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嘉靖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旁边放着一堆五年生的毛竹还有一些骆驼骨，他在做麻将。
现代的麻将的玩法，是在清中晚期才定了下来的。不过在明朝也有类似的雏形，叫做“叶子戏”，玩法还是有较大的差别的。
嘉靖之前也玩过叶子戏，但玩起来总觉得别扭。以前在兴王府的时候，做事须小心谨慎，没有机会搞这些东西，现在当了皇帝，整点小游戏玩一玩，想来也是无妨。
左右无事，他便让高忠去造办处拿了材料，自己摸索着捣鼓。
也不知是不是大明的皇帝有做木匠的基因，反正嘉靖捣鼓了一会儿就上手了，半日的时间，已经把“筒”字刻得差不多了。
这时黄锦回来了，嘉靖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不是去看宅子了么，怎么了，不合心意？”
“陛下，是这样的……”黄锦把过程复述了一遍，余怒未消：“这徐光祚简直是目无君上，他竟敢和陛下谈条件！真是狂悖！”
“消消气。”嘉靖示意黄锦坐下，茹瑶正要倒茶，黄锦哪里敢让她伺候，自己倒了杯茶灌了进去。
茹瑶看这俩人要谈事情，便自觉地离开了。嘉靖看着茹瑶的背影，一脸的满意，对黄锦道：“黄伴，你给朕找的这人，朕太满意了，就凭这个功劳，往后无论你犯了什么过错，朕都免你一死。”
“陛下！”黄锦扑通跪下了，磕头道：“奴婢跟着陛下，忠心耿耿，怎可能犯死罪呢？今天这宅子我没要，我还怒斥了他！”
“你起来。”嘉靖皱眉，道：“朕让你死了么，激动个什么？坐好。”
黄锦战战兢兢起来，见嘉靖茶杯空了，给他续上了。
嘉靖手里不停，问道：“你今天真的见到徐光祚了么？”
“呃、”黄锦一愣，但还是答道：“其实没见到他，是他的儿子徐延德接待的。”
“那不结了，你刚刚说的罪名，徐光祚完全可以否认。是他的儿子徐延德背着他做下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朕要是计较，他把儿子交出来就是了，他还是忠君体国的成国公，朕能为这点事杀了他儿子么？”
黄锦哑口无言，他刚刚确实没想到这点。
“而且，你说他跟朕谈条件，他都没见到朕。就算他跟你谈，那也可以说是畏惧你“内相”的威势，无奈之下的说辞，毕竟宅子给你了，三大箱金银珠宝也给你了，是吧？”
黄锦懵了，又跪了下来，委屈得要哭了：“这怎么还成了臣的不是了，徐光祚也太黑心了，明明是他找的臣啊。”
“正常，累世公侯，都有自己的道道。他要是没这点城府，也当不了成国公。”嘉靖刻完了最后一个九筒，甩了甩酸胀的手腕，抬头看到黄锦又跪那了，踹了他一脚：“你是膝盖有毛病啊？朕让你坐，你还敢跪？”
“臣自觉搞砸了事情，没脸坐在陛下面前。”
“少说废话。”
见嘉靖脸上浮现不悦了，黄锦这才起来，但也没坐，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束手站着。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徐光祚确实狂悖。朕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人得势，但此时，朕也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那就任凭他这般……”
“唉、”嘉靖叹道：“小时候朕读中庸，总是不得其解，这中庸之道，到底是个什么道，问袁师父，袁师父也只是说，圣贤书每个人读来，所得都不一样，如果他告诉了我，那么我知晓的道理就是他得到的道理，继而没有机会领悟自己的道理。”
“朕觉得有道理，所以也没有追问过。今日朕忽然有感啊，何为中庸？就似这河与江，长江水清，惠及六州百姓，黄河水浊，但也能灌溉万亩良田，朕是天子，要的是丰收富足，不能以黄河水浊而偏废，也不能以长江水清而偏用，不偏不倚、调和折中，只要能达到目的，那都是好水！”
黄锦眼泪汪汪：“陛下受委屈了。”
“没事，不委屈。”嘉靖摆摆手，道：“你都给朕一笔一笔的记着，等事情过去了，再一笔一笔的算，朕的委屈可不是那么好平复的。”
“宅子要收，钱也要收，不过不是十万两，而是二十万两！这笔钱朕不能给你，朕另有他用。”
黄锦赶忙道：“陛下，臣的命都是陛下的，更何况是这身外物了，臣这段时间也收了一些贿赂，加起来也有……”
嘉靖打断了黄锦的话，道：“这些是你该得的，不必跟朕说。你跟随我多年，没少操心劳力，得些好处也是应当应分，不要过分即可。”
黄锦真的感动了，泪流不止：“臣感念陛下，谢陛下恩德。”
“行了，回你自己的地方哭去吧，少打扰朕的清净。”
“喏。”黄锦抽噎着告退了离开了，茹瑶拿了一个锦盒回来，瞧着黄锦这样子，还以为他挨骂了，小声劝道：“陛下，黄公公也算个好人，就算办错了事，也不至于把他骂哭啊。”
“他还真没白挑了你，这都为他吹枕边风了。”嘉靖刮了一下茹瑶的鼻尖，道：“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事情，他是真的奴才，打啊，杀啊，骂啊，他都甘之如饴，不用谁替他求情，谁也求不了他的情。”
“哦。”茹瑶听了，也没多争辩，拿过锦盒把嘉靖刻完的牌收到里面，她摩挲了一下骨牌的牌面，细腻油润，仿佛玉石一样，笑道：“虽然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瞧着精致得紧，陛下的手艺真好。”
“跟造办处的工匠比不了，但玩物这东西，用不着多好，随心就行了，今日就刻这些，明儿有空再说吧。”说着嘉靖把千字文又拿了过来，道：“来，今日的功课，再学十个字儿。”
“嗯！”虽然识字对茹瑶来说是个很有负担的事情，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在学，只不过这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嘉靖也很奇怪，为什么茹瑶学认字会这么慢，都不如前世七八岁的小孩子。
忽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察觉了问题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