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张扬一阵狂笑。
小的黄锦陈洪面面相觑，笑得吕芳手足无措，笑得徐阶，高拱，张居正各个面色不悦。
等他停下笑声，高拱立刻上前一步逼问：
“何故发笑？！”
张扬并不回答，一拱手反问道：
“刚才的问题贫道再问一次高大人，你读书做官所为何事？”
高拱冷哼一声，昂首挺胸直视张扬：
“当今虽北有俺答，南有倭寇。但民生凋敝至此，主因在内不在外。高某从小深恨贪官污吏，寒窗苦读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有能力整顿吏治，清除奸佞小人，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奸佞小人”四个字，高拱在说出口时特别加了重音，眼睛还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张扬，
高拱讨厌方士，这在朝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如此作态，傻子也知道他话里所谓奸佞小人自然也包括张扬。
不过张扬好像根本没注意到，点了点头踱了两步走到张居正面前，问出同一个问题：
“请问张大人，您读书做官又是所为何事呢？”
有了前面徐阶和高拱两人打底，张居正自然早有心理准备，拱手作揖：
““为官之责，在于匡扶社稷，拯救苍生。如今国家内有财政匮乏，外有边患侵扰，唯有变革方能图强。”
“以陛下之圣明，只要近贤臣而远小人，我大明必能重现洪武年间生机勃勃，百废俱兴的繁荣。”
“啪啪啪，啪啪啪……”
张扬这次没有哈哈大笑，改成鼓掌了。
手上鼓着掌，脚下也没停，跨上几级台阶重新走回丹墀之上御座右边。
居高临下目光依次扫过徐阶，高拱，张居正，常挂着笑容的脸上换上严肃表情。
等几人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的微表情，才开口问道：
“三位大人理念各有不同，但贫道若没有理解错，读书做官最终为的都是造福普通百姓，让大明重现建国初期之繁荣吧？”
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这张扬不会已经被严嵩父子拉拢过去了，正在给自己清流一派挖坑吧？
徐阶心里正在犯嘀咕，高拱已经梗着脖子抢答：
“自然如此！横渠先生有云：读圣人书所为何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为造福百姓，我等百年之后有何面目面对诸位儒家圣人？”
张扬声音轻飘飘的：
“是啊，方才我在这万寿宫里和陛下聊天。陛下也说几位大人心系民生，都是大明朝未来的栋梁之材，还特地请陈公公找来几位联名上的折子，上面的条陈一条条触目惊心。”
“辽东一年之内连遭水灾，旱灾，蝗灾，民不聊生；东南倭寇，烧杀抢掠无不做，百姓被杀被掳者不计其数。”
狗腿陈洪见机双手奉上张扬所说的奏折，张扬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拿过来读道：
“沿海倭患肆虐已数年，百姓苦不堪言。嘉靖三十八年春四月初，倭寇从霞浦登陆，一路烧杀抢掠直逼福安。福安县城城墙破败，兵器库中刀剑破败生锈，铳弩等御敌器具也严重不足，导致倭寇轻易进犯。”
“……沿途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福安百姓张二德者，家园被焚，财物遭劫；另有农户李明，其妻身怀六甲，竟被倭寇残忍剖腹，以赌胎儿性别；军户王海潮之子尚在襁褓，被倭寇抓住缚于柱，以沸水浇淋，其啼号之声，倭寇却以此为乐……”
“除种种禽兽暴行之外，百姓因害怕倭寇来袭躲入山中错过农期，导致今秋颗粒无收……如今百姓各个饥肠辘辘，闽浙两省已是饿殍遍野。”
“……”
“百姓历此大难，急需朝廷赈济。恳请陛下开恩，从国库拨款以救助受灾百姓，助其重建家园。如此，万民必感陛下仁德，民心既安，社稷稳固。”
“戚将军继光，英勇善战，率戚家军屡次击败倭寇，然军饷不足，恐难以为继。戚家军为保我大明沿海安宁，出生入死，功不可没。如今倭患未平，若军饷不济，恐影响军心，不利平倭大业。也需拨款，以充戚家军军饷，使其无后顾之忧，全力抗倭，早日荡平倭患，还沿海百姓安宁。”
“然自嘉靖二十年以来，国家财政年年亏空。户部刚刚做好今年的总账，亏空总数目如今竟然已经高达一千八百万两！”
“如此惨状，臣等无能为力，不胜惶恐，顿首泣血，只望陛下能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当面圣裁。”
这封奏折是半个月之前由通政使司官员送至司礼监的，在场众人除了联名上奏的徐阶，高拱，张居正等，
不是皇帝本人，就是司礼监大太监，自然大多已经知晓其中内容。
只有蓝道行到今天才听张扬口述，
顿时怒发冲冠，目次欲裂：
“倭寇真乃禽兽不如之徒！本为东瀛弹丸之地的蛮夷，从大唐起就受我华夏教化，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屡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婴儿捆绑于柱，以沸汤浇淋，听其啼哭号叫！真乃人性尽丧，牲畜之辈尔！”
“圣上，贫道家虽非什么豪门望族，但国家如此局势，愿倾尽家资两万两以充国库！”
这话说得连张扬都微微一愣。
不是，哥们。
你来真的啊？
人家徐阶，高拱，张居正，哪个不是耕读传家的大地主？
奏疏写得慷慨激昂，感天动地，你看人家自己从口袋里掏了一分钱出来吗？
“徐阁老三位大人无半点私心杂念，所言皆是一片赤诚，还望陛下以百姓为念，早日定夺啊！”
话说到这份上，徐阶再强行坚持继续讨论在张扬到底是不是真神仙，有没有真的为嘉靖挡灾耗去一身功力这两个话题，就太不合时宜了。
他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咳嗽一声对着蓝道行点点头：
“蓝神仙说的是，辽东和东南事情紧急，我等已经一个月时间夜不能寐。圣上，今日咱们无论如何得讨论个方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