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菲诺是名门。
这位名门大少爷与阿尔此刻正在进行的事业——搜索失踪的孩子，又无疑是正义的。
所以至少在此刻，他们两人的组合当得起名门正派。
而前世的老祖宗们，无论是电影台词还是网文剧本，都已经点明了名门正派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和邪魔外道无需讲究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上。
人都不摇，这名门正派不是白当了？
阿尔吩咐：“先去踩点确认地址，然后叫人——而你，小偷先生。”
“是！”小偷立正站好。
阿尔指了指不远处的电话亭：“你在那里等着，哪儿也别去，等会儿还有你的工作。懂吗？”
“是！”
小偷很乖巧。
德尔菲诺则道：“踩完点，我们就去找警察。”
“不，找管家。”
阿尔说话时左手抱胸，右手看似若无其事的挡在嘴巴上。
边做出这样的动作，阿尔边与德尔菲诺跨过街道，走进别墅区。
“挡住嘴，避免唇语被读。
“斗篷摘了，腰杆挺直，动作自然大气一点，装出一副给我介绍别墅区房源的模样。”
阿尔又如此提醒。
唇语？！
德尔菲诺惊了。
这种细节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日常生活中如此顺其自然地想到？
但德尔菲诺还是很听话，走在前面追寻着气味。
别墅区。
精雕细琢的黑石院墙与街边种上的高树，将一栋栋别墅——甚至称之为洋馆也不过分的独栋住宅，包在其中。
德尔菲诺故意将手抬起在嘴前十余公分处，向着左右指指点点。
乍看之下好像真的是在锐评这些别墅，实则却是小声和阿尔交谈。
德尔菲诺：“……为什么不是警察？”
阿尔：“顺序错了，不是不找，而是后找。你考虑过凶手是教团之人的可能性吗？”
“！”
德尔菲诺一惊。
阿尔则道：“我不是在说，要让德尼罗叔叔提前做好包庇罪犯的准备。
“德尼罗叔叔既然能教育出你这么一位……心灵纯洁的儿子，至少说明他对自己的格调有一定追求。”
心灵纯洁是个好词。
但德尔菲诺总感觉，阿尔并不是在夸自己。
阿尔继续说：“并且，他很爱你。
“只要他今后还想在你面前得到作为一名父亲应受到的尊重与敬爱，成为你的榜样，他就一定不会包庇，反而会公正执法。
“就算有一天德尼罗叔叔会做出一些如同吟游诗人故事里反派般的事情，也不会是这么低级的反派。
“所以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于是否包庇，而在于主动权。”
“……主动权？”
前面大半的内容，德尔菲诺听得懂，但是最后一句话又超出德尔菲诺的理解范围了。
德尔菲诺稍作思考：“你是想说，假如犯人是教团的人，就会成为别人攻击父亲对下属失察的把柄。
“而如果我父亲发现得及时，反而会变成及时发现下属过失，反应快速，秉公执法？”
“嗯哼。”阿尔点头。
德尔菲诺又摇了摇头：“但是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攻讦，对我父亲真的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阿尔反问：“假如有人突然对你扔一泡屎，你会受到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影响吗？”
“受伤？住院？
“都不会，至多是每天多洗两遍澡，把当时的衣服都扔了，再心里膈应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犯人就是这么一泡屎。
“没人会喜欢被屎扔身上的，哪怕皇帝也一样。
“你父亲也绝对不希望在某场宴会上突然被人指指点点：嘿，德尼罗，听说你的人喜欢小男孩？
“你父亲一定宁可听到自己下属杀人越货，阴谋策划毁灭世界，也不希望听到这个。
“太低端了。
“而假如这个犯人不是教团，而是别的什么派系的，就意味着你父亲掌握了扔屎的权力。”
“……”
德尔菲诺陷入沉思。
稍作思考，德尔菲诺开口。
“说实话啊，阿尔。
“在一位男孩深陷危险的时候思考这些这么……功利的事情，真的合适吗？”
“我们是犯人吗？”
阿尔反问。
德尔菲诺摇头。
“我们耽误救援了吗？”
阿尔二问。
德尔菲诺再摇头。
“我们伤害无辜者的利益了吗？”
阿尔三问。
德尔菲诺三摇头。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顺势为自己多思考一些？”
阿尔最后一问。
这一回，却让德尔菲诺有点茫然。
阿尔更是补充了一句让德尔菲诺目瞪口呆的话：“我在帮助巴巴罗萨女士时，就已经在思考如何让自己成为英雄，谋夺利益了。
“你父亲对此，也一清二楚。”
德尔菲诺惊呆了。
阿尔笑着拍了拍德尔菲诺肩膀：“慢慢想。”
德尔菲诺点头。
这些问题他想不明白，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种事情，真的需要联系父亲吗？”
“所以。”阿尔笑了，“我刚才说的是，联系管家先生，因为确实用不着联系你父亲。”
德尔菲诺恍然大悟。
突然，德尔菲诺眼睛一亮：“就是这栋，右手边的……”
“脚步不要乱。”阿尔嘱咐，“也不要刻意避开视线。和之前差不多，视线稍微逗留十秒左右，观察窗户朝向，欣赏墙上的雕刻。”
视线逗留的时间？
还有这种细节？
德尔菲诺早已不知道震惊了多少次。
“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跑，不要惊讶，正常的转悠一圈离开别墅区。然后再请管家先生摇人。”
“你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猎魔人。”德尔菲诺感慨，“假如他们愿意招收火之民的话。”
“听起来是个退役后不错的就业方向。”阿尔说，“火之民与恶魔的渊源，可比你们的猎魔人还要久远。”
话音刚落，两人离开别墅区。
阿尔二话不说挤进电话亭，小偷让位，德尔菲诺则驻守在电话亭门外看似不经意的左右巡视。
电话亭的那一头，则是德尼罗家。
“德尼罗家。”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管家的声音。
阿尔快速说清这里发生了什么，并告知了地址，管家则在电话那头认真地听。
“挂断电话，不要离开。
“五分钟后，我会再打向这个电话亭。”
管家说完便离开电话前，又在距离五分钟只差十五秒时重新拿起电话。
“查了一下，竟然还是我认识的人，莫尼兹先生。”
“你认识？”阿尔疑惑，“你的口气听起来，和他很熟？”
“有时代替司铎出席市长读书会认识的，社会意义上的朋友。”管家说道。
社会意义上的朋友？
阿尔琢磨了一下这个说法。
阿尔懂了：“见面的时候会互相寒暄‘大家都是朋友’，相互奉承几句，但离开读书会后的私底下一个字也不会交流的那种朋友？”
“正是。”
管家的笑意顺着话筒传来。
随后管家娓娓道来：“刚才正好重新查了一下他的资料。
“以太能级1.1。
“军校期间、服役期间并无亮眼战斗表现，不擅长战斗，也对变强这件事没有渴望。只是为了改善生活而成为龙语者。
“不入流的战士。
“但同时，他却是优秀的学者。
“退役后进入学城，于魔工程专业进修。如今一位负责以太炉日常维护的工程师。
“丧偶。
“今日休息日，理论上在家。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虽然实力不济，但却是市长先生家庭读书会的常客——
“以作者的身份。
“他是市长的红人，我们原则上不可能仅凭一瓶狩猎药水的导向就大张旗鼓的抓人。
“你们没有贸然冲上门对峙是正确的。”
“原则上不行，我喜欢这个说法。”阿尔笑了，“实际上呢？”
“实际上，莫尼兹先生独居，没有仆人——至少税务局没有收到过相关的纳税申报。这很可疑，也可以加以利用。”管家笑了。
“再过五分钟，莫尼兹先生会收到电话，告诉他以太炉出现一些技术故障，需要他来加个班。
“在他离开以太炉后，我会和他偶遇，以需要帮老爷执笔一本回忆录为借口，邀请他探讨一些写作方面的问题。
“他会很晚才能回家，你们会有充足的行动时间。”
阿尔快速回忆着管家的话，想到了管家提到的对方身份。
工程师。
同时，阿尔又想起了在德尼罗家见到的炼金工坊。
阿尔不禁要问：“他家会不会有类似于炼金工坊一样，魔纹构成的……阵地？”
“要塞，孩子。你想要说的专业术语是要塞。”管家回答，“没有找到相关的购物记录；
“他的工资也支付不起将洋馆改造成阵地的价格；
“同样就算他有什么私人路子，别墅区的业主委员会也会发现并阻止，因为会对邻里造成影响。”
管家微笑，“第四，他的专业是魔工程，侧重机械方面，而不是魔纹。在外人看起来很接近，但在细分领域上……差别太大。”
阿尔忍不住感慨。
仅仅五分钟的事件，德尼罗家竟然能将一个人的资料搜集到这种程度？
什么叫人脉？
这就叫人脉。
阿尔想起前世看网文时，主人公总是被大家族用各种手段压制、排挤乃至试图抹杀。
然而真轮到自己穿越了之后，这种大家族手段，竟是自己用到敌人身上。
这种感觉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爽。
很爽。
太爽了。
甚至在这一刻，阿尔还想到了一句老话。
‘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的确是真理。’
阿尔心想。
阿尔说：“而我们则在那之后一不小心迷路，不知怎么就头晕目眩地走进莫尼兹先生家。然后过一会儿再出来。”
管家说：“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告诉我，之后会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人士递交举报。
“然后——市长会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