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痕淬骨

子时的梆子声悠悠传来,像是敲响了黑暗中的警钟,余音还在夜空中回荡,叶诺便趁着夜色的掩护,手脚麻利地摸黑翻出了窗棂。浓稠如墨的夜色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若隐若现。玄璃化作巴掌大小的白龟,稳稳地伏在他的肩头,龟甲上的裂纹中渗出细碎如星砂般的光芒,在这深沉的夜幕里勾勒出一道道蜿蜒曲折的光痕,好似神秘的暗夜密码。

“再快三息!你这动作,慢得跟那爬都爬不动的老蜗牛似的,磨磨蹭蹭的,是准备在这黑夜里睡大觉吗?”一道尖锐且充满嫌弃的神识传音猛地刺入叶诺的耳膜,震得他耳朵生疼。“戌时方向七丈,踏巽位!别告诉我你连这简单的方位都找不着,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你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满满的不耐烦,仿佛叶诺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叶诺不敢有丝毫懈怠,足尖轻点,身形如一只灵巧的夜鸟,瞬间点过老槐的枝桠。然而,就在他刚要稳住身形的瞬间,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千钧重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将他往下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玄璃不知何时已经现出了人形,她的银发间流转着神秘的沙漏虚影,那光芒闪烁不定,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奥秘。她稚嫩的指尖捏着一粒凝固的时之砂,那砂粒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瞧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连最基础的‘星痕步’都踏不准,我看那些没脑子的石傀都比你学得快!你这榆木脑袋,是不是里面塞满了浆糊啊?”她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与失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叶诺的自尊。

叶诺只觉身体一沉,整个人踉跄着坠向地面。他试图稳住身形,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掌心重重地擦过地面的碎石,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鲜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汩汩流出,在地面上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玄璃见状,手中折扇轻轻一挥,那些血珠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缓缓悬浮在空中,逐渐汇聚成一个血色的沙漏,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三十息内重组星图,超时便再放三合血。别想着偷懒耍滑,要是到时候做不到,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苦头!”她冷冷地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昨夜不是练过了……”叶诺喘着粗气,一边抱怨,一边在沙地上艰难地勾画着星图。他的双手因为疼痛和疲惫而微微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滴在沙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住口!就你这水平,练一百遍都不够!还好意思提昨夜,昨夜要是真学会了,今天能这么丢人现眼?你要是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这张嘴给缝起来!”玄璃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夜空中响起,手中折扇猛地一挥,一道凌厉的劲风呼啸而出,直接劈碎了半幅星图。她的碧瞳中,齿轮虚影骤然浮现,那光芒闪烁不定,仿佛是时间的齿轮在飞速转动。“我被囚百年尚能参透《时渊卷》,你呢?连星轨挪移都算不清,就你这样,还想干点大事?别做梦了,简直是痴人说梦!”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仿佛叶诺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三百步外的古松枝头,叶清雪如同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幽灵,敛息立于阴影之中。她的身影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她腕间的玉镯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映出了叶诺和玄璃训练的场景。霜天神螭的虚影在镯面上缓缓游弋,那龙目紧紧地锁定着玄璃发间的时砂光晕,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兑位错移半寸!你这眼睛是长到后脑勺去了吗?这么明显的错误都发现不了,你是不是故意在这气我?”玄璃突然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话音刚落,她手中的时之砂迸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那光芒瞬间笼罩了叶诺刚绘制的星纹。下一秒,星纹瞬间坍缩,一股强大的能量在地面上爆炸开来,炸出了一个三尺深的焦坑。气浪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瞬间掀飞了叶诺,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山岩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血腥味在叶诺的喉间弥漫开来,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在不停地摇晃。他挣扎着摸向怀中的锦囊,想要从中取出能够救命的东西。

“敢用那玩意就剁手!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时空禁术容不得半分取巧,你要是再敢耍这些小聪明,我就把你的手一根一根地掰断!”玄璃瞬间闪至叶诺跟前,手中折扇如同一道闪电,精准地压住了他的腕脉。紧接着,她从袖中滑出一根青铜晷针,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叶诺的肩井穴。“痛就记住这感觉!当年玄武殿三千石阶,我可是淌着血走完的!你这点痛算什么,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放弃,别在这浪费我的时间!”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向叶诺宣告她的强硬态度。

叶清雪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指节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少年每一声痛苦的闷哼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她的心上,令她腕间的玉镯也随之颤动不已。霜天神螭的虚影在镯面中翻腾涌动,几欲破镯而出,却又被她生生地压了回去。

“看够了吗?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的,像个什么样子!要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出来,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玄璃忽然转头望向古松的方向,手中的晷针在掌心快速旋转,划出一道道残影。“若想指点,不妨现身。别在那装神弄鬼,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挑衅与不屑。

夜风呼啸而过,卷落的松针如雨点般纷纷扬扬地洒落。然而,那古松枝头却早已没了人影,只剩下空荡荡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叶诺趁机吞下喉间的血沫,强忍着疼痛,拿起星纹笔,蘸着自己的鲜血重新起卦。玄璃手中的折扇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没有打断他这偷师的举动。

寅时过半,叶诺在第七次昏厥之后,玄璃终于撤去了时之领域。女童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抚过龟甲上的裂缝,那里新添了一道暗痕。“蠢材……要不是因为契约反噬,我早就把你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了,省得在这碍眼!”她轻声呢喃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叹息。

“为何选我?”少年忽然呢喃着,声音微弱而沙哑,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疑问。

玄璃捏诀的手势瞬间骤停,她的目光望向远方,星河在天穹中缓缓倒转,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女童的声音比夜色更加冰冷:“哼,选你?那是我倒了八辈子霉!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跟你这种废物缔结契约。要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你以为我会看上你?”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与嫌弃,仿佛叶诺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破晓时分,晨光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黑暗的夜幕。叶清雪在药庐中挑拣着晨露,她的身影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当少年蹒跚着归来时,她颈间的黑纹正巧漫过了锁骨。玄璃化作白龟,缩在叶诺的领口,龟甲上的星痕却比昨夜黯淡了三分。

“把衣服脱了。”叶清雪淡淡地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

叶诺僵在原地,一脸茫然,直到看见药炉中沸腾的星髓草才恍然大悟。然而,就在他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玄璃突然暴起,龟壳重重地撞翻了药罐。“谁准你用天玑砂?你这是想害死他吗?就你这点医术,还敢在我面前摆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担忧,仿佛叶清雪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三个月。”叶清雪缓缓地碾碎掌心的时之砂,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教他时空禁术,我保你星核不溃。”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晨光刺破窗纸的刹那,白龟眼底闪过一抹鎏金锋芒。叶诺茫然地看着一龟一医对峙,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全然不知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分野。窗外,黑山深处,某道尘封已久的星门正在龟甲的感应下悄然松动,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