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玉柱洞内，青铜鼎炉吞吐霞光，云中子拂尘轻扫，炉火应声而熄。

他转头看向垂手而立的黑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闻逸，自今日起，你便留在炼器阁罢。”

闻逸躬身应诺，心下却是一凛。

这炼器阁虽名头响亮，实则不过是洞府西北角一处青石垒就的偏殿。

殿中堆满蒙尘的边角料，几尊半人高的铜鼎锈迹斑驳，墙角蛛网垂落如帘。

云中子随手抛来一卷兽皮册，上书《百工要略》，却是凡人铁匠锻造的法门。

“每日辰时开炉，戌时封火。”

老道指尖点向堆积如山的玄铁粗胚。

“三月内，将这些炼成钢锭，之后便试着炼器吧。”

闻逸拾起铁锤时，掌心泛起血光。

他如今已是妖丹境大妖，莫说锻铁，便是徒手捏碎精钢亦是易事。

然锤头落下时，他刻意散去妖力，火星溅在黑衫上烧出焦痕。

叮当声里，日影自东墙爬到西壁，汗珠顺着脊梁浸透衣襟。

如此春去秋来。

闻逸再拾起《百工要略》，才发觉兽皮边缘已磨出毛边。

那些凡铁在他锤下渐生灵韵，前日锻出的青钢剑胚，亦有铮铮剑鸣。

我闻逸也能锻造出中阶法宝了！

一年时光如白驹过隙，闻逸在终南山的炼器阁中，每日清晨随第一缕阳光而起，夜晚伴着繁星而息。

他面容清瘦，却透着一股坚毅与沉稳。

这一年里，他除了每日锻造，打柴、挑水、清扫炉灰，做着最琐碎的杂役，却从未有过丝毫抱怨。

云中子将闻逸安排在炼器阁，表面上是为了让他锻造打杂，实则是在考验他能否耐得住寂寞，是否能在这枯燥乏味的日常中坚守本心。

“倒是沉得住气。”

云中子立在云端，望着下方挥汗如雨的身影。

炼器阁四周早被他布下窥心镜。

这一年里，闻逸面对法宝不取分毫，见到珍稀材料目不斜视，连那柄生出灵性的剑胚都原样封入库中。

这小子虽为蚊子妖，却有着不输修行之人的智慧与心性。

修行之路，本就充满了艰难险阻，唯有心如止水，方能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这日清晨，闻逸如往常般清扫着炼器阁的炉灰，却见云中子缓步走来，面带微笑，目光深邃。

云中子道：“闻逸，这一年你能守住本心，不错不错。”

闻逸微微一笑，拱手道：“前辈谬赞，晚辈不敢当。”

“能在终南山修行，已是三生有幸。”

云中子点了点头，道：“你既已在此历练一年，也该有些进益。”

“今日，老夫便让你观摩老夫炼器，或许你能从中领悟一二。”

闻逸心中一喜，急忙点头，随云中子走进炼器阁的内室。

内室之中，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炼器材料，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云中子走到一座巨大的青铜鼎炉前，伸手一挥，鼎炉中燃起熊熊烈火，火光中隐隐透着一丝金芒。

云中子道：“炼器之道，讲究的是火候与心法的契合。”

“今日，老夫便炼制一件法宝，你且在一旁观摩。”

闻逸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云中子的动作。

只见云中子十指翻飞，打出一道道玄妙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法诀的打出，鼎炉中的火焰忽明忽暗，仿佛有着自己的灵性。

不多时，云中子突然停下动作，转头对闻逸道：

“你去藏宝阁帮老夫取些炼宝的材料，速去速回。”

云中子说着抛过玉牌，眼底金光流转，吩咐道：

“记住，走巽位石门。”

闻逸心中一凛，握紧玉牌，心头微动。

那藏宝阁他送材料时曾路过千百回，却从未得见真容。

他微微拱手，道：

“晚辈遵命。”

转身便向藏宝阁而去。

藏宝阁位于炼器阁的后方，是一座古朴的石室。

“坎三震四……”他默念云中子交代的步法，足尖点在星位之上。

第七步踏出时，石门轰然中开，宝光如潮水扑面而来。

石室之中，摆放着无数的法宝、灵材与丹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

闻逸踏入石室，心中虽有震惊，却并未被这些宝物所吸引。

他知道，云中子让自己来此，只怕是为了考验自己。

若是贪念一起，只怕这终南山玉柱洞的修行都将毁于一旦。

他迅速找到云中子所需的材料，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转身便欲离开。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过一处角落，隐约间瞧见一枚散发着幽光的古朴残片。

残片虽小，却透着一股神秘而久远的气息。

闻逸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残片定非凡品。

但他只是微微一愣，便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

“好！好！好！”

云中子的笑声自虚空传来，藏宝阁景象如水面破碎。

闻逸惊觉自己仍立在炼器阁中，手中捧着的哪是什么炼器材料，分明是两抔凡尘沙土。

老道抚掌大笑，眉心舒展开来：

“炼器之道，最忌贪心。”

闻逸心中一松，知道这一关自己已然通过。

云中子继续道：

“你能在藏宝阁中忍住诱惑，足见你心性坚定，这便是修行之本。”

闻逸微微一笑，心中却暗自庆幸自己这一年来在终南山的磨砺。

他知道，若是在一年前，自己只怕早已被那些宝物所吸引，从而坏了大事。

云中子将手中的材料放入鼎炉，继续炼器。

而闻逸则在一旁静静观摩，心中对炼器之道的理解愈发深刻。

不多时，云中子突然停下动作，转头对闻逸道：“你且过来，老夫有话对你说。”

闻逸心中一紧，急忙走到云中子身前。

云中子目光深邃，道：“你虽为妖族，却有着不凡的悟性与心性。”

“这一年里，你在老夫终南山的历练，我已尽收眼底。”

“你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动，这便是修行之本。”

“老夫决定传授你太乙炼器决。”

闻逸心中大喜，急忙跪下磕头，道：“多谢前辈，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云中子微微一笑，伸手一挥，一道金光自他手中飞出，没入闻逸的眉心。

霎时金光灌顶，识海中浮现万丈玉碑，碑文流转似九天银河倾泻。

“以心为炉。”

“化虚为实。”

闻逸只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脑海，瞬间便将太乙炼器决的奥义尽收于心。

云中子道：“太乙炼器决乃是终南山的不传之秘，你既已得之，便当努力修行，不可荒废。”

“此决讲究的是以心炼器，以器载道，你若能领悟其中精髓，日后必能炼制出惊世法宝。”

闻逸微微一笑，心中充满了期待与激动。

他知道，这一年的磨砺与考验，终于换来了修行之路的又一突破。

他起身，对着云中子深深一拜，道：“晚辈定当不负前辈期望，努力修行，以报前辈之恩。”

云中子微微一笑，道：“明日开始，用太乙炼器决重锻那堆废铁。”

说罢化作青烟消散，唯有余音在梁间回荡：

“炼器即炼心，你的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