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黑灯瞎火的荒郊野岭,天地都像是被墨汁浸透了一般,四下没有一盏路灯,只有头顶零星的几颗星星挂在夜幕中。
虽是盛夏时节,但夜风一吹,依旧像针尖似的刺在皮肤上,冷得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清禾,这一次就麻烦你顶替一下记录员的工作,今天晚上我们会正面撞上蜡油匠,到时候你切记要躲远一点。”秦墨低声说着,他的声音和夜风杂糅在了一起,听起来有些清冷。
“好,我知道了,肯定会在不拖你后腿的情况下完成记录的。”
齐清禾轻轻点头,指尖敲了敲戴在耳朵上那颗类似于蓝牙耳机的黑色装置。
在她视线水平位置上,有一颗红外针孔摄像头,那是市局特别行动队的移动记录仪,具备红外和夜间高速摄像功能。
除了机缘巧合之下,其实一般的摄像头是无法捕捉到灵体的,之前李子一附身杀人就是例子,但蜡油匠不同,这玩意喜欢顶着人皮到处跑。
鬼怪虽然无法拍摄到,但人皮却是可以。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二人便向着那片公路旁的野外走去。
那是陆歌所指引的方向。
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秦墨在微弱的星光中隐隐看到前方裸露的树林,在其一侧,一条细长的土路蜿蜒而去,浓厚的香火味和潺潺的流水声就是从那条土路上传过来的。
想必那就是高柳镇人赶庙会的路了吧,只要沿着土路往前走就能找到阴婆婆。
秦墨看了下时间,是三点三十左右,正值深夜,阴气等同中午十二点,此乃极阴最盛之时。
“这里的煞气越来越浓,我估计那蜡油匠已经和柳树精斗上了,现在正是我们过去横插一脚的时候。”
陆歌的声音幽幽响起,颇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味。
呜咽的夜风继续刮了起来,秦墨跟随陆歌指引,开始加快速度往那土路上赶去。
他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前面不远处的泥地上好像有什么痕迹。
“清禾,照灯。”
齐清禾跟在秦墨身后,听见声音后,连忙从口袋掏出一支便携手电,啪地一声按下开关,昏黄的光束照射前方,一排清晰的脚印在泥地上浮现出来,深深陷入土里,每一枚脚印边缘,都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血脚印?”齐清禾眸光闪烁,低将灯光聚焦在距离最近的那块脚印上。
秦墨蹲下身子,借着亮光用手捻了捻地上的沾着血渍泥土,在昏黄的灯光下,血渍颜色近乎发黑,触感像是干裂的粉末,还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不是活人的血,是死人的。”他低声说道。
作为大学辅修临床学的秦墨来说,对于人血的变化再清楚不过。
如果是新鲜血液,因为血中含氧量高,必然会呈现鲜红色,哪怕过了几个小时,也只会凝结成胶状,颜色最多暗沉不会发黑,更不会是粉末状。
像这种颜色暗黑,触感像是粉末,气味腥臭无比的血,只有死人身上才有。
而且让他背后发麻的是,血是死人血,但这双血脚印绝对是新的!
从血液渗入土壤的程度来看,前掌轻点、后跟略陷,怎么看都像是女人踩出来的,最多也就是小时前的事。
可女人,那里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除非......是僵尸!”
这个念头几乎与陆歌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炸响,秦墨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蜡油匠虽然是顶着人皮到处跑,但本质上是属于没有实体的鬼怪,哪怕披着人皮行走,也绝不可能在地上踩下如此清晰、沉重的脚印。
可眼前这串脚印,沾满死血,一步一陷,像是拖着尸体在走。
这等怪象除了僵尸,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秦墨,这血……有什么不对劲吗?”
齐清禾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她看着秦墨有些难看的脸色,心中顿生些许不安。
秦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我怀疑……这条土路上,不止有蜡油匠,还来了个僵尸。”
“僵、僵尸?”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齐清禾声音一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小时候爷爷在炕头讲的那些炸尸、行尸、吊丧僵的故事,顿觉四肢冰凉。
在如今这个讲求科学的时代,鬼神之说早已被人讥为迷信,而僵尸更像是老电影里的陈年布景。
大多数人提起僵尸,无非也就是两类,一是西方影视中的丧尸,行动迟缓、血肉模糊,这些丧尸并不恐怖,大多也都只是血腥问题。
第二种则是港台片中的僵尸,身着清朝官服,惨白惨白的脸,长长的指甲,喜欢咬脖子吸血的那种僵尸。
然而所有人不清楚的是,影视中的“僵尸”其实都夹杂着艺术效果在里面。
真正的僵尸,要远比电影里恐怖的多,几乎到了所经之地,草木不生,狗吠绝迹地步。
“他大爷的,没看出来龙山县林子小但名堂还真不少,恶鬼、仙家、妖怪、僵尸,现在全都齐活了。”
秦墨抬头望向那条幽深的土路,周围静得可怕,像是一幅被冻住的泼墨油画。
前方的香火味愈发浓重,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了过来,就像是有人正在把温热的鲜血泼进夜色里一样。
“有点麻烦了……那东西,可能就在前面。”秦墨低声自语,眉头皱得死紧。
此刻,他心头第一次升起迟疑,甚至有点后悔把齐清禾带出来了。
当初秦墨接到市局齐老爷子的电话请求,说是希望带着清禾能多接触实际案件,锻炼经验,顺便“观察一些特殊反应”,具体却从未说明缘由。
他心里虽有疑惑,但也没细追,原本想着,用棺钉七封对付一个还没有蜕变成红衣的蜡油匠,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才胆大把齐清禾带了出来,而现在来看,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秦墨心中泛起了滔天的焦虑,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白天还好说,但在深夜,打车?开玩笑,连狗都不叫一声,脚下的土路跟特么通往另一个世界似的。
咬了咬牙,脑海里迅速闪过几种让她回撤的方案。
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些想法。
按这妮子的性子,如果让她独自撤离,她八成会原地坐下不走,非要杵到天亮,万一途中再遇到点什么古怪东西,后果不堪设想,还不如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更何况,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
秦墨握了握手中的棺材钉,钉身震颤,掌心微凉。
“清禾,我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