「————《風刃》!」

瑟雷卡在轉身的同時發射魔法,確實堪稱一流。

然而,風刀只是攪開純白的霧氣,這一擊毫無意義。

「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

瑟雷卡終于承認發生某種不祥之事,他聽見腳下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目光被吸引過去。

在那裏的是……

「!」

瑟雷卡不自覺地往後方一跳,掉在地上的是『費德拉的一部分』。

「隊長!我們遭受襲擊!敵人的身分不明!」

達巴洛斯在門的內側激戰,聽到這聲近似悲鳴的警告,停下動作。

巧的是,這時他正要將《绯槍》刺向倒地不起的艾爾夫雷利克,以傑爾爲首的衆長老也都倒下,隊長級的戰士雙膝跪地、無力再戰。

爲了得到『真大迷宮』的情報,這一槍他原本就打算避開要害。不過,距離這場戰鬥分出勝敗,可以說就只剩一步之差。

「什麽?襲擊?怎麽一回事?」

達巴洛斯回過頭,皺起眉頭問道。

「霧裏有『某種生物』!費德拉戰死!兩個分隊失去聯絡!派出的魔物似乎也全滅!」

「!?集合侵入首都內的魔物!剩下的是誰的部隊!?」

「巴連隊!」

「立刻叫他回來!」

事態出乎意料。達巴洛斯泛著血絲的雙眼,瞪視跪在腳下的艾爾夫雷利克,燃燒熊熊火焰的槍指著他的臉。

「你藏了什麽嗎?竟然在這個時機打出王牌,很有一套嘛。」

他失去了親愛的同胞,以及衆多由敬愛將軍托付給他的魔物。

達巴洛斯壓抑著激動的情緒,聲音微微顫抖。

話雖如此,艾爾夫雷利克完全不明所以。如果艾爾夫雷利克藏有王牌,早在大門被攻破之前就用了。不,應該說艾爾夫雷利克反而比他更困惑。

艾爾夫雷利克正要坦白,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是當目光移到門上的瞬間,他的身體猛然僵硬。

看到艾爾夫雷利克不發一語、睜大雙眼,顯露驚愕表情,達巴洛斯循著他的視線看去。

他看見的是……

有一個人,一個搖擺著兔耳的兔人族。

可是那個兔人族的樣子很奇怪。

對于亞人各種族的特性,魔人也掌握某種程度的資訊,在這次襲擊樹海的行動中,他們也理解兔人族是與爭鬥無緣的軟弱種族。

然而,那名兔人族神態悠然,兔耳染上敵人的血,睥睨的眼神充滿殺意。他單手握著出鞘的小太刀,另一只手上則是提著……

「你、你這個家夥!」

魔人的頭。那是率領失聯部隊部下的人頭。

「卡姆……郝裏亞……」

艾爾夫雷利克茫然地喊出過去被逐出的一族族長之名。

衆長老、戰士們也同樣茫然地仰望門上,驚愕地睜大雙眼。

這時卡姆把魔人的頭顱隨手一抛,好似當成垃圾般丟棄。

然後緊盯著達巴洛斯笑了一聲。

「哼。」

任誰也看得出,完全沒有誤解的余地——

那明顯是『嘲笑』。

在樹林間,卡姆的身影一晃,消失在霧另一頭。

或許是有灑下費雅德蓮水晶,霧氣開出一條道路,有如指示著卡姆離去的路徑。

這也是十分明顯而周到的『挑釁』。

「瑟雷卡副隊長,集合全部戰力,獵殺兔子的時間到了。」

達巴洛斯語調失去抑揚頓挫,臉上毫無表情。

看來一旦憤怒超過極點,人的臉上就會失去表情。

「屬下遵命!」

相反地,瑟雷卡的聲音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

達巴洛斯看也不看衆長老一眼,直直朝卡姆離去的道路前進。

大概是判斷他們傷疲在身,不能有什麽動作,不用理會也沒問題。又或者是因爲被低賤的亞人嘲笑,對方還是最弱的種族,所以失去了冷靜……

不管怎樣,魔人與魔物離開【費雅貝魯根】之後,艾爾夫雷利克頹然倒地。

「沒想到竟會被他們所救……」

他喃喃地說道。

衆長老和戰士們也只能茫然地點頭回應。

濃霧之中,達巴洛斯等人跟隨著帶頭的魔物前進。

雖然在途中與剩下的一個部隊會合,但另外兩個部隊果然被各個擊破了。

幸存的魔人包含達巴洛斯與瑟雷卡在內僅只六人,魔物的耗損率超過五成,狀況可說是慘不忍睹。

最令他們感到屈辱的一點是——當他們終于發現時,損害早已造成。

己方在進攻【費雅貝魯根】的期間,對方卻從外圍漸漸蠶食。或許這一切都是所謂的作戰策略,自己卻完全上了當。一想到這裏,達巴洛斯等人不禁氣憤難抑。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以團結聞名的亞人,竟然會以祖國當誘餌。

不過這樣的誤算也不能怪他們。

因爲達巴洛斯他們怎麽會想到,襲擊者是已經被逐出【費雅貝魯根】的一族,而且他們對亞人(兔人族例外)的死活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從未感受過這等屈辱,如果不把他們滅絕,我無顔返回祖國。」

「隊長說得沒錯,雖說兵不厭詐,但犧牲同胞的做法令人作嘔!絕不能饒他們活命!」

對于達巴洛斯與瑟雷卡的言論,其他四人也非常贊同。

就在這個時候,忽見有人影掠過視界。

數只斯奇亞依照事前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出。

然後……在空無一物的地方,身體裂成兩半墜落。

「什麽!」

「怎麽可能!哪裏來的攻擊!?」

達巴洛斯睜大雙眼,瑟雷卡警戒四周。

霧的另一頭再度有人影奔過。

因爲命令沒有收回,下一批斯奇亞又疾飛而去。

卻同樣在樹木之間被一分爲二落下。

「不,副隊長!你看樹木間!是絲線!那裏綁著極細絲線!是陷阱!別讓斯奇亞攻擊!」

取而代之,他們命令能將樹木粉碎的甲蟲魔物——德萊加進攻。

「竟敢玩這種小把戲!把他們連同樹木撞死!」

綁有鋼絲的樹木遭到粉碎,然後德萊加……墜落地面。

「這次又是什麽!?」

固定在樹上的鋼絲被拉往地面時,隨即有箭矢射出,刺向德萊加的弱點——噴出魔力時露出的背部。

遭擊落的德萊加在地面滑行,准確掉落前方的坑洞。接著立刻有人投入火種,引燃坑底事先倒入的可燃物,燃燒目標。

數只進攻的德萊加全落得同樣下場。

「組成圓陣!向全方位發射範圍魔法!命令丘貝利亞也一起掃射!」

能夠發射無數熱射線的蝶型魔物——丘貝利亞以熱射線掃蕩四面八方。

達巴洛斯等人則趁這段期間詠唱範圍攻擊魔法。只要擅長魔法的六名魔人一起發動範圍魔法攻擊,周遭一帶必定覆滅。

不過,爲了爭取時間,而命令丘貝利亞亂射熱射線卻是失策。

遭熱射線斬斷的樹木倒下同時,匆然響起某個東西切斷的聲音。

下個瞬間,一根巨大樹木如鍾擺般破風擺蕩而來。

化成巨槌的樹木,將一名魔人連同數只魔物一起擊飛。

「咕啊!?」

魔人消失在霧中,很快便聽見霧中傳來痛苦的死前慘叫。

「克雷瑪!——呃啊!?」

或許是交情特好,另一名魔人聽見戰友的悲鳴,忍不住中斷詠唱看過去。

一支箭霎時精確地射中他的延髓。

魔人身子癱軟,從德萊加的背上墜落。

一瞬之間,六人中已經少了兩人。

不過,繼續詠唱總算有代價,足以將周圍一帶化爲塵埃的暴風魔法即將發動。

「「「「——《千刃岚帝》!」」」」

——風屬性最上級魔法『千刃岚帝』。

産生伴隨沖擊的強風,其中夾雜無數風刀,是一種全方位型的魔法。

他們打算將周圍礙事的樹木與霧氣,連同敵人一起刮走斬碎。基于改變戰況的目的,這個想法確實正確,但達巴洛斯等人應該再稍微正視——此地被布下衆多陷阱代表的意義。

沒錯,這裏是亞人的地盤。當然早已預想過敵人被陷阱困住時,在憤怒驚慌下會采取的行動,因此也安排好了緊急回避用的手段。

方法很單純,就是壕溝。挖掘很深的壕溝,慎重地用岩塊做補強,並加裝能防禦沖擊的堅硬木板做蓋子。這是因爲他們的小太刀由亞占提姆礦石所制、異常鋒利,才能使用這樣的防禦方法。

至少,如果達巴洛斯等人是使用類似剛才《焰殼槌》那種,能打出大洞的爆炸系魔法,或許結果就不同了……

「哼,這樣就稍微看得清楚——」

「隊長!」

達巴洛斯身旁的瑟雷卡挺身而出,肩頭隨即中箭。

仿佛要回敬他們的魔法,利箭從四面八方飛來。

「副隊長!呿!是躲到地下了嗎!」

盡管從箭飛行角度判斷出對方的位置,卻遇到大量箭矢和石塊。另外,投石中還參雜裝有不明粉塵的袋子。粉塵開始彌漫,達巴洛斯不得不張開障壁。

他做夢也想不到,其實那些粉塵只是無害的植物粉末。

這只是在拖延時間,爲的是讓被吹散的濃霧有時間再度籠罩。

當射箭與投石停止,不明粉末代替濃霧發揮作用時,魔人們准備再度施行風系魔法。

「魔物們!上吧!驅逐他們!」

即使濃霧籠罩,魔物們依舊可以捕捉敵人。

它們卻好似感到困惑,只是晃來晃去,沒有進攻。

「?怎麽了?爲什麽不追敵人……」

這時,達巴洛斯才猛然想到,這麽說來,開始追趕那名兔人族的時候,他對魔物下令只要發現就立刻進攻。

但是,魔物們只有在霧的另一頭發現人影時才會進攻。

照理說,魔物們與魔人不同,不必用眼睛看也能掌握敵人的位置。

這就代表敵人擁有不讓魔物察覺氣息的技術。

「糟糕!攻擊要來了!做好防備!」

在達巴洛斯發出警告的同時,數道影子仿佛貼著地面,悄然逼近。

「很遺憾,遲了一步。」

不知是誰說的話。

盡管魔人受到達巴洛斯的障壁保護,障壁外的魔物們卻一齊噴血,垂死哀嚎。

敵人來自各個方向,毫無駐足地穿梭在魔物間縫隙前進,在錯身瞬間給予要害致命一擊。

雖是敵人,但對方一招擊殺後旋即脫離的戰術,實在令人驚歎。

兔人族再度分散往四處消失離去,而魔物們終于發現敵人,立刻發動進攻,當然也分別往兔人離去方向追去。

「隊長!這裏是他們的地盤,我們暫且退回費雅貝魯根吧!雖然令人不快,可是連魔物都無法掌握他們的氣息,對我們實在太不利了!」

「竟然有這種事!可惡的低等獸類!」

達巴洛斯緊握的拳頭滲出鮮血。不過瑟雷卡的建議很正確。

爲了重整旗鼓,達巴洛斯決定暫時撤退。

「一口氣突破敵陣!」

他們騎在德萊加上,循著來時的路徑折返。

然而,那也代表他們要再度進入草木繁茂的叢林。

「啊啊啊啊啊啊!?」

「海瑟!」

名爲海瑟的魔人,被垂下的繩索套住脖子吊起。

回頭一看,霧氣籠罩的上方降下血雨。

即便丘貝利亞狂發熱射線,准確射來的箭矢卻一只只射下丘貝利亞;在地上奔跑的魔物則是掉落坑洞,或是被類似樹液般黏性極強的液體黏住,身體動彈不得。只聽見後方不斷傳來垂死的悲鳴。

對方好似在挑釁,時而能看見人影閃動。

「別太囂張了啊啊啊!」

一名魔人在恐慌之下,改變方向朝人影沖去,拼命連續發射魔法。

人影被魔法轟飛。

「哈哈,看到了吧,這就是——」

「巴連!別脫隊!」

達巴洛斯大聲警告,卻爲時已晚。

當濃霧暫時被爆炸的強風吹散,便看見木頭做成的假人。

巴連正感到疑惑的刹那,上方躍下一位兔耳大姊,往他脖子一劃,砍下了他的首級。

達巴洛斯與瑟雷卡想在她落地的瞬間狙擊,並准備施放魔法。配合他們而緊急煞車的德萊加卻突然發出悲鳴,劇烈擺動身體。兩人的魔法遭到中斷,一起被德萊加甩出去。

「可惡!到底設下多少陷阱啊!」

德萊加腳上夾著捕獸夾。那是由如黑曜石,敲碎後呈尖銳斷面的礦石所制成。

「隊、隊長……」

聽見瑟雷卡痛苦的聲音,達巴洛斯回頭一看。瑟雷卡趴在地上,背部被無數立體的尖刺刺中。

是撒菱,搭配捕獸夾一起使用的話,只要捕獸夾令敵人的坐騎翻倒,騎手跌到地上就會被刺中。達巴洛斯沒有被刺中純粹是僥幸。

然而,好運果然不是太常發生。

放眼周圍所見,魔物們陸續落入陷阱。

鈴蟲型魔物——鱗巴爾踏中事先埋藏的袋子,袋內的毒花花粉隨空氣噴出,鱗巴爾被花粉噴中,痛苦地掙紮。

德萊加則是被以杠杆原理彈起的長槍刺中腹部。

竹節蟲型魔物——歐索姆斯被帶刺鐵絲般植物藤蔓做成的網網住,網子因石頭落下的重量而束緊,困在其中的歐索姆斯被刺得遍體鱗傷。

斯奇亞被神出鬼沒的氣息玩弄,遭到如蜘蛛網般的鋼絲陷阱割成兩半。

剛才朝各方分散追敵的魔物們,如今正成爲誘殺陷阱的餌食。

當然,不是只有陷阱。

陷阱不過是郝裏亞族爲了彌補數量不利,顛覆能力上的劣勢,而采取的手段之一。

比如蝶型魔物丘貝利亞被帕魯等郝裏亞族狙擊部隊擊落。他們消除氣息至極限,每射出一箭便移動位置,在霧氣另一頭借著適合狙擊的十字弓瞄准射擊。

而且,即使沒有因爲陷阱而受到致命傷,只要一瞬間稍微分心,就會被不知何時近身的郝裏亞族以小太刀斬殺。

「竟然這麽陰險毒辣!樹海的獸類都是惡魔嗎!」

看到魔物陸續掉入陷阱,達巴洛斯忍不住叫道。

如果【費雅貝魯根】的戰士聽到他這句話,一定會全力搖頭否認吧。

他們一定會說——這麽愛用陷阱的種族,不對,應該說是部族,只有郝裏亞族。不要把我們跟他們相提並論。

這一切一定不只是拜某深淵怪物的海軍陸戰隊式訓練,不,應該說是哈○曼教官式訓練所賜。而是令弗利德嘗到敗果的異數,透過訓練出這批凶惡兔子,將影響力確實地留在樹海裏!

「只要退回費雅貝魯根,我們就可以用長老當人質……」

『我想那沒有意義喔。』

達巴洛斯才剛說完,立刻聽見一個像是帶著回音的聲音。不知是因爲對方在周圍四處移動,還是氣息忽隱忽現的關系,達巴洛斯無法判斷位置,聲音聽起來也像有多重回音。

「你說沒有意義?」

『沒錯,意思就是你想殺長老們就請便,我們才不在乎。』

「……他們不是你們的首領嗎?」

『能夠率領我們的人,這世上只有一個。而你瀕臨死亡,沒必要知道這位大人是何人。』

「區區獸類竟敢說要殺我?我就證明給你們看,我的性命可沒那麽容易被滅。」

『在證明之前,你放著那位青年不管好嗎?』

「什麽?」

這麽說來,瑟雷卡從剛才就很安靜,他的背雖被尖刺刺中,但應該不至于致命……

「嗚、啊、隊長……請你、快逃……」

「瑟雷卡副隊長!?你怎麽——你的臉色,是中毒了嗎!」

郝裏亞族的殺意高漲。在誘殺敵人的戰場上,不會只設置普通的撒菱。

霧中,一名兔人族悄然現身。

「……難以置信,你們真的是兔人族嗎?最弱的傳聞是假的嗎?」

「不是假的,全看有心無心而已。如果我們不戰鬥、只是逃避躲藏,被批評爲最弱確實在所難免。但是反過來說,我們不戰鬥也能在這片樹海存活下來,就代表我們具有能在這片樹海生存的潛力。」

卡姆停頓一拍,露出得意的笑容說:

「若戰場僅限于這片樹海內,沒有種族比兔人族更善戰。沒錯,只要有心戰鬥,哈爾崔那樹海最強的種族就是我們——兔人族。」

「好大的口氣,竟然說自己最強。」

達巴洛斯嗤笑一聲,卡姆則是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們的老大才配得上最強這個稱號……不過跟你說了也沒用。話說回來,你的魔物都已被我的族人各個擊破,剩下的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至少它們不會來救你。你引以爲傲的部下只剩一人,也已奄奄一息。讓我問你——你想跟身爲郝裏亞族族長的我一對一單挑嗎?」

聽他這麽一問,達巴洛斯驚訝地睜大雙眼。

看到卡姆得意的笑容,他判斷卡姆因處于優勢而過于自大。

(只要把這家夥擒爲人質,或許就能威脅其他兔人族。雖然任務失敗實在無顔回祖國,但至少要把這些家夥的情報帶回去。)

達巴洛斯霎時做出判斷,並站起來,側身對敵。

「看來獸類之中也有豪氣之人,我跟你一對一單挑!來一決勝負吧!」

「嗯,是嗎,那就來戰吧。」

卡姆拔出小太刀、沈下腰,一副隨時要沖上前的戰鬥姿勢。

(用初級魔法就好,重視的是速度。我要省略詠唱只喊魔法名,先奪去他的行動力!)

達巴洛斯准備施放最快的魔法,企圖打斷卡姆的攻勢。他要在卡姆踏出第一步的瞬間,用魔法射擊對方的腳。

仿佛西部片的快槍決鬥,緊張感逐漸升高。

然後,卡姆的腳……使力!

「——《風擊》!」

風彈飛出,擊向卡姆跨出的腳——

「什麽!」

卻落空了。

卡姆直接倒退奔跑,消失在霧中。

他明明散發出連達巴洛斯也驚訝的殺氣,結果卻全力逃跑,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軍人也不禁一瞬間看傻了眼。

然後,剛才在他們談話時,就已包圍此處的郝裏亞族狙擊小隊,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空隙。

「唔哇!?」

與原先的企圖相反,達巴洛斯的腳被數支箭射中,跪倒在地。

接著被彈弓射出的小布包打中臉。

那是郝裏亞的特制催淚彈,由樹海裏生長、用來作爲超辣調味料的種子磨碎制成。呼吸困難是魔法使的致命傷。

達巴洛斯咳嗽不止,敵人的利刃從背後逼近。

「!」

達巴洛斯急忙回頭閃避,但在感覺得到氣息的當下,就代表這是陷阱。噗的一聲,小太刀從背後刺入,刀尖從達巴洛斯胸口穿出。

「你這家夥!不是說好單挑嗎!?」

達巴洛斯盡管呼吸困難,仍憤恨地問道。

手握小太刀的卡姆故意裝傻。

「我只是問你『想要單挑嗎?』啊。」

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想要單挑是吧,我明白了,不過我可不幹。」

「你這個卑鄙小人!」

「被老大以外的人稱贊,我也不會感到高興。」

說完這句話,第二把小太刀砍下達巴洛斯的首級。

當意識逐漸沈入黑暗,達巴洛斯除了向神祈禱,也在心中對陛下與將軍呐喊——樹海裏有一群宛如異數的野獸,根本就是惡鬼羅刹。

「我們就是這樣擊潰了魔人,不過很不幸,費雅貝魯根的損害——嗯?怎麽了嗎?老大?您的表情怎麽好像吃了黃蓮,看起來非常不自在。仿佛過去調教的寵物成長超過預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你該不會是明知故問吧?」

完全被帕魯說中,始瞪著對方說道。

帕魯卻側著頭感到疑惑,似乎是真的不懂始在說什麽。拉娜等郝裏亞族也一樣,他們圓睜著雙眼,宛如在說「老大到底怎麽了呢?」

帕魯的報告剛開始時,艦橋裏的每個人都對亞人的遭遇感到沈痛,如今卻是同情魔人,現場氣氛宛如在徹夜守靈。

莉莉安娜等王國之人表情沈痛……對于宿敵之魔人,沒想到會有幫他們默哀的一天。

光輝等人想起過去在【奧爾庫司大迷宮】,始曾對女魔人說「臨終前有遺言要說嗎……就算有我也不聽,去死吧。」接著開槍擊斃她;弗利德侵略王都時他也曾說「王都的居民?同班同學?我才不管他們,給我去死吧。」隨後發動光柱殲滅敵人大軍。他們雖然沒有說出口,不過表情和眼神都像在吐槽:「果然有其師必有其徒啊!」

附帶一提,希雅聽到一半便抱著頭,冷冷地看著始。

「始先生,你要怎麽負責?我的家人成長非常多,卻變得更瘋狂了!都是你在離開樹海時說了那些火上加油的話啦。」

「……你難道沒有自覺嗎?其實你跟他們也半斤八兩。」

希雅握拳連續輕捶始,口中不滿地抱怨「別把我和我家人相提並論」。對于自己的家人,她的說法倒是相當過分。

始沒有特別抵擋希雅的捶擊,而是隨她自由。然後重新面向帕魯,用佩服的語氣說道:

「話說回來,你們真的做得很好。你們很清楚自己並非在能力上變強,靠著徹底收集情報,發揮種族特性至極限,進行擾亂破壞、奇襲、放冷箭、偷襲、聲東擊西等戰術,甚至不惜使用類似詐欺的卑鄙手段……漂亮地以戰略取勝。跟先前瘋狂亂來時簡直有天壤之別,真是進步得超出我的想像。」

「老老老老老、老大,老大稱贊我們了!」

帕魯的眼中頓時淚如泉湧,兔耳伸得直挺挺的。

「啊啊,真是無比榮耀!」

「撐過地獄般的訓練總算有代價了。」

「老大,我、我就算死了也無所謂!」

「拉娜英菲莉娜,你在說什麽!現在才要開始!我們不就是爲此而努力至今嗎!嗚嗚!」

「呵呵,美娜斯特莉亞,我第一次看到你感動落淚。嗚嗚,我也想哭了。」

總計十二根兔耳狂亂抖動,表達歡喜。

每個人都無法像剛才一樣忍住,眼淚如泉水般流個不停。

「……始,不可以輕易誇獎他們。」

「是啊……」

月向始提出忠告,看他們的眼神就像在看麻煩人物。一旁的希雅彎下兔耳說「對不起,我的家人又驚擾到大家了!」向衆人鞠躬致歉。

希雅身旁的缇奧,則以像在訴說「真是完美的調教……」的羨慕眼神看著始,香織不禁遠離她一步。

始清了清喉嚨,重新調適心情後,催促帕魯繼續說。

「然後呢?剛才你說的都只是現狀的開端吧?」

帕魯等人睜大眼睛止住淚水,莉莉安娜和光輝一群人見了,都不禁退了一步。

「是的,我們雖然擊退了魔人,但是獵殺大量魔物,幾乎用光陷阱和消耗性武器。爲了整頓村落的防禦、避免費雅貝魯根的人來煩,我們便撤回村落了。」

當然,【費雅貝魯根】處于戰力大傷的狀態,既要幫傷者治療包紮,也要把事先撤離的同族叫回來;包含整修毀壞的大門在內,還必須重新構築防線,正可說是百廢待舉的狀況。

就在這個時候——

距離魔人的襲擊大概僅過了三天。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次換成帝國侵略而來,而且他們無法克服樹海的特性,所以采取了非常惡質的強攻手段。」

「強攻手段?」

始感到疑惑,剛才發問的莉莉安娜也探出身子,側耳傾聽。

「是的,老大。他們想到既然樹海會令方向感失常,就放火燒了樹海,直到能夠看見費雅貝魯根就好了。」

「什麽!他們在樹海放火了嗎!?」

莉莉安娜忍不住大聲問道。

帕魯瞥了莉莉安娜一眼,點頭肯定道:

「以往帝國在擄走樹海的居民時,都是采取強制把他們變成奴隸來帶路的手法,這次事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當然,只要一有機會,亞人奴隸就會反噬。畢竟同胞可能會因爲自己的帶路落入相同遭遇,他們當然會反抗。

因此,雖然可以強制奴隸帶路擄人,但侵入樹海的行爲本身就具有相當的風險,所以發生的頻率也沒有如此頻繁。

畢竟誰也料不到,帝國竟會在魔人才剛侵略過後,就采取那種前所未有的方法進入樹海。

「帝國的目的不是侵略,而是擄人。」

「擄人?他們不惜放火燒樹海,目的竟然不是侵略,而是和過去相同,只是爲了擄走亞人?」

「是的,我們發覺得太遲,趕到時就已經……費雅貝魯根連想要抵抗的余力都沒有。」

「……帝國發生什麽事了嗎?」

帕魯點頭肯定。

「根據我們從殿後部隊抓了幾名帝國兵、嚴刑逼問的結果,聽說帝國也出現強大且未知的魔物作亂,帝都受害相當嚴重。他們竟然說『爲了補充減少的勞動力,有必要前來抓人』。」

帕魯以不屑的語氣說道。每個人聽了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特別是莉莉安娜內心十分動搖。不過那也是當然的吧,她正要去帝國商討協助事宜,卻沒想到對方也同樣遭受襲擊,甚至處于不惜铤而走險也要確保勞動力的狀況。

始大致掌握情況,歎了一口氣說道:

「原來如此……雖然他們說是要確保勞動力,但其實是爲了滿足下流的欲望。既然你們會出手,就代表算不上什麽勞動力的兔人族,也被抓走很多人吧?」

「對,想到就令人氣憤。」

兔人族被當成寵物奴隸看待,他們在帝國會有怎樣的遭遇,自是不言自明。

即便郝裏亞族不關心【費雅貝魯根】的死活,卻也不能坐視同族的悲慘命運。

卡姆將大部分部下留在樹海戒備,自己挑選了少數精銳,帶隊前往帝都。

然而,抵達帝都、侵入都內後,卡姆等人失去聯絡。傳令兵到了約定見面處,卻沒有見到部隊的任何人前來。

卡姆他們出事了。

這麽一想,郝裏亞族再也無法按兵不動,再度挑選人手派往帝都。

其中一個部隊就是帕魯率領的巴魯多費魯多小隊。

「如果沒有准備好就侵入,導致我們也失陷就慘了。于是我們專注于收集情報,調查帝都的戒備狀況和進出之人的關系,卻發現載運大量奴隸的運輸車出發前往其他城鎮,我們才會嘗試劫車,順便借此探聽內部情報。」

這時正好遇到前往帝國的始一行人。

然後就如方才所見,殺戮之兔子展開一場血腥之宴。

「話說回來,魔人們還真是勤奮工作呢。雖然他們的主要目標一定是王國……但還真是煩人啊。」

始厭煩地搔了搔頭,他所到之處都遇到魔人圖謀不軌;差點喪命與遭遇亡國危機的光輝與莉莉安娜等人也感到頭痛。

帕魯側著兔耳問道:

「看這樣子……老大,該不會魔人也有在其他地方作亂?」

「對,他們到處暗中破壞,不過運氣不好遇到我,陰謀都被我破壞了。」

回想起來,對魔人而言,始大概就是災星。他對魔人明明沒有敵對意識,但是在魔人起事之處,始剛好都在場,只是基于覺得很礙眼的小小理由,就把他們打得潰不成軍。

【哈爾崔那樹海】之事,始本人並不在場,他留下的影響力卻造成這種結果。雖然帕魯用屋漏偏逢連夜雨來形容,不過倒楣的或許是魔人吧。

「事情我大致都明白了。總之,你們要繼續在帝都收集卡姆他們的情報是吧?」

「是的,另外,雖然對老大很不好意思……」

「我明白,反正順路,我會把被抓的人送回樹海。」

「謝謝老大!」

帕魯等人一齊鞠躬道謝。

希雅看著帕魯等人似乎有話想說,結果只是垂下兔耳,什麽也沒說出口。

始注意到希雅的反應,也猜得到她想說什麽,不過他決定等希雅自己開口,因此什麽也沒說。

最後,始受帕魯等人所托,帶口信給留在樹海的郝裏亞族人,便在離帝都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讓帕魯他們和莉莉安娜等王國相關人員下船。

隨後,一行人朝【哈爾崔那樹海】高速飛行。

當能遠遠看見【哈爾崔那樹海】的時候,希雅見到戰火殘留的痕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或許是因爲始等人是從帝國以最短的直線距離飛行過來吧。

飛行路線似乎與帝國軍進軍樹海的路線重疊,能清楚看見他們進軍路線留下的痕迹。

「……好過分。」

「他們不重視大自然的觀念實在令人生氣。」

那是一條炭化焦黑的路徑。路寬超過一百公尺的黑色道路,宛如樹海受的傷,一路延伸至深處。

盡管看起來有刻意控制,沒有讓火勢延燒,但路上的動植物全被燒成灰燼的光景實在淒慘,香織和缇奧都露出不忍的表情。

雖然在這裏的回憶並非都很美好,不過仍是希雅出生的故鄉。希雅沮喪地垂下兔耳,一旁的月輕輕握住她的手。

「費雅貝魯根沒有顯露出來。樹海深處即使樹木被燒毀,依然充滿霧氣。」

始在水晶熒幕上顯示擴大影像。

艾爾媞娜聽到快要抵達樹海,于是來到艦橋回答:

「雖說戰後疲憊,但我們也不可能直到對方來到費雅貝魯根才發覺。當少數戰士出外迎擊時,他們就停止放火了。我想恐怕是爲了避免我們被燒死,就抓不到人了吧。」

「原來如此,可是根據帕魯所說,他們進兵至費雅貝魯根了吧?雖然不知距離有多遠,不過,虧他們能夠抵達費雅貝魯根。」

「由于數日前的戰鬥痕迹一直延伸至費雅貝魯根,帝國兵只要依循痕迹就不會迷路,他們大概也是在途中就察覺費雅貝魯根的現狀了吧。」

「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呢。」

看來【費雅貝魯根】周邊並沒有被焚毀。

在樹木茂盛的樹海上空無法得知都城的正確位置,而且若憑直覺降落,引起亞人不必要的誤會而演變成騷動也很麻煩。始于是在霧氣籠罩的邊緣、被燒成黑炭的地方降落。

舷梯降下後,被擄走的亞人們跟在始等人身後,戰戰兢兢地走下船。

盡管對能夠回到故鄉感到喜悅,但看到腳下的戰火痕迹,亞人們紛紛露出悲傷的眼神。

光輝看到他們傷心的模樣,不禁對帝國的行爲感到憤慨,龍太郎、雫和鈴也是一樣。

即便如此,他們也無能爲力。

雖然他們無能爲力……卻有一個人與光輝等人不同,她既感到氣憤,也有能力解決。

「始同學,你過來一下好嗎?」

「嗯?怎麽了嗎?香織。」

香織鬼斧神工的美貌顯得幹勁十足,她迫不及待地和始談話。

後方的雫小聲地說「啊,她好像進入突擊模式了……」,不過始沒有聽見,要是聽見,他就會阻止香織了。

「我想試一下再生魔法,魔力不成問題,我感覺這樣的範圍,對現在的我來說一定輕而易舉!」

「什麽?再生魔法?對這片燒成黑炭的樹海使用嗎?你憑依在諾因身上後,魔力和魔法效果都大幅提升,或許是辦得到啦……」

「嗯,我現在就施法,你等一下喔。」

「啥?現在立刻嗎?啊,等一下,笨蛋!」

始想阻止卻爲時已晚,香織的天職是『治愈師』,看到受傷的人事物就忍不住想治療!

「——《絕象》!!」

——再生魔法《絕象》。

能使任何事物再生的神代魔法發動。

白堇色中帶有銀色光輝的魔力,化成無數波紋擴散,魔力之光逐漸滲入受創的大地。磷光飄飄然地攀升,景象非常夢幻,美得令人贊歎。

大地由黑轉爲綠色,傾倒的樹木逐漸恢複原狀。

別說是亞人,連光輝他們也看得目瞪口呆。香織完全展現出神代之力與神之使徒的力量後,呼了一口氣,帶著滿面笑容擦拭汗水。

「……香織是大笨蛋。」

月賞了香織一記腳腔踢,而且確實地以鞋尖攻擊。

「好痛!你做什麽啦,月!」

「……看看四周吧,笨香織。」

「四周又怎麽——」

香織環視四周,樹海恢複如初,林木茂盛,純白濃霧籠罩,什麽也看不見。

「……」

「我本來想說只要循著戰鬥的痕迹走,我們就能不用迷路抵達費雅貝魯根,才在這裏降落,不過……看來是白費心思了。希雅,拜托你帶路。」

「交給我吧。」

香織雙手遮住臉、蹲在地上,一副『真想挖個洞鑽進去』的樣子。

或許是看到香織幫忙把故鄉恢複原狀,讓他們放下戒心,又或者只是覺得不忍心,數名亞人小孩稱贊香織:

「大、大姊姊,你好厲害喔!」

「別沮喪!有我們在身旁,你們不會迷路的!」

「沒事的,大姊姊!」

卻反而讓她感覺非常不自在。

「香織,打起精神來,你做的是好事。」

雫蹲在香織身旁,摸了摸她的頭。

「只不過,就算你心想『只要有神之使徒的力量,我就不會只讓月專美于前!始同學!你看,我連這種事也做得到喔!我很有用喔!』在行動之前還是該稍微思考一下吧。」

「……嗯。」

香織坦率地點頭,雫慈愛地看著她。

龍太郎卻露出僵硬的表情吐槽:

「不,雫你有超能力嗎?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雫對香織的理解程度令人害怕呀。」

「龍太郎同學,鈴啊,有時候會覺得非常有疏離感……」

鈴似乎顯得有些寂寞時,有個意外的人物把手放在她肩上。

回頭一看,有位美女露出美好的笑容,豎起大拇指……

「鈴啊,你也是嗎?當月和希雅要好的時候,妾身也會分外感到疏離感。不過你放心吧,那遲早會成爲快感——」

「缇奧小姐,請別把我的隊員帶向歧途。」

看到情況開始變得混亂,始歎了口氣說:

「香織,好了,該走了。你的魔法本身是很厲害,所以打起精神來吧。」

香織倒也現實,一得到始的安慰,立刻笑容滿面,重新站了起來。

然後始看向缇奧。

「你這只不分場合亂搞變態的廢龍也不受樹海的影響吧?那就去幫天之河他們帶路吧,然後直接讓天之河接收吧。」

「!?您賣了妾身!?主人啊!您怎麽會這麽了解妾身的嗜好呀!」

始無視廢龍的叫喚迳自離去,望著他的背影,廢龍更加興奮。

「等、等一下啊,南雲!你別強人所難啊!」

光輝難得開口損人。

缇奧卻對光輝說:

「……抱歉,光輝。妾身就算被你罵也沒有任何感覺,反而有點火大,請去找別人吧。」

缇奧露出爲難的眼神看著光輝,低頭道歉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爲什麽好像變成是我告白後被甩了?」

「光輝,別多想了,我們走吧。」

光輝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龍太郎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就在微妙的氣氛中,往濃霧籠罩的樹海深處前進。

始等人上次造訪這裏是兩個月前,自信心已比當時更強,學得的神代魔法數量也超過大樹下石板提示的數量。

然而,他們似乎仍會被濃霧擾亂感覺。

面對以前也曾經曆過的濃霧世界,始等人心想「還是一樣煩人」彼此對望,露出了苦笑。

亞人們在路上似乎了解始等人對自己並不存有惡意或偏見,對他們敞開心房,圍在始等人周圍帶路,好讓他們不會走散。

亞人似乎對香織特別有好感,孩子們從剛才就一直跟在她周圍,看到她的微笑還會臉紅,數名女孩子緊握著她的手和衣擺。

不知何故,艾爾媞娜宛如要和領頭的希雅對抗,也走在前面,並不時回頭窺視始的反應。卻被始身旁的月以冰冷的目光注視,隨即身子一震,將視線移回到前方。

(本章完)

他怕是自己弄錯,打開紙張確認內容,果然是自己寫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