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修道人

“好,我会小心的。”

魏青烟这才舒展了眉头,紧接着就看到背着短弓,腰上插着猎刀的魏安然就冲了出来。“阿姐,我们去了。”

魏青烟提醒一句,“路上照顾好李大哥。”

“放心吧,姐姐。”说完拉着李平安一溜烟的跑掉了。

山并不算高,也不陡峭只是山路难行,或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山路。在灌木杂草中前行,特别费力。

相比较李平安的吃力,魏安然在山林中的速度丝毫不减,还要时不时的停下等待落后的李平安。

一个多小时过后,李平安终于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山顶。

随后就看到了山顶上一大片的空地,山风卷着枯草掠过茅檐,茅草屋歪斜的梁柱在暮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半塌的石头堆砌的矮墙上爬满暗绿色的藤蔓,裂缝间探出几簇暗黄野蒿,被阳光拖长的影子在斑驳墙面上。

伴随着大风的吹拂,不断摇晃就像是在抽搐一般。

檐角垂下的蛛网兜住最后一缕阳光,细碎银丝缠绕着尘埃上下浮沉。

门板早被虫蛀得千疮百孔,斜挂在半朽的门框上随风摇晃。

门槛内侧隐约可见两道拖拽的痕迹,仿佛有人曾蜷缩着被强行拽出屋外。北墙豁口处斜插着半截竹竿,竿头挂着件残破蓑衣。

蓑草在风里簌簌剥落,露出内部发黑的竹骨,每根骨节都凝着层薄霜似的盐渍。

随后就是露头的灶台,土坯缝里钻出几株狗尾草,草穗垂向地面。

如此破败的场景,很难想象这里还住着一个人。

山风很大,吹动着茅草屋外面悬挂的铜铃,这是唯一与李平安记忆中道观相似的地方。

檐下铜铃早锈成墨绿色,铜铃下面的石缸里积着浑浊雨水,水面漂浮着细小的虫尸,随每次风过泛起涟漪,将倒映的残破屋檐与铜铃搅成扭曲的碎片。

魏安然指着前面破败的茅草屋道“我们到了,这就是道观。”

“这里是道观?!”李平安语气不确定的说道。

茅草屋里传来了一声咳嗽声,随后就是朗声的大笑声“小友既然来到了何不进来一叙。”

魏安然摊了摊手道“上次我来他也是这样说。”

李平安笑了笑走进了小院,脚下传来了松软的感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小片菜地,只是没有播种也没有杂草。

刚刚被破败的道观给影响,没有立刻注意到。

房间里再次传来了爽朗的声音,“小友,只是未耕种的一块菜地而已,踩了也就踩了。”

李平安推门而入,魏安然却不愿意进去,就坐在门檐下面无聊的拨弄着一根羽箭。

“叮铃”檐下铜铃在大风的摇晃下,终于发出一声撞击声,像是锈蚀的呜咽。

茅草屋内一个身披道袍的道士坐在矮桌边上,枯黄的草鞋就随意的放在了一边。

“小友过来饮茶。”

李平安拂开垂落的蛛丝跨过门槛,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环境,忍不住皱眉。

茅草屋子中唯一算是家具的只有道士身前的那一抹矮桌,就连床铺都是架空起来的稻草堆。

屋内炭盆将熄未熄,道士裹着褪色鹤氅盘坐蒲团,动作轻柔的拨动火钳,上面放着一个褐色的茶壶。

沸水撞开褐色的茶壶,冒出了屡屡白气,一股怪异的香味飘荡在整个茅草屋之中。

“刚刚好,赶巧不赶早,小友好口福”。

李平安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道士,枯枝围成的窗棂筛进的阳光落在他凹陷的眼窝,恍惚间竟似两簇跃动的鬼火。

就在李平安微愣神的功夫,“汩汩”的倒茶声音响起。

道士抬头笑道“世人总说贫道占的是吉凶。“道士垂目凝视茶汤表面浮动的人影,“却不知卦象本就诞生于虚无。小子,你来早了。“

回过神来的李平安再看向道士,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清瘦的老者,摇摇头道“早?道长为何这么说?”

山风吹过,卷起道士鬓角的白发。他伸出树皮般的手掌放下茶壶。似乎是在回忆,半响叹息道“当年你问何谓天道,我指给你看檐角融化的冰锥。如今冰锥化为春水,春水又凝成霜雪,如此反复,这就是天道“

枯瘦手指拿起来桌上的红泥杯轻啜了一口。

李平安皱眉看向眼前的清瘦老道,“你见过我?”

道士手中即将放下的茶杯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了李平安,李平安这才发现眼前枯瘦的道士眼睛明亮的可怕。

道士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红泥茶杯,“你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忘记也好,忘记也好啊。“

李平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装神弄鬼的道士,确定的说道“我是第一次见道长,以前没有见过。”

“哈哈,这一次小友想问什么?”

李平安顿时一愣,不是说剧毒之物三米之内必有解毒奇药。

自己这次来山上的道观就是想要找一些能不能保命的符箓或者法器什么的。

只是眼前破败的道观与有些神经病的道士,让李平安有些失望,“道长刚刚似乎知道我要来,那么不如起卦看看我为什么而来。”

屋外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不知是什么野兽路过。

道士微微沉吟袖中铜钱突然震颤如蜂鸣,“当啷“声在道袍的长袖中响起,却也在袖中骤然沉寂。

沉默半响道士笑了笑道“既然是故友相逢,那就赠与小友一件宝贝。门廊上的镇魂铃就送给小友吧。”

李平安侧头看向了在风中摇晃的铜铃,似乎这东西只是响了一声,估计铜锈已经把里面锈蚀了。

道士笑呵呵的道“卦不起空,你既带着杀劫来问道,何苦用铜臭污了这碗无根水?饮完这杯茶,我们就两清了。“

看着见人就送东西的道士,李平安皱眉问道“道长……真的认识我?”

道士看向了窗外,感慨万千的叹息道“道言无常……。”

看着不愿意再说的道士,李平安想了想还是拿起了红泥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一道苦涩的温热从喉间滑下,一股股清凉从腹部扩散开来,让李平安的精神一震。

李平安起身学着电视中拱了拱手,“那就告辞。”

道士脸色奇怪,摇头笑道“下一次拱手左手放在外面。”

李平安微微一愣,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茅屋,而魏安然早已经把屋檐上的铜铃取了下来。

道士端起茶盏的手悬在半空,看着热气在寒夜凝成白雾,恍惚间竟似看见香炉青烟在法坛上扭曲成狰狞鬼面。

远处山中传来饿狼长嗥,与茅屋内铜钱余震共鸣成某种诡谲的韵律。

“十四年前你说何为天道不公……。“茶汤表面泛起细密涟漪,“如今却是心中无道,只剩下‘众生平等’。“

道士叹了一口气,用火钳拨开木炭灰,露出底层猩红的余烬“当年我漏说半句——大道已碎,何来。“他忽然咳嗽着笑起来,随后用手掩住了口鼻。

半响咳嗽声终于止住,道士拿开手就看到了手中的猩红鲜血,苦笑道“就像这破屋,越是漏风,越能听见天地呼吸,才能觉得自己依旧活着而不像是你……死了还不让人消停。“

说完看向了门外,那里的铜铃已经被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