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眠十五岁那年,命运赐给她一副镶金枷锁。
镁光灯下,傅夫人苏明玥的手掌贴在她后背,体温透过纱裙渗入骨髓,像团裹着蜜糖的冰。她垂眸作出温顺表情,任由对方慈母落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最懂如何取悦施舍者,你想要怜悯,我便给你破碎感。
雕花铁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湿冷的沉香木气息扑面而来。林雾眠数着波斯地毯上的鸢尾花纹,听见自己廉价球鞋碾过金线的细响。十五年的生存经验在警报:越是华丽的牢笼,越需要完美伪装。
“你的房间在二楼。“
傅沉霭的声音从旋转楼梯顶端砸下来。男人逆光而立,剪影修长得像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林雾眠仰头时,正迎上他垂落的视线——那是猎食者评估猎物的眼神,她太熟悉这种目光,在孤儿院抢食的野狗眼里见过千百回。“你的活动范围,止步于东翼走廊。”
林雾眠伫立在那里,整个人清瘦的很,白皙的皮肤好像在灯光下泛起了光。明明在最美好的年纪,却显得冷清。她仰头轻笑,发丝滑落肩头,一字一顿的道那个两个字,:“知道了,小叔。”,在这之前,养父母给她介绍过家里人,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那个“温柔”的小叔。
傅沉霭拨动珠串的动作微滞。阴影中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裴焰斜倚罗马柱抛接着车钥匙,赛车夹克上的银链折射冷光:“建议妹妹别穿帆布鞋进书房。“他扫过她沾着枯叶的鞋底,“古董地毯可比你金贵。“
林雾眠驻足,目光掠过裴焰指尖翻飞的车钥匙。金属冷光折进她瞳孔,像淬了冰棱的刀锋。
“哥哥的教养倒是和地毯一样金贵。”她指尖抚过罗马柱上的鸢尾浮雕,帆布鞋底碾碎一片枯叶,“可惜——”鞋尖忽地抵住滚落脚边的钥匙,“古董经不起机油腌渍。”
裴焰挑眉,钥匙在掌心抛起更高弧度:“妹妹的伶牙俐齿,当心崩了牙。”钥匙坠落的刹那,林雾眠已后退半步,任其砸进波斯地毯的金线纹路里。枯叶碎屑簌簌飘落,混着积年尘埃在光束中浮沉。
傅沉霭的沉香珠串发出玉碎般的清响。
“裴焰。”他立在旋转楼梯中段,阴影描摹出颀长轮廓,“柯尼塞格该保养了。”
少年嗤笑,靴尖碾过钥匙:“不如让妹妹试试手?听说孤儿院最擅长——”他忽然贴近,却在半米外停住,柑橘香混着机油味扑面,“翻修破烂。”
林雾眠明白,这毕竟是在傅家,她才刚来,要忍,要谨慎。要是在原来那个破烂不堪、令人作呕的孤儿院碰见这种人,林雾眠早就上去把她头发撕下来了。
“哥哥说笑了。“她弯腰捡起一片绿植旁掉落的枯叶,叶脉在指间碎成齑粉,“我们孤儿院的手艺——“碎屑从掌心簌簌飘落,“只修活物,不补死器。“
林雾眠那双破烂的球鞋踏上一层又一层阶梯,直到走到和傅沉霆和裴焰并排的那一阶,笑着,“小叔、哥哥。太晚了,早点休息。”
裴焰不让林雾眠去东翼走廊,那她偏要去看看有什么秘密。夜晚,寂静无声。她赤脚走出房门,一步步走向三楼,傅沉霭和养父的房间都在三楼,所以她格外小心谨慎,走在东翼走廊,她“挑选”了一个房间,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她轻轻触碰开关按钮,巡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一层“员工手册名单”的书本上,她还记得她的生父曾经在傅家担任司机,她抽出那本书,却偶然看到书后有一个比它小很多的本子。将本子从暗格里抽出,那封皮斑驳得像被岁月啃噬过的树皮。指尖抚过纸页,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火灾那夜的灰烬。纸边焦褐,仿佛被火舌舔舐过,墨迹褪色成暗褐,像干涸的血渍。
她轻轻翻开,纸页发出脆响,那本带着若有若无的樟脑味,她随手第一页,这字迹有些熟悉,直到她看清那令人心颤动的几字“眠眠,我的女儿今天五岁啦。”这是她生父的日记本,她的心跳的极快,父亲的日记本为什么会这间书房,她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货箱有异,速查码头】。她恍然,父亲的死,可能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