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奥莫尔的月光3

火被扑灭时,天空飘下新雪,掩去血痕与焦土。

萨日娜和阿提斯回到城堡,进入了雷恩的书房。

雷恩和罗瓦尔正在讨论事情,看见他们进来,问道:“怎么回事,没受伤吧?”

“酿酒厂。”萨日娜答,“他们纵火,试图烧掉整座酒仓。”

雷恩目光沉下:“损失如何?”

“亲兵三死,五伤,酒厂的卫兵和工人大部分都受了严重的烧伤,敌人逃走部分,其余被清理,但是没有获得有用信息。”

雷恩拿起外套和披风,对罗瓦尔说到:“罗瓦尔,麻烦你去善后酒厂的事情,士兵工人们的医药费由家族里面出,每个人再发20第纳尔作为补贴,注意安全。”

罗瓦尔领命前去,雷恩则带着阿提斯和萨日娜去了另一个方向。

风从城墙的射击孔中钻过来,带着陈年灰土与兽皮腐臭。夜幕之下,奥莫尔的老城巷深处,几道火把的光芒在石屋间游动,像地底蛇鳞闪着微光。

赞亚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褐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她的头脸,只露出一缕金发垂落。

她像一只城市夜中的猫,悄无声息地穿过铺着黑冰的街道,绕过乞丐、醉汉与打烊的摊贩,最终停在一间无名破屋前。

门口的守卫认得她。

那是“老鼠”的地盘——朗纳尔在奥莫尔经营地下黑市二十年,是那种靠着消息活命的人,谁强就替谁说话,谁给钱他就提供线索。

赞亚没有敲门,只是在门框上一连敲出三声短促轻响,然后退后一步。

门缝开了,幽暗的油灯光从里头洒出,一股陈旧烟草与发霉毛皮的味道扑面而来。

“进来吧,小姑娘。”一个带着笑意的沙哑男声响起。

她走了进去,屋内布满酒桶、木板与铁丝网,天花板吊着风干的鲱鱼和兔皮,一张脏旧地毯下露出通往地下的木梯。

“要不要来一杯酒暖暖身子。”老鼠朗纳尔蜷在一张椅子里,身穿一件用旧地毯改的披风,胡子纠缠在一起,身边放着一把未磨的匕首。

他的眼睛总是亮着油腻的聪明光。

“我来不是喝酒的。”赞亚走近,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年轻却带冷意的脸,“最近的火,可不是你点的吧?”

老鼠阴惨惨的笑了,露出黄牙:“我从不碰火——只卖火油和消息。”

“那你该告诉我,是谁买了你的火油。”

朗纳尔看着她,从身旁掏出一块硬邦邦的冻鱼,一边咬一边慢悠悠地说:“巡逻队的消息,我听说了。不愧是雇佣军出身,区区十几个人能挡住几十个人的进攻。”

“别转移话题。”赞亚的盯着老鼠的眼睛,皱起了眉头。

老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沾着血迹的布帛,上头画着几道粗线、箭头与地名——是简陋的军营平面图,画得生硬却准确。

“他们原定今夜烧了军营的西侧仓库。是白熊那伙人干的,准确地说,是他的二把手——那个叫斜眼弗兰的疯子。他已经不再听蒂尔的话,准备发动全面冲突。”

“动手时间?”赞亚低声问。

“他们改了,三天后凌晨。弗兰想让你们摸不着头脑,等你们巡逻松懈。他还特地让人换了武器标志,用的是旧斯瓦吉亚军队的矛和盾。”

赞亚点头,放下一小袋第纳尔。

突然,她猛地拔出匕首,一闪即过,冷光擦着老鼠的脸颊划过一线。

“你最好不要骗我。”她冷冷地说。

老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脸缩进斗篷的阴影:“放心,我虽然躲在黑暗中不敢见光,但也算半个生意人。”

赞亚转身离去,披风一甩,走进夜色。随着木门缓缓关上,朗纳尔阴冷的笑声也消失在寂静的小巷中。

当赞亚赶回城堡时,雪又落下来了。

雷恩正伏在书案前,看着新的巡逻安排图。萨日娜站在一旁,在城防图上作着标注。

赞亚将那张军营图扔在桌上,笑道:“我知道了,是斜眼弗兰,白熊帮的二把手。三天后凌晨,他们要烧军营。”

萨日娜瞥了一眼图纸:“胆子不小啊。”

雷恩缓缓点头:“去叫阿提斯,告诉他做好准备。”

他轻声道:“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三日后的清晨

整座军营被黑暗裹住,只剩雪地上零星的火盆在低声呻吟。

帐篷没有半点灯光,巡逻队也不见踪影,兵器架空荡,哨塔无人站岗,仿佛这片营地的全部呼吸都已被抽走。

弗兰站在营门阴影中,厚重斗篷遮住肩甲。

他那只常年红肿的斜眼在火光中跳动,一旁近百名斯瓦吉亚武装者皆披旧皮甲、持斧弓长刀,仿古部族的妆容,装束粗野,却都透着野兽一般的躁动。

他们不是普通街头混混——是从阴暗中秘密聚拢的守城残部、军队逃兵和地下黑帮。他们信奉旧部族的血誓,厌弃帝国的旗帜与规则。

随着弗兰的一声令下,他们悄然翻过营地外墙,打破边缘木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帝国人睡得太死了。”一个汉子咧嘴冷笑,露出金属镶牙。

“快!分组点火!”弗兰一声低喝,眼中泛着病态的光。

数十人分头行动,甩出火油罐,有人将打着的布条塞入酒瓶中,再猛地砸向帐篷骨架。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橘红色火舌在帆布上蔓延,像鞭子抽裂黑暗。

“哈哈哈,烧吧!”一个满脸刺青的男子赤裸着健壮的上身,将油桶推翻在马厩地上,一脚踢翻木料架。

他像疯子一样大笑,撕碎帝国制式的床褥与军旗,用匕首在墙板上刻下斯瓦吉亚的古神图腾。

另一人踹倒帐篷,将烧起来的衣物丢进布帘内,照得整间帐篷如鬼火横行。

营地仿佛被野兽占领,嘈杂的脚步,杂乱的火光,尖叫与喧哗仿佛从某种仪式中爆发。

旧斯瓦吉亚的怒火在这一刻以最原始的方式宣泄。

“都给我快点!”弗兰踩着雪水,走过一地残破,“今夜之后,帝国就会知道奥莫尔是谁的地盘!”

他踹开一个军官的房门,抬手将匕首扎进了黑漆漆的床上,可就在他拔出匕首的那一刻,一股凉意爬上了他的背后。

——没有血腥味。

——没有睡觉的余温。

——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

他的心脏一瞬间猛地收紧。

“这里……”一个副头目喘着气跑进来,脸色惨白,“一...一个人都没有……这里太安静了。”

“什么?”弗兰猛然转头,眉毛在火光下微颤。

“帐篷是空的,仓库里没有士兵,连柴堆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这他妈是陷阱。”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喉咙中挤出的低吼。

他猛地回身,朝空地中央大喊:“——撤退!快撤——”

话音未落,一道刺耳的声音自黑暗中炸响: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