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港口的疯癫水手

晨雾像一具裹尸布，死死缠住奥恩黑港的码头。威尔顿看完信后就租了马车，来到了奥恩黑港。因为那个表盖的纹章样式与自己母亲家族的纹章样式那么的相似。只是他不得不认为这个卡尔文·德·星辉是自己的表亲。

威尔顿·斯考特将暗红色的信封塞进风衣内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锈迹斑斑的铜制怀表。表盖内刻的几个字仿佛生了倒刺，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后颈发凉。他抬脚踢开一块黏在靴底的腐烂鱼鳞，朝港口深处走去。

这座曾经的贸易枢纽早已荒废，朽烂的木栈道上爬满藤壶，腥臭的海风裹挟着铁链拖拽声从远处飘来。威尔顿的视线扫过一艘艘搁浅的破船——船帆碎成蛛网，甲板上堆积的渔网早已与藤蔓融为一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艘挂着黑帆的幽灵船上。那船身涂满暗红色涂料，像一条干涸的血痕，桅杆顶端悬挂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空洞的嗡鸣。

“蚀骨礁……”他喃喃自语。

审判所的灰袍修士把守着港口唯一的石砌仓库。他们腰间别着星辉石短剑，剑鞘上雕刻的六芒星纹路与血信火漆如出一辙。威尔顿将兜帽压低，佝偻着背混入一群搬运咸鱼桶的苦力中。腐鱼的腥气盖过了他身上的松脂味，但当他经过仓库铁门时，一名修士突然抽动鼻翼，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苦力可不会戴银丝手套。”修士的独眼透过面具窟窿打量他，另一只手悄然按在剑柄上。

威尔顿的袖口滑出一枚金杜卡特，硬币精准地落入修士掌心。“我听说这里关着个会唱歌的疯子。”他压低嗓音，指腹在硬币边缘轻叩三下——这是黑市通用的“封口费”暗号。

修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硬币消失在袍褶中。“地窖最深处，”他侧身让开半步，“但别碰他的皮肤，会传染。”

地窖的霉味中掺杂着一丝甜腥，像是腐败的蜂蜜混着铁锈。威尔顿举高油灯，昏黄的光圈扫过墙壁，密密麻麻的抓痕中嵌着几片带血的指甲。尽头牢房里传来指甲刮擦石板的声响，夹杂着含混的呓语：“金眼睛……金眼睛在涨潮时唱歌……”

蜷缩在角落的人形生物抬起头时，威尔顿的胃部狠狠抽搐——那水手的左脸布满青灰色鳞片，右眼瞳孔缩成一道竖线，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你见过羊首女人？”威尔顿将油灯逼近铁栏

“第七个了。”

仓库二层的暗室里，审判所执事长用银镊子翻动尸体。他的白袍领口绣着金线六芒星，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杂音：“都是接触过归墟号的人，皮肤异变前都会念叨‘蚀骨礁教堂’。”他忽然用镊子尖刺入尸体手臂，挑出一截半透明的触须，“知道这是什么吗？莎布·妮雅丝的眷族幼体。”

威尔顿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执事长面具上的六芒星在烛光中泛着血光，他突然想起卡尔文信中的话——“审判所的主教大人总能够治好海上人的癔症。”

“教会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公开？”威尔顿故意让声音发颤。

执事长低笑起来，从袖中抖落一本烫金封皮的《圣海典》。当他翻开某一页时，威尔顿的瞳孔骤然收缩——书页间夹着一片风干的母山羊皮，上面的金色眼瞳纹路正渗出黏液。

“信仰需要恐惧来灌溉。”执事长用触须蘸取黏液，在尸体的额头上画出一个扭曲的六芒星，“当你知道大海深处藏着能把你变成怪物的东西，才会跪着祈求神灵庇护——即便那神灵，正是噩梦本身。”

午夜时分，威尔顿撬开了归墟号的货舱。浓烈的檀香味从门缝溢出，混着某种哺乳动物腺体的腥臊。他的靴底踩到一团绵软的东西——是母山羊的绒毛，每根毛尖都沾着星辉石碎屑，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磷光。

货架排列着上百个玻璃罐，浸泡在防腐液中的羊眼随船身摇晃而转动。威尔顿的指尖抚过罐身编号，在第十七号罐前停住。罐底沉着半块染血的铜牌，上面刻着“卡尔文·德·星辉”。

突然，整排货架剧烈震颤。罐中的羊眼疯狂转动，防腐液沸腾般冒出气泡。威尔顿踉跄着扶住墙壁，掌心传来黏腻触感——墙缝渗出黑色黏液，眨眼间凝聚成数十条触须缠住他的脚踝。

“砰！”

燧发枪的轰鸣震碎了玻璃罐。羊眼滚落一地，在黏液上弹跳着组成六芒星图案。威尔顿趁机挣脱触须，枪口指向阴影中走出的身影——是执事长，他的白袍下伸出三条章鱼腕足，其中一条卷着本羊皮册子。

“霍克船长的航海日志，”腕足将册子抛到威尔顿脚下，“看看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蚀骨礁教堂的剖面图，地窖位置标着鲜红的“容器室”。霍克狂乱的笔迹写道：“当莎布·妮雅丝的歌声与星辉石共振，卡尔文的左眼将成为连接镜渊的通道……”

执事长的腕足突然刺穿自己的胸膛，掏出一颗跳动的结晶心脏。“该播种了。”他将心脏捏碎，星辉石粉末随风飘向港口，“去蚀骨礁吧，威尔顿先生，你的朋友正在等他的……新眼睛。”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威尔顿在码头撞见一群黑袍骑士。他们马蹄包裹着棉布，马鞍两侧悬挂的玻璃瓶中漂浮着人类眼球。当队伍经过时，一个瓶子突然炸裂，那颗右眼瞳孔金黄的羊眼直勾勾盯着威尔顿。

“蚀骨礁……”骑士首领举起镶嵌星辉石的十字弩，“异端者的坟墓，也是你的归宿。”

弩箭擦着威尔顿的耳际射入海中，炸起的浪花里翻涌着无数透明幼体。他跃入一艘舢板，割断缆绳的瞬间，听见骑士们的祷词变成非人的嘶吼。他们的下颌骨裂成四瓣，喉管中伸出吸盘状口器，马匹的眼眶里钻出章鱼触须。

舢板被洋流推向迷雾深处时，威尔顿翻开霍克的航海日志。最后夹页中掉落半张染血的教堂彩绘玻璃拓片——羊首人身的怪物手持三叉戟，脚下踩着用触须拼写的古希伯来文：

“祂将于血月重生。”

海风突然变得腥甜，威尔顿的左眼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他掏出铜制怀表，发现表盘上的锈迹不知何时褪去，露出底下雕刻的蚀骨礁地图——十七号标记正在教堂钟楼位置闪烁红光。

卡尔文的尖叫声突然在脑中炸响，仿佛来自深海：“快逃！它们在用我的眼睛看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