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来得又急又猛，像是天空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倾泻而下。
唐晚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她今天忘记带伞了，早上妈妈还特意提醒过她。
“真是的，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晴天的。“她小声嘟囔着，把书包抱在胸前，踮起脚尖往外探了探身子。雨水打在台阶上，溅起一串串水花，打湿了她的鞋尖。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冲进雨里，忽然看见操场上有个人影。那人没有打伞，就这么站在雨中，像一尊雕塑，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唐晚眯起眼睛仔细看，认出是班上的段谨言。
他穿着一件白色校服衬衫，已经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身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锁骨上。
他仰着头，闭着眼睛，仿佛在感受雨水的温度，又像是在用雨水冲刷什么。
唐晚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她记得开学第一天，班主任介绍段谨言时，他就是这样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明明长得很好看，却总是冷着一张脸，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每天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只会孤零零坐在桌前看书。
“喂！段谨言！“她大声喊道，声音被雨声淹没了一半。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漠然地移开视线。他的眼神空洞而冰冷，像是被雨水浸透的深潭，没有一丝温度。
唐晚咬了咬嘴唇，从书包里翻出一把备用伞。这是妈妈硬塞给她的，说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她撑开伞，粉色的伞面上印着几朵小小的樱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显得格外鲜艳。
她快步跑到段谨言身边，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踮起脚尖，努力把伞举高，想要遮住他。可是他的个子太高了，她只能勉强遮住他的肩膀。
“你这样会感冒的。“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段谨言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他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在雨中显得格外漆黑。目光落在她举着伞的手上，那只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不用管我。“他的声音很冷，像是浸了雨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怎么能不管呢？“唐晚固执地把伞往他那边倾斜，“我们是同学啊。“
段谨言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右肩，眉头微微皱起。他伸手握住伞柄，往她那边推了推。
“你回去吧。“
“不要。“唐晚摇头，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晃动，“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雨声很大，但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段谨言感觉心脏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迈开步子。唐晚立刻跟上，努力举着伞。她的个子只到他的肩膀，举伞的姿势有些吃力。
段谨言接过伞，默默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在雨中，谁都没有说话。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是某种温柔的絮语。
唐晚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冷，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他的睫毛很长，沾着水珠，像是沾了露水的蝶翼。
唐晚忽然觉得，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
“你为什么要淋雨啊？“她忍不住问。
段谨言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伞柄。他的手指修长而苍白，骨节分明，像是用冰雕成的。
唐晚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追问。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水洼，雨水打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你知道吗？“她忽然笑了，“我最喜欢下雨天了。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洗过一样。“
段谨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笑容很灿烂，像是雨后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他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慌乱。
“为什么？“他低声问。
“因为下雨天总能让人想起很多美好的事情。“唐晚说，“比如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在雨中踩水洼，或者躲在被窝里听雨声。“
段谨言没有说话。他的童年里没有这样的记忆。他的父母总是很忙，忙到连陪他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用冷漠来保护自己。
“不如我们一起踩水洼吧！“唐晚忽然说，眼睛亮晶晶的。
段谨言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不用了。“
“为什么？“唐晚撅起嘴，“你总是拒绝别人。“
“我不喜欢。“他低声说。
“那你喜欢什么？“唐晚追问。
段谨言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他的生活像一潭死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算了，不说这个了。“唐晚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追问，“对了，你周末有空吗？我们班要组织一次郊游，你要不要一起来？“
段谨言摇摇头：“我有事。“
“什么事啊？“唐晚问。
“看书。“他说。
“又是看书。“唐晚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把自己关在书里。“
段谨言没有回答。他确实喜欢看书，因为书里的世界比现实简单得多。在书里，他可以暂时忘记自己的孤独。
雨渐渐小了，天空露出一丝亮色。唐晚收起伞，抬头看了看天：“雨停了。“
段谨言点点头，把伞还给她：“谢谢。“
“什么谢不谢的，咱们是同学嘛，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唐晚笑着说，“下次下雨，记得带伞哦。“
段谨言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的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晃动，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他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段谨言开始注意到这个总是笑得灿烂的女孩。她像一束阳光，好似在不经意间照进了他灰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