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赤莲

雪焰的魔法似乎没有威慑住这些魔女教的教徒。

没过多久，那些黑影又开始动了。

失去了森林掩护的他们，只能尽最快的速度，大步流星地朝这边飞来。

沈恩觉得有些奇怪，这到底是十大司教中的哪一只魔女教教众，攻击方式就只有冲刺么。

“小家伙！”

沈恩这时候才明白雪焰烧光森林的目的，他全程保持着注意力，雪焰一喊，他便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汇聚...迸发。”

沈恩低声念出咒语，试着调用他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练习的操水术，手中的流苏法杖指向一名逼近的黑影。

一道细如木枝的水箭从法杖顶端射出，洞穿了那名黑影的胸膛，大量血液喷涌而出。

但还没完。

那名黑影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依旧大步奔行地向前逼近，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沈恩知道这些东西都经过了改造，不怕痛也不怕死，但还是眉头一皱，即刻将魔力开始向左手五指汇聚。

他快速默念了一遍操水术的步骤——挤压魔法回路、积蓄魔力，然后，在魔力挤压到快要炸裂的时候，迸发！

沈恩的左手五指猛然张开，五道细如发丝的水线兀自激射而出。这些水线在月光下泛起幽幽的蓝光，宛若五条灵动的银蛇在空中旋转、飞舞、缭乱！

“嗤——嗤——嗤——”

水线精准地穿透了五名黑影的脖颈，却没有立刻停下。

效果相当不错！

沈恩的手指又微微收拢，手腕翻转。

水线即刻在空中又回转出五条弧线，又接连贯穿了另外五名黑影的腰部。

那些黑影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所切割，刚才还完好无整的身体成了化作几坨猩红肉块，纷纷倒地。

这些教徒似乎意识到了沈恩操水术的威力，开始纷纷左右回避。

只是他们还没走两步，就发现脚下烧焦的地图突然软化，像是沼泽一般紧固住了他们的双脚。

泥足术。

沈恩庆幸雪汐老师让自己学了这个魔法。

他将五指向那几个被禁锢的黑影一拉。

嗤嗤嗤，又是几坨猩红肉块纷纷坠地。

可即便是这样，这些黑影依旧没有立刻死去！

他们的身体在地上扭曲着、蠕动着，试图重新站起来！

鲜血以及各种器官内脏，纷纷在这些肉块的运动下暴露。

沈恩时隔多年又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饶是心里有所准备，可还是看得直犯恶心，恰好一股夜风把肉块铁锈般的血腥味吹了过来，他直接起了生理反应，打起了干呕。

“干得很不错！”

背后雪焰老师的话音刚落，沈恩便看到他面前那五具尸体全部被点燃。

腥臭味没有了，那些尸体甚至直接化成了灰烬。

“谢谢老师。”

“现在可不是感谢的时候。”

雪焰再次将法杖向地面一杵，与刚才如出一辙的火焰再次迸发，那些飞袭过来教徒这次有了经验，知道提前应对。

他们将法袍遮在面前，火焰的魔法即刻被削弱了不少。

一个魔法下来，居然没死。

一个个烧火棍一般焦黑燃烧的人，拿着一个个赤红的兵器再度袭来。

“还有这等作用？”

不过也没什么鸟用。

“徒劳。”

雪焰连眼睛都没闭，又是往地上一杵。

一次招架得住，总不可能招架第二次吧？

第二重炎幕自脚下浮现，在焦土上又荡开一圈赤色涟漪，金红色火浪如凤凰振翅澎湃再起！

果不其然，第二道炎幕飞过去之后，最后的抵抗者尽数湮灭。

眼下，就只剩下那个被称为使徒的男人。

他踏着焦土大步奔来，每奔跑一步，脚下的黑灰便凝结成霜，原本灼热的空气竟泛起细碎的冰晶。

那柄血色链锤在他的头顶旋转，暗红铁链上竟然密密麻麻刻满蝌蚪状的符文。

当锤头在头顶旋转时，那些符文突然活过来般扭曲游动，在空中蚀刻出冒着黑烟的气体。

最诡异的是锤体中央的血色宝石，其中分明囚禁着数十张痛苦的人脸，每当链锤晃动时，那些面孔便发出无声的哀嚎。

“滋啦——滋啦——”

转眼间，那使徒竟奔袭到了面前！

雪焰一把将沈恩扯到身后，这使徒她也没见过。

她不知道掐了个什么法咒，法杖一亮，在那铁锤快砸到两人面前的瞬间，急速后撤！

“退！”

雪焰的狐尾突然卷住沈恩腰际。沈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带着跳出了几米远。

“轰！”的一声。

两人方才的立足之处炸开直径三米的冰棘环，焦土灰烬被冻在了半空之中。

沈恩在空中都差点被气浪掀翻，抬头时正看见使徒的斗篷猎猎飞扬——此刻使徒的眼睛此刻全部转为猩红，周边全然爬上蛛网般的红色裂纹。

“轰！”

又是一发追击。

好在是雪焰提早就带着他跳开来。

沈恩觉得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哪有这么大体格，这么大的武器，运动攻击还这么迅速的道理！

自己什么时候设计了这种使徒！

轰轰轰轰！

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他，那使徒快步奔行，一个体重数百磅，浑身横肉的体格，竟灵活地宛若猎豹！

眨眼间便挥出整整四连击！

焦土上转眼便出现了四个大坑，四个冻结着灰烬的冰棘环！

不过这一追击似乎也消耗了对方许多的体力，那使徒奇怪地盯着空荡荡地地面，抓了抓脑袋，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没有砸到对方。

相较之下，雪焰一直是捏着法杖，体态从容地落地，尾巴和另一只手顺带还把沈恩带在身边。

实力差距的悬殊，毋庸置疑。

雪焰这时候忽然叹了口气。

“雪焰老师？”

“我只是在感叹魔女教一个小小的使徒居然就有这等实力，二级法师根本就招架不住。”

沈恩：“......”

怪他。

怪他把魔女教设定得太厉害了。

两人喘息片刻，使徒却没有闲着，喉咙里一直在挤出金属摩擦般的怪响，链锤突然自行解体。

暗红铁链如毒蛇绞缠住他的右臂，血色宝石则悬浮在胸前，其中的人脸竟开始融合！

黑雾翻涌中，沈恩感觉全身血液都结冰了，他的视野开始扭曲，魔力被冻结，他看见无数半透明的怨灵从使徒脚下涌出。

这些亡灵保持着生前最痛苦的姿态：有被剥皮的少女蜷缩着伸手，有烧焦的孩童抱着融化的玩具，更有被缝住眼睑的平民徒劳地撕扯着脸皮——全是被残害献祭的灵魂！

数十张扭曲面孔糅合成一团肿胀的肉球，硬生生挤入使徒体内。

使徒的面部，也有了痛苦之色。

就连雪焰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魔力，居然在不断暴涨。

她皱起眉头。

“滋...咔...！“

此刻，使徒像是完成了强化，散发着红光的肌肉挤破了衣服，浑身长满带满了竖瞳的鳞片，血管宛若更是宛若熔岩流动。

一秒。

仅仅是一秒。

使徒便闪烁来到了两人面前，他捏起黑雾缠绕的拳头，在空中挥击到了面前。

沈恩下意识想施法遮挡，却发现两人的前方，兀自亮起一堵赤红的火焰幕墙。

“轰！”

巨大的力道也只能使得这道幕墙掀起些许波纹。

是这玩意抵挡了使徒的攻击，让其僵持在半空。

沈恩这时候再抬头看去，发现雪焰老师的额头忽然出现了一朵红色莲花的印记，她的双眼双瞳，也变成了赤红的熔金色。

那火焰幕墙在阻挡了使徒的攻击后，便顺着手臂逐渐向其缠绕，竟将对方固定在半空之中！

使徒的拳头距离雪焰眉心仅剩三寸，整个世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脚下的焦土莫名开始龟裂。

沈恩听到了地底传来岩浆奔涌的轰鸣，仿佛有百座火山同时在脚下苏醒。

“熔莲。”

好像是法术的名字，又好像是极为快速的吟唱。

雪焰的狐耳与狐尾突然燃起青白色火焰，法杖不知什么时候在地面画出的法咒符文竟蚀穿岩层。

地面轰然炸开两道百米长的裂缝！

金红色岩浆如巨蟒破土而出，在半空中尽交织成两朵倒悬的赤莲！

沈恩感觉鼻腔里满是硫磺的气味。

那使徒脚下开始涌现出黑雾的怨灵，他似乎是为了挣脱这些火焰的束缚。

可这些怨灵触到岩浆的片刻，竟像蜡像般融化——每一滴飞溅的熔岩，都像是将这些灵魂灼烧得片刻消散。

使徒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两朵熔岩赤莲突然倒扣合拢，花瓣边缘生长出犬牙交错的晶簇。沈恩看到使徒疯狂撕咬晶簇，可他的蛇牙一接触岩浆，就化作铁水。

“不！！！”

使徒的惨叫中，两朵赤莲彻底闭合。

岩浆凝结成半透明的黑曜石囚笼，内部上千度的高温将空气都灼烧出扭曲的波纹。

沈恩透过晶壁看到骇人一幕——使徒的血肉像热蜡般剥落，露出镶嵌着魔晶的脊椎骨，那些鳞片上的眼睛更是在高温中接二连三爆裂。

死了...

刚才还灵活得宛若雷电的魔女教使徒，就这么死了...

雪焰的法杖轻轻叩地。

黑曜石囚笼突然向内坍缩，无数岩浆尖刺从内部爆开。

平静...

当两朵赤莲重新绽放时，空气中，就只剩下了一颗布满裂纹的魔晶，还有无数平静。

“这才是你的归宿。”

雪焰抬手接住魔晶，闭上了双眼，狐尾上的火焰渐渐熄灭，额头的红莲印记也渐渐消失。

她转头看向已经呆立的沈恩，将手里的魔晶递给他：

“你要么？”

“......”

“这东西可以补充魔力，也可以拿来提升魔力。”

沈恩这才回过劲来，看到了眼前的魔晶。

他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赶紧摇头。

雪焰笑道：“正是如此，这里面全是靠冤魂得来的魔力，不要也罢。”

雪焰说完，手指轻轻一捏，那颗暗红色的魔晶便在她掌心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至于那些魔力，想必也回归了魔网的怀抱。

沈恩看着那些粉末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老师，您刚才的魔法.....”沈恩忍不住开口。

雪焰微微一笑，狐耳轻轻抖动，尾巴也恢复了平常的柔软。她低头看着沈恩，眼中带着几分调侃：

“怎么，被吓到了？”

沈恩摇了摇头，虽然刚才的场景确实震撼，但他更多的是对雪焰的魔法感到惊叹。

他前世写设定时，虽然也描写过火系魔法的强大，可与亲眼见到雪焰施展的“熔莲”，完全不同。

如今身临其境，他才真正意识到魔法开发后的可怕与精妙。

“我只是没想到，火系魔法还能这样用。”

“基础罢了。”

“那些岩浆形成的赤莲，简直像是艺术品，火元素加土元素，是老师独创的？”

“要不然你以为我的称号为什么是「赤莲」？”

“那雪汐老师的魔法是不是也是这么厉害？”沈恩忍不住问。

“姐姐啊...姐姐可要比我厉害，她在两百多年前就有了你刚才看到的那种实力。”

雪焰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沈恩的脑袋：“小家伙，刚才你很冷静勇敢啊。”

“还...好吧。”

“第一次杀人，虽然是魔女教的教徒，内心是什么感受。”

沈恩回答道：“只觉得他们可怜。”

“是么？”

“被魔女教裹挟，一部分是心甘情愿，另一部分是无可奈何，被魔女教同化之后，便失去了‘自我’，也没了灵魂。”

沈恩多看了眼那些被七零八落，大大小小十几具被焚烧的尸体。

雪焰笑道：“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你回去之后就和我姐姐说，你要当我学生，不当她的学生。”

“...这还是不行的！对不起雪汐老师！”

“我想姐姐可不会介意这点啊。”

闲聊结束，雪焰扫视了周围的狼藉一片，她再度施法，将打开熔岩裂缝的地面合上，然后又操控魔力，从一个根根没有烧焦的树上切下枝叶，将其插在黑色的焦土上。

“这是要种树？”

雪焰叹口气说：“唉，再怎么说也对这里造成了危害，些许弥补还是需要的，你会布雨术么？”

沈恩摇摇头，“不过利用‘水压箭’喷水还是可以的！”

“那放一个吧，给周围浇浇水。”

沈恩如实照做。

浇完水后，他魔力太少，也差不多耗空了，有些站不住脚。

雪焰见此，便把他抱了起来，抱在怀里。

沈恩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谁叫雪焰老师是大姐姐，身上还很香。

“靠我肩膀上睡一会儿怎么样？”

“啊？”

沈恩踌躇片刻后，还是靠了上去。

雪焰抱着他，本想回到马车附近，可这时候她却发现了什么，向那些被尸体走去。

尸体几乎全被烧焦，别说斗篷了，就连他们手里弯刀几乎都被魔法的高温所融化。

雪焰这时候皱起了眉：“你发现什么端倪了没有。”

沈恩没明白雪焰老师是在指什么。

“你看看这些人的头顶。”

沈恩顺着雪焰的指引，低头看向那些被烧焦的尸体。

他眯起眼，只看到一堆扭曲的肉块和融化的武器，但当他的目光移到那些尸体的头顶时，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角？”沈恩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和震惊。

在几具尸体的头颅上，尽管已经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能看到一些突起的痕迹——像是被高温熔化的角状物，有的甚至还保留着弯曲的轮廓。

这些角并非人类的特征，而是更接近于某种野兽...

也就是说，这是...亚人。

雪焰点了点头，蹲下身，用法杖又轻轻拨开一具尸体的残骸，发现了同样的特征。

她皱起眉头，语气低沉：“都是亚人。”

雪焰像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抱着沈恩又向之前那名使徒走去。

沈恩被雪焰抱在怀里，目光落在面前的黑曜石囚笼上。

月光透过半透明的红曜石壁，映照出囚笼内部那具庞大的骨架。

尽管已经被“熔莲”的高温焚烧得面目全非，但那骨头的轮廓依旧异常醒目——粗壮的四肢骨骼、弯曲的脊椎，以及头骨上那几根断裂却依旧尖锐的角。

雪焰将沈恩轻轻放下，法杖在地面上一划，一道微弱的火焰沿着黑曜石表面游走，悄无声息地将囚笼切开了一道缝隙，立刻露出了更多令人震惊的细节。

“这....”沈恩瞪大了眼睛，喉咙有些发干。

那具骨架并非单一的完整结构，而是由多块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骨骼拼接而成。

头骨上长着三根角，但每一根的弧度和粗细都不尽相同，仿佛是从不同生物身上强行移植而来；右臂的骨骼异常粗壮，几乎是左臂的两倍，而左腿的关节处却嵌着一块明显属于小型生物的踝骨。

这种诡异的拼凑感，让人不寒而栗。

雪焰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用指尖轻轻触碰头骨上的角，低声道：“这些角......有的像狼，有的像岩羚，还有这个...”

她指向一根带有细密纹路的尖角，“像是从龙蜥身上剥下来的。小恩，你看这些骨头，它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亚人种族。”

“多个亚人拼凑而成？”

怎么...有点像是尸魔？

沈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有了一种设想。

如果说，就连他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使徒是什么设定。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使徒，就不出自他笔下的魔女教。

而是另有他物。

雪焰：“金鸢尾城里的那位二少爷，最近在大批量搜集亚人奴隶，而我们之前又在亚人奴隶中发现了晨曦教廷的线索....”

沈恩恍然大悟。

串起来，一切都串起来了！

难怪，难怪就连他也不认识这魔女教的使徒！

难怪这些教徒全都是亚人。

原来是这些家伙，压根就不是魔女教的人！

他们是伪装的！

假冒的！

有人在借着魔女教的名头行事！

而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教廷！

再联系到奥术之塔那么看重克莱斯特领的真实原因。

沈恩想明白了一切。

教廷的实际目的就是借助这股势力袭击前往金鸢尾城的过往商客，以此借口谴责奥术之塔在这片地区的管辖不利，然后顺势撕开一道口子，让圣骑士得到机会驻扎进来。

而教廷这么看重这附近的目的无非也就一个——龙蛋！

雪焰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收回手，有些厌恶地对其轻笑了下：

“好一个晨曦教廷，居然为了个龙蛋用这等计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