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靠在门边,黑夜已经过去。
天空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阴沉压抑。
八口棺材摆放在破败不堪的庭院中,上面贴着的囍字已经变得黯淡,恐怕已经过了许多时日。
已经腐败的尸体纵横着围在四周,乌鸦们漆黑的瞳仁望着门口两人。
似乎在奇怪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林爻快步走上前,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
与法则中的热闹喧嚣不同,门外寂静的压抑更让人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里,发生了什么?”
林爻站在门边,织女趴在他的肩膀轻声开口。
“怎么样,小郎君,不如和奴家在法则中逍遥快活,往生客栈给予奴家的能力足够支撑千年。”
“往生客栈在哪?”
“什么?”
织女有些不敢相信。
林爻这个普通人,哪怕他心智再坚定,看到这种非同寻常的场景,也终究会动摇一下吧。
可她始终感受到的,都只有平静。
“三魂七魄未缺,这人怎么能平静到这种地步?”
不过事已至此,织女也不再多言。
“去往生客栈前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奴家的羽衣被那头畜生送给了别人,小郎君可敢陪奴家走一遭?”
林爻皱起眉头,总感觉织女在隐瞒些什么。
不过在获得织命后,他同样可以感知到她并未用其编制幻境。
“去哪?”
“这宅院中有口枯井,便是去那里的门楣。”
枯井?
林爻想起黄牛皮上提起过这个地方,可当时他在牛棚未曾寻到。
现在织女突然提起,让他心中多了些防备。
“那口井在哪?”
“就在牛棚之中。”
闻言,林爻眉头皱起。
织女在说谎?
为何自己当时在牛棚中未曾寻到此地,可她一但说谎,便要付出失去神力的代价。
但......
林爻未曾流露出任何质疑的神色,既然织女不知道黄牛皮如何得来。
或许牛棚中的事情她也并不清楚。
“去看看。”
织女手掌轻挥,八口棺材瞬间被掀起,一众人皮悬浮在半空。
林爻被这幅突如其来的场景弄的一愣神。
“郎君莫怕,那地方诡异的很,算起来今晚也是大和尚宴开百席的日子,终究要做些准备。”
织女说完,在人皮中挑选着。
“这两张卖相倒是不错,就用这两个吧。”
林爻凑上前来,有些疑惑,但还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只见织女将那副妇人人皮轻轻披在自己身上,而后林爻眼前的织女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位中年妇人。
“穿上吧,若是那大和尚知道奴家去了,恐怕便也不敢举办赏衣宴了。”
林爻伸手触碰到汉子人皮的刹那,只觉得穿上了件衣服般,回头看向铜镜时,自己已经变了模样。
“这是,画皮?”
其余人皮不断缩小,被织女收起。
“可惜我现在的神力做不到画皮画骨,只能改变外貌,无法做到改变身形,不过面对大和尚足够了。”
两人一同来到牛棚处,与林爻离开时不同。
棚中干燥整洁,别说尸体,连一丝血腥味都闻不见。
而一口枯井坐落在牛棚中央。
林爻看了看身侧的织女,这口井也是有趣,一人来时不见,偏偏只有两人时才会出现。
“两人不观井吗?”
“怪不得牛郎只敢在牛棚外等候我出来。”
如此想着,林爻跟着织女来到井边。
正在他想开口询问如何进去时,怀中的黄牛皮突然滚烫起来。
生生将林爻想要询问的心思压下。
“我出去一下,这幅皮囊有些不适应。”
织女看了看他,也没多问,轻轻点头。
林爻走到牛棚外,将黄牛皮取出,上面果然浮现出新的文字。
【我是林爻,很庆幸,我活着走出了喜房。】
【外面的世界让我感受到别样的压抑,这里似乎并不是我曾经看过的那些地方。】
【我与织女成亲了,她真的成为了我的新娘。】
【可我并不相信她。】
【她让我一同去参加大和尚的晚宴,并取回她的羽衣。】
【我们来到了牛棚中,发现了枯井。】
【她在我背后将我推了下去!】
【井口突然关闭,两人不观井,现在牛棚中只剩下织女一人。】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我在井中摸索着,前面似乎有人在吵架。】
【我走过去,发现是三个小和尚,他们其中的两个在争辩着什么,还剩下一个小和尚在一旁磨着刀。】
【我走过去时,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发现。】
【我向他们打听出路,我没想到一旁的小和尚突然暴起,拿起手中的刀向我挥来。】
【我试图躲开,却没想到剩下的那两个小和尚死死抓住了我。】
【他们问我今日是几时了?到他们中的何人去挑水了?】
【我仅仅是犹豫片刻,小和尚手中的刀便刺穿了我的身体。】
【我用不出织命,因为他们一个聋子,一个瞎子,还有一个是哑巴。】
黄牛皮上的内容结束,林爻将其重新收好。
他并没有急着回去。
毕竟那口枯井只有在两人同时在的时候才会出现。
“织女说让我不要被黄牛皮所蛊惑,可喜堂中,黄牛皮并没有误导我......”
林爻有些头疼,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离开此地,他连去哪里都不清楚。
况且与织女签订婚书后。
他们之间似乎有了模模糊糊的感应。
虽然并不明显,可找到对方还是足够的。
如果因此导致织女追杀,他现在甚至连多少反抗的余地都不好说。
“又是个难解的死局啊。”
那三个小和尚显然不是凡人,可林爻又哪里知道今天三人谁该去挑水呢?
等等?
三个小和尚的模样让林爻突然想起佛家中的不闻,不语,不见。
什么人会让这三个人去挑水啊。
又或者,只是为了保守一些秘密?
林爻笑笑,转身拉开牛棚大门。
那口井依旧存在,织女站距离井口相对安全的位置。
林爻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径直走到枯井口向下看去。
“娘子,这井好深啊。”
“是啊,确实很深。”
织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坠落的失重感。
林爻看向井口的时候,发现她的嘴唇在动着,好像说。
“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