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谁是可悲的猎物

铁勒王庭。

乌力罕的王帐内，弥漫着浓烈的马奶酒气味。

混合着皮革与篝火的烟熏气息。

几个亲卫百无聊赖地擦拭着弯刀，气氛有些沉闷压抑。

这时，帐帘忽然被掀开。

一个满脸风霜的铁勒头人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神情激动，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东西。

“大王子！”

那头人单膝跪地，将布包高高举起。

乌力罕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酒碗，发出沉闷的声响。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大王子，您看！这是属下……”

“属下在祭天场附近巡逻时，无意中发现的！”

那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缓缓解开布包，露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

刀柄古朴，镶嵌着暗淡的绿松石。

刀身锈迹斑斑，却难掩其精良的锻造工艺。

其上隐约可见盘绕的龙形纹路，刀锷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古老印记。

帐内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副将库查快步上前，接过短刀，仔细端详。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眼神越来越亮。

“这……这刀……”

库查猛地抬头看向乌力罕，声音激动。

“大王子！您看这龙纹！”

“还有这个印记……”

“像是……像是传说中当年天可汗赐予我铁勒的宝物！”

他又翻转刀身，指着一些几乎被磨平的刻痕。

“而且看这风化的痕迹，至少埋藏了几百年！”

“定是前朝遗落的宝物！”

乌力罕一把夺过短刀，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刀身。

感受着那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他的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库查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大王子，您忘了这几日草原上流传的歌谣吗？”

“天命归长，铁勒之王！”

“紫微降辰，帝星无光！”

“这把象征着中原正统的古刀。”

“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我们的人发现。”

“而且正在祭天的地方！”

“这难道不正是长生天给您的启示吗？”

库查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暗示性。

“长生天属意大王子您继承汗位！”

“就像中原人说的，立长立嫡，名正言顺！”

“大王子，不能再犹豫了！”

乌力罕紧紧握住刀柄，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天命”。

是啊，他是长子，父汗生前最倚重他！

现在连长生天都降下祥瑞。

那个位置，本就该是他的！

至于他的弟弟蒙丹？他凭什么？

一丝戾气在他眼中闪过。

“库查！”

乌力罕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末将在！”

库查立刻挺直了身躯。

“传令下去，召集我们所有的勇士！”

乌力罕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

“做好准备！随时接管王庭！”

“是！”库查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立刻领命而去。

帐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与亢奋。

乌力罕摩挲着那把古老的短刀。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上汗位，号令草原的景象。

与此同时，尉迟忠节正低声向李昊汇报。

“陛下，仿制的古刀已顺利送到乌力罕手中。”

“很好。”李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算计。

“下一步，该给他们兄弟添点柴了。”

次日，乌力罕大营内开始出现一些抱怨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们分到的箭矢不仅数量少了，好多箭头都卷刃了！”

“还有这批送来的干肉，明显不如蒙丹王子那边的新鲜！”

“听说蒙丹王子那边又添了一批精良的铠甲。”

“我们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库查将军去军需处问了几次，都被搪塞回来了！”

这些抱怨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迅速蔓延开来。

库查脸色铁青地冲进乌力罕的王帐。

“大王子！太过分了！”

他将一支箭头钝化的箭矢狠狠摔在地上。

“军需处那帮混蛋，明摆着克扣我们的物资，全都优先供给蒙丹了！”

“我去理论，他们还敢推三阻四！”

“肯定是蒙丹在背后搞鬼！他想削弱我们的实力！”

乌力罕本就因汗位之事心生不满。

此刻听到库查的汇报，更是怒火中烧！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碗都跳了起来。

“蒙丹！”

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

“他以为耍这些小手段，就能阻止我吗？”

“父汗尸骨未寒，他就如此迫不及待！”

“库查，给我盯紧军需处，也盯紧蒙丹的一举一动！”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乌力罕的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他对蒙丹的猜忌与日俱增。

王庭另一处，一顶不起眼的帐篷内。

李昊将一卷用特殊鞣制过的羊皮纸递给巴鲁达。

巴鲁达是铁勒真生前极为信任的老将。

性格耿直，忠心耿耿，在军中颇有威望。

“巴鲁达将军，这是朕无意中截获的一封密信。”

李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

“信是用突厥文字写就，内容……似乎与蒙丹王子有关。”

巴鲁达接过羊皮纸，粗略地看了看。

上面的突厥文字他并不完全认识。

但其中几个反复出现的词语。

以及一个模糊的签名，让他脸色微变！

“陛下，这……”

“朕也不愿相信。”

李昊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

“但汗位更迭之际，不得不防。”

“蒙丹王子年轻有为，但心思……”

“或许过于活络了些。”

“巴鲁达将军是岳父旧臣，忠心铁勒。”

“朕相信将军的判断。”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将军暗中查证。”

“切莫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李昊的话点到即止，既表达了对蒙丹的“怀疑”。

又显示了对巴鲁达的“信任”。

巴鲁达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陛下放心，臣明白。”

他将密信小心收好，躬身退下。

看着巴鲁达离去的背影，李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巴鲁达虽然忠于铁勒王族，但性子太直。

又与乌力罕的心腹库查私交不错。

这封“突厥密信”的消息，用不了多久。

就会传到乌力罕的耳朵里。

果然，两天后，心事重重的巴鲁达在一次私下饮酒时。

忍不住向库查透露了自己的担忧。

他没有拿出密信，只是含糊地提及。

似乎有迹象表明蒙丹可能与外族有所勾结，意图不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库查听到这个消息，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

与外族勾结出卖同胞？

这在草原上，可是最严重的指控！

他几乎是立刻将这个“惊天秘密”禀报给了乌力罕。

“什么？！”

乌力罕听到库查的转述，瞬间暴怒，双目赤红。

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蒙丹！他竟敢勾结突厥人？！”

“他为了抢汗位，连身为铁勒王族的尊严都不顾了吗？”

“这个混账！叛徒！”

乌力罕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

狠狠劈在面前的木柱上，留下深深的刀痕。

“库查！立刻召集人手！”

“我要去宰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大王子息怒！”

库查连忙拦住他。

“此事非同小可，巴鲁达将军也只是说有迹象，并未有确凿证据。”

“我们若是贸然动手，恐怕会落下口实......”

“反而让蒙丹抓住把柄！”

乌力罕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但库查的话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是啊，现在还不能冲动。

但他心中的杀意，已经如同草原上的野草般疯狂滋长。

蒙丹，你给我等着！

就在乌力罕对蒙丹恨得咬牙切齿之时，另一股暗流也悄然涌动。

一些关于乌力罕的“流言蜚语”，却开始在蒙丹控制的部落中传播。

“听说了吗？大王子最近和南边那些周人走得很近呢。”

“是啊，有人看到他偷偷收下了周人送来的金银玉器！”

“不会吧？父汗刚被周人害死，大王子怎么能……”

“嘘！小声点！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这些谣言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蒙丹的耳中。

起初，蒙丹并未在意，只当是乌力罕那边的人故意放出的烟雾。

直到他的一名心腹亲信，在一个隐蔽的草料堆里。

“偶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包裹里没有信件，只有几件明显来自中原的精致玉佩和金钗。

而发现包裹的地方，恰好是乌力罕的巡逻队，前几天刚刚经过的区域。

亲信将东西呈给蒙丹。

蒙丹拿起那枚温润的玉佩，对着帐内的灯火仔细看着。

玉佩质地上乘，雕工精细，绝非草原之物。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晦暗。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冰凉的表面。

乌力罕……与武周暗通款曲？

是为了汗位，寻求武周的支持？

还是说，父汗的死，本就与他有关？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在蒙丹脑海中翻腾。

他不像乌力罕那样容易被激怒。

但这份“证据”却在他心中种下了更深的怀疑与杀机。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将玉佩缓缓放回桌上。

“知道了。”

他淡淡地对亲信说。

“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是，王子。”

亲信退下。

帐内只剩下蒙丹一人，烛火摇曳。

将他冷峻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走到帐篷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草原的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他的衣袍。

乌力罕，李昊，武周……

整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容。

既然你们都想死，那就别怪本王子动手了！

看看最后，谁才是铁勒真正的主人，谁又是那可悲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