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断线风筝

春日的天空,像是被岁月擦拭过一般,泛着青灰色的光。高城紧紧攥着钢七连那本有些破旧却意义非凡的花名册,笔挺地站在连部门口。

三月的风仿佛是个调皮又莽撞的孩子,裹挟着细细的沙粒子,毫无预兆地往他的领口里猛灌,刺得他脖子生疼。

这时,文书迈着匆匆的小碎步跑了过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的封口处,盖着总参某部那鲜艳夺目的红戳,在日光下透着一股神秘且不容置疑的威严。高城接过信封,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红戳,心中隐隐涌起急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那封着的密封条。

此时,不远处的训练场上,史今正带着一群新兵进行匍匐训练。新兵们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努力地在铁丝网下艰难前行。

那铁丝网无情地刮破作训服,发出“嗤啦嗤啦”的刺耳声响,仿佛是在诉说着训练的残酷与艰辛。

高城的目光落在信封里的信纸上,短短两行铅字映入眼帘:“苏同志在京参与专项科研任务,归期待定。”瞬间,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火“噌”地从心底蹿了上来。有一瞬间他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额头上的青筋也隐隐暴起。

高城猛地转身,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冲进了通讯室。他一把抓起电话听筒,对着接线员大声道:“给我转接苏云升所在的单位!”接线员被他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同志,对方单位是保密序列,转接需要军务部特批。”高城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他气得将电话听筒狠狠地摔在桌上,嘴里骂道:“靠!”

愤怒到了极点的高城,一脚踹向旁边的乒乓球桌。桌子被他这一脚踹移动了一米地,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墙上的锦旗都哗啦哗啦作响。窗台上那盆仙人掌也跟着晃了晃,它那翠绿的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这盆仙人掌是苏云升在上少年班之前送给高城的,当时云升笑着说:“这仙人掌能防电脑辐射,你没事多看看它。”那时的他们,青春年少,以为分别只是短暂的,未来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一起度过。

高城的思绪飘回到了过去。他本来满心期待,以为在自己高考考进学校之后,很快就能和苏云升重逢。想象着见面时,两人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然而,现实却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的期待彻底淹没。他满心欢喜地冲进学校,四处打听云升的下落,可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他辗转找到了云升的宿舍,宿舍里的人却只是淡淡地说云升去外地参加培训学习了,具体信息一概不知。从此,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

一年过去了,高城在学校里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日夜,他每天都会在校园的角落里默默等待,期待着云升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惜,云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两年过去了,高城的期待渐渐变成了焦虑和不安。他觉得这学习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长得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等待是否还有意义。

终于,高城忍不住向自己的父亲高军长开口询问云升的下落。他满心希望父亲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可父亲却只是打着马虎眼,含糊其辞地说不知道。高城看着父亲闪躲的眼神,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他知道,父亲一定有他的苦衷,也不再多问。

本来,高城还想着去问苏参谋长,毕竟苏叔叔和云升是父子,他肯定知道云升的消息。可是苏叔叔他们夫妻俩在两年前就被调到云南去工作了,联系方式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中断。高城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盼望着,希望云升一切都好。

日子就在这样的等待和煎熬中一天天过去。高城从一名青涩的军校学员,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排长,如今又成为了钢七连的连长。他的肩上扛起了更多的责任,可心中对云升的思念却从未减少半分。

文书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被高城踹掉桌上散落一地的文件。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连长,只见连长喉结上下滚动得厉害,脸上的肌肉也因为愤怒和焦虑而微微抽搐着。文书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将文件捡好,心中暗自为连长感到担忧。

文书正弓着身子,稳稳地蹲在地面上,双手迅速而有序地捡着散落在四周的文件。

他的目光在文件和地面之间不断游移,就在不经意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连长的身影。只见连长静静地站在一旁,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着,那幅度之大,仿佛是内心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正在翻涌。

就在文书还在心里暗自揣测时,高城连长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猛地一把抓起武装带,动作干脆而果决,随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他那沉重的作训靴踏在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发出“咚咚”的声响,这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竟比靶场实弹射击时那震耳欲聋的枪声还要让人感到惊心动魄,仿佛每一下都踏在了众人的心上。

苏云升整个人蜷缩在机房那狭窄的铁架床上,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专注地修改着代码。

老式的示波器在黑暗的机房里散发着微弱的光,那光如同萤火虫般闪烁不定,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神秘。

他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能看到那望不到头的山脊线,连绵起伏,像是一条沉睡的巨龙。

这里有着严格的保密条例,就连晾衣绳都得拉在遮阳棚下,仿佛每一个细节都被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生怕泄露了什么机密。

山风如同调皮的孩子,卷着松针肆意地拍打在铁皮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隔壁柴油发电机那“突突”的声响就像是一首单调的乐曲,突然之间,这乐曲戛然而止。组长老赵怒气冲冲地骂骂咧咧着,一把掀开防尘帘,朝着苏云升大声喊道:“小苏!三号数据库又报错!”那声音在寂静的机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云升听到喊声,连忙把资料一股脑地塞回纸袋内袋,在显示器散发的蓝光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仿佛被这蓝光染上了一层雾气。他无奈地说道:“上周加密的频谱图需要重新关联分析......”话还没说完,他的胃部突然一阵痉挛,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这时他才恍然想起,午饭时吃的压缩饼干还静静地躺在作训服的兜里,经过长时间被体温焐着,早已经变成了碎渣。

就在苏云升忍受着胃部疼痛的时候,机房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山间传来野狼那悠长而凄厉的嗥叫,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恐怖。

苏云升摸索着在黑暗中找到了应急灯,按下开关,昏黄的光晕瞬间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在这昏黄的光线下,他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军事通信原理》讲义,仔细一看,那竟是当年在少年班时他自己整理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青春与奋斗。

当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把山路泡成了一片泥潭时,两辆迷彩吉普溅起一路泥水,缓缓地碾进了科研所。车轮在泥潭中艰难地前行,溅起的泥水在车身两侧留下一道道痕迹。

又是普通的一天,小雨的天气给人思绪带来宁静,苏云升正蹲在雷达站的顶棚上,全神贯注地调试着天线。他的双手熟练地操作着各种仪器,眼睛紧紧盯着设备的数据变化。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着荒漠迷彩的高瘦男人站在下面,正仰头仔细地打量着雷达设备。那男人肩章上的星星在雨幕里泛着冷光,显得格外耀眼。

“跳频间隔0.3秒,同步码嵌在第三谐波。”那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而粗糙,就像砂纸擦过钢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接着说道:“铁路让我来看看学习学习。”那语气平淡却又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苏云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手中的改锥险些从二十米高的铁架上掉落。当他沿着检修梯小心翼翼地爬下来时,那个人早已蹲在机房内,蹲在那里熟练地拆开了主控板:“袁朗,A大队技术参谋。你的滤波电容需要更换了。”

雨水顺着袁朗的帽檐不断滴落,在他那布满老茧的指尖汇聚成一小片水洼。

他可能看自己身上都湿透了也不太好操作什么,于是他缓缓走向一旁,摘下了湿透的帽子,轻轻地抖动着头发上的水珠,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他以一种自来熟的态度背着手在工作室中四处张望,而苏云生也仔细观察着他。云升注意到了袁朗左臂上一道形似蜈蚣的伤疤。

“去年在南疆缉毒行动中,我的跳频器被手雷震坏了。”袁朗抬头对着云升笑着说,“当时我是通过听雨滴打在树叶上的频率来定位目标的。小伙子你信嘛?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大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袁朗突然从手中甩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竟然是一块烤得焦香四溢的野兔腿,“尝尝吧,我烤肉手艺可好了,吃完后我会教你那个频谱关联算法。我们是特种大队的,上级派过来学习来的,小伙子,认识一下吧?

七连操场上,高城挥舞着手中的武装带,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战斗。新兵连的战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哆嗦,纷纷低下头,就像一群受惊的小鸟。

“七连出来的兵,拉枪栓的速度必须比心跳还要快!“他厉声喝道,目光如炬地盯着一个动作迟缓的新兵“你以为这里是集市吗?“史今则在一旁默默地为新兵们提供额外指导,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定。

然而,当他抬头望向远方时,却看到了高城那紧皱眉头的样子。自从那次神秘文件事件后,高城就变得微微焦躁,甚至在食堂吃饭时也因为餐具碰撞的声音而感到稍微烦躁不安。

只有文书才知道,高城的抽屉里藏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里面装满了那些从未寄出的信件。

高城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但很快就被他那坚毅的表情掩盖了过去。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新兵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片刻之后,他又猛地转身,双手叉着腰声音更加严厉:“你们以为我是为了好玩才这么做的吗?战场上,每一秒都可能决定生死!“

新兵们被这番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开始意识到训练的重要性,并且逐渐理解了高城的严格要求背后隐藏的意义。

史今见状,心中暗自点头,他知道高城这样做是为了让这些新兵更快地适应军营生活,培养他们的纪律性和团队协作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