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乱

一行人出了戏楼。

孟山两人沉默站定,身形藏匿在红皮灯笼的阴影下。

不过恍神的功夫,那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视野中。

“焦枫,陈大人孤军深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孟山有些担忧。

焦枫思忖片刻,说道:“只要他的修为真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像这样潜入敌后,我们两个反倒是累赘。”

以前不乏有所谓的“江州英杰”前来镀金,大多都是从药罐子里泡出来的角色。

一身修为发挥不出十之七八,反倒还有股优越感。

这也是最开始时,他们不待见陈渊的缘由。

不过看这位行事毫不拖泥带水,看来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

眼见向夫人的车架远去,焦枫稍稍松了一口气。

有那些侍卫在,有些不太好浑水摸鱼。

但他依旧攥紧手中长刀,谨慎观察四周:“郑老大带队搜查线索去了,咱们一会儿还得接应,其他的我们也操心不了。”

时间迅速流逝。

陈渊环绕戏楼一圈,决定从后院潜入。

他顺着灰色的砖墙一路深入,犹如在黑夜中蛰伏的夜鹰。

这时,远处传来细密的脚步声,擎举火把的人影目露凶光。

陈渊灵巧的攀上横梁,灵府圆满的境界,如果刻意收敛气息,这些人察觉不到分毫。

淡漠的目光朝下看去。

那些人穿着制式相同的黑色短衫,背着杆古朴的黑铁长棍,手臂上肌肉隆起,显然有修为在身。

这些人正是龙棍门的弟子。

“六个炼凡境,领头的修为已经逼近圆满,绝对属于精英层次......”陈渊在心中盘算着。

可内里有怎样的乾坤,需要调来这么多人手?

沉寂的夜色中,有人出声打破了平静。

“戴师兄,先前不是赶走了那群镇妖军的蠢蛋吗?怎么还要劳师动众,天天巡查,连着几夜没回家去,家里那口子早就不耐烦了。”

听到这话,不少人深以为然,纷纷点头附和。

耳畔传来唱戏声,似乎愈发嘹亮,靡靡之声听得人有些心猿意马。

“你是说那些绣花枕头?不过是几个游山玩水的公子哥罢了。”领头的戴纪极为不屑。

随即想到镇妖军的铁血,勉强压下眼底的恐惧,故作平静道:“你以为我不想搂着姑娘睡觉?”

“那些公子哥连开胃菜都不算,毕竟后牢里关的可是......”

半截话没说完却戛然而止,引得其他弟子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云。

唯独戴纪猛打寒颤,无人知晓他心里的懊悔。

他没想到师父的胆子这么大,连镇妖军都敢惹。

可作为孙休的徒弟,平常捞了那么多油水,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随意脱身?

可他不想一条道走到黑......

戴纪狠狠咬牙,扭头朝几人说道:“记住,都把招子放亮些,遇到可疑之人...以生擒为先!”

稍微踌躇片刻,又对最先开口的汉子开口:“对了,王海,地牢那几个人...处理的怎么样?”

“放心吧师兄,都办妥了。”王海拍拍胸脯,应了一声,只是脸上不免带着些疑惑。

他忍不住好奇道:“师兄,只是我不明白,几个逃荒的难民而已,何必那么麻烦,又送吃的又送喝的,直接跟以前一样,卖给人牙子不就行了?”

“行了,照办就成,知道的太多没有好处?”戴纪挥挥手,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

可他不敢透漏半个字,只敢说那些人是逃荒的难民,卖身给了龙棍门。

至于师父干的那些事情......要真传出去,得把天都捅破。

正因如此,他刻意有所隐瞒,知道的人极其有限。

其次,他实在不愿在节外生枝了。

师父攀上了向夫人的高枝,可他却一无所有,成为弃子也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他紧咬牙关,眼神里满是阴翳。

事到如今,师父......我必须给自己找条退路。

等到人影远去,陈渊无声无息地跳下横梁。

先前这些人的交谈,一字不落被自己听入耳中。

“难民......”陈渊声音低沉,心中隐隐有了推断。

他纵身轻跃,无声息地潜入戏楼后的甬道。

甬道涂抹着白色的石灰,两侧围墙连绵,筑的极高,似乎有意的遮蔽住视野,再以铁链斜挂烛台,其上有灯火晃动,明灭不定。

阴风拂过,自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腥气和霉味,让陈渊心中感到不妙。

“咚。”

他的身形犹如鬼魅,随手又打晕了一名护卫,将其踹进角落中。

再走二十余步,他发现整片由石砖垒成的牢房。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嗓音,不经意的往里面瞧了一眼,就这样怔在原地。

牢房里关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气若游丝的女娃。

“婧儿乖,吃吧。”蓬头垢面的女人伸出手掌,递过去什么东西:“吃下去就不饿了。”

陈渊瞳孔猛缩。

此刻他才明白那些人所说的难民为何物。

女人伤痕累累的手掌上,赫然是一只生出青色霉斑的馒头,被她小心翼翼地掰开,挑出其中最好的一块,放到女娃嘴里。

陈渊下意识的要出声阻止。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甬道另一侧传来。

陈渊眼睛微眯,悄然暂时退至阴影处。

这时,孙休背着双手,从厚重的黑暗中走出,背后跟着几名随从弟子。

他漫不经心的左右打量着,直至踱步到陈渊先前站定的牢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

他神色倏地多出些不满,看着身边支支吾吾的弟子,冷哼一声:“平常捞油水就罢了,把我的摇钱树搞成这种品相,怎么卖出好价钱?”

“......”

陈渊冷冽注视着孙休,没来由的有些心塞,眼神好似覆上严冰。

这气息虚浮的中年人完全将活人视作牲口。

看来不管哪朝哪代,做这种人口生意才是暴利。

混乱的世道,腐朽的官衙,才催生出这些浮华下的肮脏。

这才是戏楼内里的真相。

“砰!”

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时候,对面牢房里突然发出巨响。

两只眼睛出现在门缝后,带着狰狞可怖的血丝,其中的人愤怒极了,手腕上的镣铐哗啦作响,眼底似乎有火焰喷薄而出。

可他连嘴都被堵的结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看着那不成人样的身影,孙休的嘴角荡漾出怪异而扭曲的笑容,不慌不忙地对随从弟子说:“你们先出去。”

后牢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娴熟地打开铁质的牢门,一把扯出那人嘴里塞的布团。

“孙休你个杂种。”那人狠啐一口:“镇妖军不会放了你和那个老家伙!”

孙休听到这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

“事到如今,区区一个阶下囚,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他抽出一把铁棍。

汹涌的破空声极为沉重,身上爆发出灵府境的气势,仅是那股风压,都摧的人脸生疼。

这一棍几乎毫无保留,落到实处,绝对得筋断骨折。

黑暗中,一道人影迈步走出,漆黑的眸子有雷光乍现

腰间的青玉葫芦轻轻颤动,吐出一抹金色的剑芒。

下一刻,陈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