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序
粗读蒋健君新著佳作《玉一斋临证推求》一书,受益匪浅,感触颇多。
蒋君出身于姑苏,其父是西医外科医生,故从小受家风熏陶,热爱医学。于江苏省木渎中学高中毕业后曾赴苏州吴县东山五七农场“上山下乡”三年多。1977年考入南京中医学院本科班,1982年以优异成绩考取上海中医学院(现为上海中医药大学)研究生,成为沪上名医夏德馨(夏应堂之堂侄孙)教授的第一位硕士研究生,从事肝病研究。1987年后,曾先后两次赴日本山梨医科大学从事消化系统疾病与病理形态学的研究,在彼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后,被聘为厚生省文部教官医学助手(日本国家公务员),留在山梨医科大学任教,总共滞留日本长达九年之久。1999年时任曙光医院院长的我,写信劝其归国返院工作,彼弃高薪而从之。后因工作需要离开肝病科,先后任中医内科教研室主任、科研教学处处长、副院长(分管科研、教学及药物临床试验),创立上海市教育委员会重点学科中药临床药理学科并兼任主任。无论处在什么职位,蒋君总是潜心于中医临床、科研与教学工作,以其执着的信念和逐渐积累的深厚功底,终于在中医学术上取得了优秀的成就。近年来又专攻郁证诊治体系,认为临床上存在不少隐性郁证,从郁论治可以获效,这在中医学术理论界称得上是独树一帜的。继成为上海市名中医后,于2018年又荣获中医药传承与创新“百千万”人才工程“岐黄学者”称号,余认为其实至名归,确为中医界后起之秀。
《玉一斋临证推求》乃蒋君积数十年之临证经验而成,涉及临床各科病证凡数十种。虽洋洋洒洒数十万字,但因皆由短小精悍独立的小“故事”组成,故读后并无冗长乏味之感;相反,作者临证思维酝酿之心得体会、加减进退之遣方用药经验以及诸多新见新解之学术观点,读后颇有启示。本人认为本书有不少亮点:
其一,书中所有案例皆系作者亲诊亲记,虽疗程长短不一,但病案记录完整,且跨时廿余年,病历资料保持之多、之细、之久,足见作者之有心、苦心、恒心。盖因均为诊疗当时的“原货”记录而少加工,故其可信度较高。这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其二,内容较为齐全,见解独到。全书共十二章,涉及病证百余种,诚可供临床医师诊疗之参考。部分病证除以中医理论阐述外,尚添加了西医学原理加以分析,衷中参西,洋为中用,增添了不少中医“现代化”的气息。大部分病例均有类按语评价,多为其实践经验之结晶,而非“人云亦云”或“移花接木”式的“老生常谈”。愚以为此乃中医类著作中最为可贵和较难做到之处。
其三,随手翻阅书中一些案例,见有起先诊治谬误或不效者,对此,著者不但能自曝其误,并能改弦更张而终获良效。这种客观、科学的态度是难能可贵的。与之相较,有一些医案报道多为报喜不报忧者,诊疗过程既无挫折又无变化,似乎顺理成章一气呵成,事实上既不可能,亦于读者无益甚或可能误导读者。医者怀抱解除患者病痛的坦然之心,知错善改,才能将教训转变为经验,于己于人进一步提高学术水平与临证经验都是有帮助的。
其四,书中多数病证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对病因、病机、阴阳、气血、脏腑以及辨证论治等内容作了阐述和解说,体现了著者在学术上兼收并蓄的“包容”风格,这对于进一步探索与拓展辨证论治的思路和方法也有较大的启发。事实上,中医不同流派都各有所长和特色,不持门户之见,彼此交流融合,互相取长补短,这对促进中医药的发展是大有裨益的。例如书中“细辛一味治怪症”“怪异肋痛用古方”,既有用《医旨绪余》“胁痛神方”与《寿世保元》“神效瓜蒌散”,又有以单味药收效者,体现了著者深厚的中医学功底,读来较有趣味。
其五,基于医案诊疗过程中的“临证推求”是本书的“灵魂”,尤其在最后章节又集中列出了证候辨证、证候转换、方证对应、以方测证、病证合参、辨病论治、同病异治、处方原则及其剂量运用等问题,这些都是涉及中医基本理论和临床疗效的原则问题。中医基础理论历经两千年发展但迄今仍有部分未能形成共识,各种学派和中医大师各显神通各抒己见说法不一,往往使青年学者无所适从或产生疑问,实为中医药传承软肋之一。即便是专业学术团体组织集全国知名专家拟订之“诊疗指南”或“专家共识”,实际上亦很难统一推广和贯彻落实。蒋君在书中结合实际案例的临床观察,对相关问题阐述了其见解,且不论其观点如何,能积极地提出自己的看法或大胆质疑,为开拓临证思路提供有价值的参考,此足可列为本书的亮点之一。
古云:好书一册可作枕。古今中医著作多如牛毛,但能令人拍案叫绝的好书为数不多。希望有更多的中医学家写出更多、更高水平的中医书籍。
陋见浅识,权为蒋君力作之序。
上海市名中医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原院长
王灵台
2021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