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柳童

墨凝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柄银光闪闪的手术刀，刀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余玄的瞳孔骤然收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正是他五年前以“余玄”身份献给墨凝的。

“这柄刀，是一位很看好的弟子献上的。”墨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余玄，“可惜他失踪了。”

“失踪？”余玄的喉咙发紧，他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墨凝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是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突然将手术刀“铮”地一声钉在桌面上，刀身震颤发出细微嗡鸣，“就像被什么凶兽吃得骨头都不剩。”

余玄的灵识本能地扫向发髻中的金刚如意针，九根金针随时准备暴起。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墨凝猜错了方向。

五年前的他，不过是个五年才突破练气三层的废灵根弟子，而现在的“青雀子”却是先天灵体加练气七层修为。

这种天壤之别，让墨凝误以为是他杀了“余玄”，而非他就是“余玄”。

“墨道友此言何意？”余玄故意沉下脸，“莫非怀疑我害了贵堂弟子？”

不知为何，窗外雨声竟透过隔音阵法传了进来，雨声渐急，雨滴拍打窗棂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

墨凝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却比刀锋更冷。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伸手拔出手术刀，刀尖在指尖灵巧地旋转，“我不追究你的，你也别追究我的，如何？”

余玄的视线从旋转的刀尖移到墨凝脸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深不见底。他忽然明白了。

墨凝根本不在乎“余玄”的死活，她只是用这个“秘密”做交换，让余玄不要去探知她“秘密”。

“成交。”余玄缓缓点头，“三日后子时，我会准时赴约。”

墨凝满意地收起手术刀，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玉令牌推过来：“手术前，道友不妨先在无咎堂的莫名居住下。那里灵气充沛，适合调整状态，而且受术者也住在那。”

余玄接过令牌，触手冰凉。

莫名居，那个他曾经作为小道童时常去点卯的地方。

命运何其讽刺，当初他以真实身份卑微离开，如今却要以假身份风光回归。

“恭敬不如从命。”他收起令牌，心中百味杂陈。

离开酒楼时，雨已经停了。

墨凝自称有事要办，先行离开了，而余玄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向无咎堂方向走去。

滨海城的夜晚依旧热闹，街边摊贩的灯笼在雨后雾气中晕开一片朦胧的光。

无咎堂的大门巍峨如昔，门楣上“济世度人”四个鎏金大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余玄出示青玉令牌，守门弟子立刻恭敬行礼：“前辈请随我来。”

穿过熟悉的回廊，路过曾经工作过的解玉楼，余玄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五年前，他就是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清洗器械、研磨药材，偶尔与江磊调笑，日子过得平淡而无趣。

说起来，自从江磊回到了凡俗，余玄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前辈，这就是莫名居。”弟子在一座精巧的院落前停下，“墨大师吩咐，前辈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余玄点点头，打发走引路弟子，独自站在院门前。

他取出墨凝给的玉简，灵识探入。

关于三阳赤线箓的资料详尽得惊人，甚至包括几种罕见的并发症处理方案。

这种级别的法箓种灵，不仅移植起来极为复杂，并且其中富含巨量灵气，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受体爆体而亡。

“不对。”余玄突然皱眉，“这方案有问题。”

玉简中记载的灵力疏导路线与常规种灵术有微妙差异，若不细看极易忽略。这种改动看似微小，却可能改变法箓与宿主的融合方式。

正当他沉思之际，院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余玄收起玉简，同时暗中运转通灵天赋，院中梅树的感知与他相连，将门外景象传入脑海。

那是个身着淡绿罗裙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修为竟有练气后期。

门开了，少女缓步而入。

“晚辈柳童，见过前辈。”少女盈盈一礼，声音如清泉击石，“墨大师让我来见前辈。”

柳童，这不就是三阳赤线箓的受体吗？墨凝为何让她独自前来？

“柳道友请坐。”余玄示意她在石椅上落座，同时暗中催动察微天赋，观察柳童的身体。

柳童乖巧地跪坐下来，双手交叠置于膝上。

“柳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在令人钦佩。”余玄试探道。

柳童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晚辈一直随家祖修行。说来惭愧，这身修为大半是靠丹药堆出来的。”

柳童的家祖，自然就是青霜真人。

“丹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余玄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柳道友对三阳赤线箓了解多少？”

柳童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家祖说，那是能改变我命运的东西。”

她忽然抬头直视余玄，“大师相信命运可以改变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余玄一时语塞。

他自己的经历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从废灵根到先天灵体，从无关紧要的道童到受人尊敬的种灵师。

虽然用的是假身份。

“信。”余玄听见自己说，“但改变命运的代价，往往超乎想象。”

柳童笑了。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院外传来了墨凝的脚步声。

余玄的通灵天赋感知到，墨凝的气息比平时紊乱，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她和自己分开不过几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她去和谁争斗了？

“柳童，你已经和江大师谈过了？”墨凝推门而入，眉头紧锁。

她的袖口有一处不起眼的撕裂，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柳童立刻起身行礼：“事关道途，况且墨大师也嘱咐我来见一见江大师。”

墨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竟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做最后的准备，种灵之前，你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