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的鎏金大门在三人身后缓缓闭合,沉重的橡木与铁箍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与其说是会客厅,这里更像一间戒备森严的作战会议室。
一张巨大的黑曜石长桌占据中央,两侧烛台的火光在桌面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七人小队就坐在长桌左侧,长桌右侧是行会议会的领导者们,他们戴着银质面具,披着绣有匕首滩纹章的深蓝长袍,姿态高傲而疏离。
长桌正前方,女公爵莫玟端坐在高背椅上。
她的鎏金铠甲已换成华贵的墨绿礼服,左臂缠绕的绷带下隐约透出暗红图腾——与众人身上的烙印如出一辙。
她身旁坐着一位年长的精灵,银发如霜,翡翠色的瞳孔静如深潭,指尖轻叩桌面,节奏如钟摆般精准。
一位面具人率先开口,嗓音透过金属滤出冰冷的回响:“女公爵大人,请容我直言,让这些来历不明的感染者参与机密议事,是否过于冒险?他们的症状可能具有传染性,更何况——”
“够了。”女公爵打断他,指尖敲击扶手的声音让会议室骤然寂静。“如果连昨夜并肩作战的盟友都要怀疑,那如今同样染病的我,是否也该被吊在城门示众?”她的目光扫过议会众人,面具后的呼吸声明显一滞。
布莱登趁机清了清嗓子:“恐怕您高估了我们的价值。米拉尔城沦陷时,我们只是侥幸靠传送术逃出的丧家之犬,若非卓尔朋友的提前预警,恐怕我们现在已是敌人的一份子。”
他摊开手掌,一枚水晶碎片从掌心滚落,折射出扭曲的影像——燃烧的法师塔、溃散的护城军、以及三座升起的黑曜石方尖碑。
“我私下研究过,但连温切斯特都解析不出这场瘟疫的源头。”
议会席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女公爵的目光转向维克斯。
后者正用箭尖剔着指甲缝,当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时,他才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都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写着答案?”
“这位先生,”年长精灵突然开口,声音如古树年轮般沉稳,“你脊柱的黑影比在场所有人蔓延得更深。若你知晓些什么,现在或许是坦白的时机。”
维克斯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暗紫色瞳孔扫过议会成员的面具,仿佛能穿透金属窥见其下紧绷的神经。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说出来又何妨。”
他的嗓音依旧裹着讥讽,尾音却罕见地泄出一丝疲惫。
“魔索布莱城的神殿里养着些‘脏东西’。”
他抬起手,黑雾从指缝渗出,在桌面上凝成蛛网状的虚影:“这瘟疫最初是从罗丝祭司的实验室里流出来的……说是能‘净化’地表杂碎的魔法血脉。”
“但显然,那群家伙玩脱了——连他们自己的士兵都逃不过反噬,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顶着这玩意还心无顾忌生龙活虎的。”
帕特里克的目光掠过维克斯的手腕。
维克斯整理袖口时的动作暗藏着贵族的气质,与他粗粝的外表格格不入。
帕特里克眯了眯眼,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至于我的枯竭症来源……”
维克斯轻哼一声,接着说道:“我不过是个倒霉的试验品,一个在魔索布莱城饥一顿饱一顿的贱民,但祭司们看中我的邪术师天赋,把我捆上祭坛塞给了地狱深渊的烂肉们……后来因为我的拒不服从,他们便给我这位‘叛徒’安排了一套枯竭症套餐,结果嘛——连恶魔都嫌这瘟疫恶心,逃得没影了。”
“行了,我知道的我都说完了。”他向后一仰,靴跟重重磕在桌腿,震得烛台摇晃,“我也知道我了解的东西很少,你们要是嫌情报不够,可以找个灵媒去问问昨天的卓尔精锐,希望你们还没有把他们烧了。”
托瑞克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闷哼,机械手“咔嗒”捏碎一颗坚果:“你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老子还指望能听出点门道呢!结果搞了半天尽说了堆屁话。”
女公爵抬手示意安静。
她的指尖攀上桌面上铺开的羊皮卷地图,落在米拉尔城的位置。
“米拉尔城如今被一个名为赛拉斯的蓝龙裔术士掌控。”
“他自称班恩的使徒,将整座城化为瘟疫源头以及军事据点。但我们对他的计划知之甚少,唯一能确定的是——”她顿了顿,手指微微收紧,“他的军队似乎完全免疫瘟疫影响,并且他们能够利用瘟疫施展某种另类的‘法术’。”
老精灵的翡翠戒指在桌面上划过一道微光。
“所以,根据这一现象,”他接过话头,嗓音如古树根系般沉稳,“经过我们的研究发现,魔法枯竭症本质也是一种魔法。它表现出恐怖的吞噬性,通过吞噬其他魔法来制造禁魔假象。”他从袖中取出一支水晶瓶,瓶中液体泛着梦幻般的幽蓝,仿佛封存了一片星穹,“据此,我们找到了一种能够暂时抑制枯竭症的方法……”
闻听此言,维克斯的瞳孔猛地一缩。
老精灵轻轻将那瓶药水放置在长桌的正中央,蓝光在其表面游弋如活物。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其上,连议会席的面具人也屏住了呼吸。
“你所言当真?”维克斯开口,嗓音中没了那股子讥讽与戏谑,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震惊与疑惑,“这东西,真能抑制枯竭症?”
女公爵缓缓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臂,那精致的鎏金袖口随之滑落,露出下方已然淡化了许多的图腾图案:“一切发生的都太快,我们没有时间去慢慢验证它的安全性以及药效,但作为一城之主,我昨夜已亲自以身试药——它,确实能够压制住枯竭症的侵蚀。”
布莱登伸手将快要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的维克斯按回了座位,随后挑眉看向老精灵:“想必您就是匕首滩那本行走的活历史,达芬·费洛辛爵士吧,不知是否方便说说这东西的原理呢?”
水晶瓶折射出细碎光斑,瓶中药水的蓝光逐渐模糊,化作幽暗地域永恒的磷火。
潮湿的岩壁上,苔藓如腐败的血管般蔓延,维克斯的靴底碾过一具卓尔士兵的喉骨,将羽箭从尸体的脖颈中抽出,血珠顺着箭簇滴落。
“通过轻语树的禁魔效果来以毒攻毒……”他甩了甩箭上的血渍,脊柱处的黑影如僵死的藤蔓,图腾图案也淡得几乎隐入皮肤,“那老精灵真是个天才。”
煜旭蹲在一旁,他缠着布条的拳头垂在膝头,卓尔的血液顺着布条滴入岩缝。
“既是解药,亦是枷锁。”他抬头望向头顶倒垂的石笋,“既要借禁魔之力求生,又需提防被其反噬……你们这里的药理,倒像在走钢丝。”
维克斯嗤笑一声,小心挑起尸体腰间的毒囊:“那也比坐着等死强,虽然只能暂缓病情,无论能暂缓一个月也好,两个月也罢,对我来说都是生命加倍。”
他指尖燃起魔焰,将毒囊烧成灰烬:“匕首滩那帮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让我们替他们找到被卓尔封锁的轻语树林,自己倒可以继续龟缩在他们的城堡里。”
话音刚落,维克斯将羽箭插回箭袋,右手五指翻飞如蝶。暗紫色皮肤在法术流光中褪成米白色,乱发化为匕首滩守军标志性的棕褐色卷毛,连脊柱处的黑影都被幻术压成一道浅疤。
“死者可不会对凶手吐真言。”他冲尸体扬了扬下巴,左掌悬在尸身之上,蓝绿幽光自瞳中渗出,“但若是‘陌生人’问话……”
尸体的眼皮猛然弹开,空洞的眼窝迸出同色光芒,下颚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张开。
“现在,告诉我,轻语树林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