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修行?

“你不过是在恐惧。”

藤蔓猛然刺入地板三分,蚀出嘶嘶白烟,精神力如冰锥般刺入:

“恐惧被胜过自身智慧的存在超越,就像现在恐惧被我吞噬!”

虫母的甲壳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一道旧伤崩开细缝,那是当年强行生育真种留下的暗创,精神波动却愈发剧烈起来:

“你说得对...但漏了一点。”

她的精神力骤然坍缩,上万根精神丝线被暴力扯断,整座圣巢的儡虫同时僵直,浩荡的精神力化作洪流汇入网络。

“盐白曾经与露珠提出过一个计划。”

虫母忽然说道:

“她们想要给予儡虫更多的精神力,试图让其诞生智慧,但那个名为‘意识温床’的计划最终被我阻止,但并非因为我担心自己的统治被推翻,而是因为——”

腐蚀巨藤明白了些什么,藤蔓急速掠向虫母,然而子体结晶却蒙上一层白霜,它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锈蚀真种的精神力迟滞运用,会让意识反应变得缓慢!

“凡承载神恩者,需有匹配的容器!儡虫的躯壳若强行容纳过多精神力,便如强行搬起无法承受的巨石...终至崩毁!你说只需我十分之一的精神力就能突破...”

虫母的复眼逐个熄灭,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

“那我便将它们全都给你!”

荒原上冲锋的千甲兵虫终于突破了藤蔓的洪流,星辉真种的灵念穿透百里,看见圣巢顶端绽放出一轮青白色的太阳。

那是虫母燃烧精神力的最后辉光。

“主宰!!!”

星辉的精神波动响彻荒原。

腐蚀巨藤的本体在南方丛林剧烈抽搐,所有子株同时枯萎,青绿色的结晶表面逐渐弥漫出裂纹,却没有彻底碎裂:

“疯子...!你这具身体最多再活三天,被我吞噬,你还能活得更久些。”

“统御者有统御者的死法,况且三天也已足够。”

虫母缓缓伏低身躯,触须轻点地面三次,像当年蜷缩在初生的巢穴里:

“足够我看见雷纹重构精神壁垒,足够我看见岩晶从子株围剿中逃出,足够我看见盐白救出锈蚀,也足够星辉...”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仿若是在呓语:

“飞到我永远看不见的星空去。”

微风轻轻吹拂着大地,圣巢顶层的月光格外澄澈,恍惚间,虫母似乎又看见那个如星光般的子嗣,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回来了,星辉。”

“我回来晚了...主宰...”

星辉真种的精神壁垒剧烈地震颤着,那被她打磨地如同精铁的屏障此刻却轻易地碎裂开来,她此刻无比深刻地理解了苔骨那句“不要做让未来的你后悔的事”。

她颤抖着,一点点将精神力注入到虫母干枯的脑海里,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她救活,可虫母却摇了摇头,告诉她:

“我动用了太多精神力,无法承受如此的神恩,就像是一个破损的器皿,无论你怎么往其中灌水,都是无济于事。”

星辉真种不语,只是一味地灌输着精神力,虫母也没有阻止,茫然地自语道:

“多么可笑...我征服荒原只为寻找祂...最后却亲手囚禁了最接近祂的你。”

甲壳裂缝中渗出的血液已凝成淡绿色的半固体,她用节肢紧紧扣住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压住精神中翻涌的剧痛:

“你本该...飞得更远...当初撕碎翅膀时...我竟以为只是惩处冥顽的子嗣...”

虫母的精神力开始不可逆地溃散,虽仍固执地维持着传输,但星辉真种能接收到的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呓语,精神波动熄灭的那刻,她听见了虫母最后的话语:

“星辉啊...记住,至高意志无需我们的供奉与祈祷,我曾犯下最深的愚行——将征服的欲望伪装成神谕,将统治的枷锁美化为恩典,这才是对祂真正的亵渎。

我愿你继续仰望星空,但不要做跪拜星光的囚徒,我愿你追寻至高意志的踪迹,但不要成为第二个筑巢囚禁后来者的愚者,带着我的教训飞向更远的彼方吧...

让信仰成为翅膀,而非锁链。”

“...抱歉...”

最后的道歉悄无声息。

......

南部丛林深处。

被虫母精神力灼烧的结晶表面爬满裂纹,缓缓渗出粘液进行再生,可就在它感到北方传来的剧烈精神波动时,却依旧剧烈震颤了起来,无数根藤蔓指向天空:

“来吧...来找我复仇吧,让我们在此地了结一切。”

腐蚀巨藤的本体在月光下静静蛰伏,看似在休养生息,然而此刻若有灵念深入探查,便会立刻察觉到它的异常:

汇聚到结晶部位的精神力,与它实际吞噬的庞大总量相比,存在微妙的差异:每一次掠夺,都有一小部分悄然流失

单次来看,这种损耗几乎难以察觉,但经年累月的积累之下,那些消失的精神力已然汇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流。

........

【观察记录】

【时间】:协变时间线/八年末

【地点】:灰茧圣巢

【目标】:虫母与腐蚀巨藤

虫母死了,她的大脑因超负荷承载精神力崩解,此前从未观测到其全力释放精神力,如今看来,是她无法全力出手。

蚀心晶核的特殊性质拯救了腐蚀巨藤,它在濒临破碎时展现出惊人的韧性,成功避免了意识消散的结局,明明就以它的精神力,这一击足够杀死它十次...

虫母的自我献祭虽未能彻底毁灭腐蚀巨藤,却起到了鲸落的作用,真种们继承了她的遗产,精神力集体蜕变为了灵念。

此刻的荒原上,星辉真种正将族群资源转化为千甲兵虫,而南方丛林中,灰绿藤蔓的结晶核心正缓慢修复裂痕,双方在寂静中积蓄力量,等待最后的决战时刻。

......

池缺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住,眉头逐渐紧锁,从虫母的案例,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生物学事实:人类大脑作为意识载体,其生理结构存在着根本性限制。

无论虫群还是腐蚀巨藤,它们都有着独特的意识载体特性,令它们在精神力修行了事半功倍,而人类没有相应的优势,使得人类本质上就不是适合修行的种族。

“恐怕...人类的大脑根本无法承载‘灵念’的诞生。”

也就是说,他如果想要踏上修行之路,首先就得想办法改变大脑结构,比如往脑子里面装上一枚“蚀心晶核。”

“但贸然植入无异于赌博,要是能有个更好的办法...”

比方说统御强化,若是能够得到统御强化,那么说不定就能直接跳过人类脆弱的大脑结构,以虫群的方式成就灵念。

“但是,虫群的方法,真的适合人类吗?”

池缺眉头微微皱起,老实说,他天生不太信任这种用“购买”得来的能力。

他下意识翻动那些讲述修行的书页,那些关于修行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却连一个确凿的案例都找不到。

古往今来,多少人在追寻超凡的力量?可连虫群和腐蚀巨藤这样的存在,它们的超凡能力也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修行...”

池缺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人类的大脑结构注定了极限,这个认知像一堵墙,横亘在他面前。

蚀心晶核的理论再完美,却连实验的机会都没有,那些实验室里的科学家们,恐怕连想都不敢想这种疯狂至极的手术。

统御强化确实像条捷径,但那种被设定好的能力,真的能带来真正的力量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发现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城市安静得可怕。

所有可能的道路都被堵死了,修行的理论站不住脚,科学的限制无法突破,就连游戏里的强化都带着不清不明的隐患。

“豫章地区...”

这是统御遗物所在。

至少这个,有迹可循。

......

山间晨雾未息,青石阶上凝着夜露,玄微子踏着湿滑的台阶缓步下山。

他抬手捋了捋花白胡须,昨夜镇西的赵家老爷子咽了气,孝子贤孙连夜敲开道观的门,求他做一场“够排场”的法事。

“道长,您可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正经修道人!”

赵家长子将一吊铜钱塞进他袖口时如是说。

玄微子没有推辞。他熟稔地踏罡步斗,朱砂黄符在烛火中翻飞如蝶,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三尺青焰,将纸马童男照得须发毕现,满屋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真仙显灵了!”

“玄微道长果真得了道!”

……

镇民们的赞叹声潮水般涌来,他却只在心中苦笑。

自七岁拜入师门算起,整整一甲子的焚香诵经、吐纳导引,换来的不过是比常人多熬几年岁月的皮囊。

通幽。

这个在师门典籍里不过蝇头小字的二字,却是他此生跨不过的天堑。

古书里说得轻巧:

【虚室生白,鬼神自来】

可谁告诉后人要熬干多少盏青灯,才能让浑浊的老眼看见那缕所谓“白”?

六十年来每场法事都是如此,众人只见他挥剑祈福辟邪时的潇洒,哪知桃木剑每次挑起时,剑穗都在微微发颤——

不是惧鬼神,是怕自己终其一生,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伶人。

玄微子谢绝了赵家留饭的邀请。

他回到道观,独自坐在蒲团上,望着供桌上摇曳的烛火,心中忽地发狠,咬破指尖,在黄纸上画下一道血符。

指腹按在符纸上,血珠渗进纸纹,他闭目默诵经文,丹田内那缕温吞了一甲子的“真气”突然暴起,如困兽撞向天灵。

——然而,不过三息,他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扶住供桌才未倒下。

“终究...还是不行吗?”

他苦笑一声,抹去嘴角的血迹,心中却愈发焦躁。

六十年来,他焚的香能堆成山,诵的经可填平海,可那些所谓“真仙显圣”,不过是香灰里掺磷粉、符纸下藏铁片……

骗得了跪拜的善信,骗不了夜半照镜的自己。

他不甘心。

不甘心临死还是个装神弄鬼的伶人,不甘心到死摸不到真道的边,不甘心...

师父坟前那炷往生香,燃了半寸就灭了。

……

夜色渐深,玄微子胸中郁结难消,提了盏灯笼,独自往山后的小河边走去。

夜风微凉,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翻涌的气血。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河边的草丛中,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玄微子眉头一皱,提着灯笼走近,拨开杂草一看,登时瞳孔一缩——

河滩上,赫然躺着一块巨大的“肉灵芝”!

那肉块通体暗红,表面布满细密的血管状纹路,竟似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玄微子呼吸一滞,脑中蓦地闪过《道藏》中的记载——

“太岁肉芝,千年成形,食之可通幽见神……”

他的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又猛地顿住。

——不对。

这“肉灵芝”的气息...太过邪异。

他修道数十载,虽未真正“通幽”,但对阴邪之物的感应却极为敏锐。

眼前这东西,绝非古籍中记载的“仙家灵物”,反倒像是...

某种活着的秽物。

老道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山风穿过破败的道袍,寒意渗入骨髓,却浇不灭他心头那簇执念的火。

“不...不会错...”

他喃喃自语,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云笈七签》有载,‘太岁肉芝,状若凝血,夜放毫光’...这分明就是...”

六十年的苦修,六十年的问道。

山中的雪落了一季又一季,同门的师兄弟早已化作黄土,唯有他守着半卷残经,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地吐纳、观想,却始终摸不到那传说中的“通幽”。

而现在——

老道浑浊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咧开:

“天不负我...天不负我啊!”

老道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片夜鸦。

......

“这里就是统御墓碑的所在地了。”

池缺站在镇口的青石牌坊下,抬头望着斑驳的“荣山镇”三个字。

这座被群山环抱的荒僻小镇,在历史长河中始终籍籍无名。

唯有镇口那块斑驳石碑,还勉强记载着它唯一值得夸耀的往事——五百年前,这里曾出过一位活到耄耋之年的道士。

玄微子。

三个古拙的篆字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就像那段湮没的往事。

直到某个晨露未晞的清晨,一个外乡人驻足石碑前,指尖抚过那些刻痕。

山风穿过他的指缝,仿佛在低语着一个关于长生执念的古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