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佛宰相苏莱曼·巴德尔僵住了。
刘季所说正是他最担忧的。
向荷兰人求助，无论荷兰人如何贪婪，无非是头上多个主人，至少能保住王室，保全自身家族富贵。
而向刘季求救，只怕柔佛鼎盛时期的疆域都喂不饱华人。
“告辞！”
老头当即立断，拱手后退。
但上船容易，下船难。
刘季拍拍手，水手们立刻拦住退路。
“常言道，‘燕过拔毛，兽过留皮’。阁下一毛不拔，就想安然离开，是欺我软弱？”刘季眼冒寒光，冷冷问道。
“软弱？”胖贵人和柔佛宰相异口同声，眼睛几乎跳出眼眶。
看着周围雄壮的海军水手，一个个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们压根没看出来哪里软弱了。
“阁下意欲何为？”柔佛宰相明知故问。
刘季反问：“长者有何可为？”
“孑然一身，无所作为。”老头梗着脖子，做好了以死明志的准备。
“给你机会，不珍惜呀。还是说，你以为你是什么重要人物，非你不可？”刘季摇摇头，转头吩咐，“丢海里喂鱼。”
水手像提小鸡子似的抓起老头。
即便死到临头，柔佛宰相也未显露出丝毫慌张神色，也不挣扎，平静的闭上眼睛，就好像等待命运降临的圣徒。
待其被举到船外时，胖贵人终于姗姗来迟，一把正在下落的老头，回头求饶。
“上将，杀了他，你一点好处没有，还得了恶名。虽说你不在乎，但留宰相大人一命，我一定能说服他主动纳贡。”
刘季越发对胖贵人满意，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淡的说：“你只有一刻钟时间。”
说罢，便返回船长室内。
柔佛宰相此时已经恨透了胖贵人，要不是胖子再三保证，他根本不会冒险找海盗进行什么谈判。
老头倔强转身，不愿意理会胖贵人的讨好。
不曾想，胖贵人不按套路出牌，满脸堆笑。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此次谈判圆满成功。”
柔佛宰相气得吹胡子瞪眼，忍不住骂道：“成功把老夫丢进海里吗？”
“嘿嘿，当然不是。”胖贵人竭力控制着嘴角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需求是谈判成功的第一步。”
“他要什么，你代替陛下给什么不就行了，反正陛下有的那些也不过是区区名头，您和陛下能从中获得实质好处，不才是关键吗？”
柔佛宰相瞬间冷静。
他并非一心求死，没有、也不需要以死明志。
只是胖贵人所说利益，他丝毫没有头绪，能看到的只有柔佛土地被华人占领的未来。
不过，他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皱眉看着胖贵人，等待解释。
胖贵人见此心中一喜，把坤甸和卡里马塔岛合作关系，再一次向宰相解释了一遍，明确了刘季不是什么喜欢扩张的武夫。
就像三发和苏卡达纳，一直就在坤甸周边，直到他们主动投靠荷兰人之前，刘季都没有对他们动过武力。
“上将对民众的生活水平也有，”胖贵人因找不到合适词汇犹豫起来，突然眼前一亮，兴奋的说，“执拗，对，是执拗的追求。”
“大人，您应该知道真主是公平的。有些人生来主宰，有些人天生祭祀，有些人你生而强盗，有些人生而为奴、注定吃苦受累挨鞭子。但只有大多数人吃苦，少数人才能享乐。这是真主的安排，是凡人无法撼动的！”
宰相点点头，但眼中疑惑更盛先前。
胖贵人凑得更近，贴在老头耳边：“您应该明白，他不让他的那些人干的下贱活，总得有人干。”
“而那些干活的奴隶永远需要一波英明的主人。”
话到此处，胖贵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老头。
意思简单明了，咱们就是奴隶的主人，无非是以前在头上耀武扬威的亚齐苏丹变成了刘季。
宰相木然瞪大了眼睛，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胖贵人。
从前，他还一直认为勃尔哈罗是个贪婪又无情的篡位者，不通权谋。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不仅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勃尔哈罗不是脑袋空空，而是对自身的定位太过明确，丝毫不触碰自身能力之外的选择，该低头时就绝对不抬头。
换句话说就是，忍辱负重、能屈能伸，有大丈夫之气量。
宰相叹息不止。
当初，要是苏丹也有这份觉悟，没有妄自尊大，也不至于被亚齐人从巴都·沙哇尔赶出来，流亡海岛，朝不保夕。
但现在还有一问。
“你如此努力说和，就只是为了获得苏丹承认你的地位？”老头问道。
胖贵人挺着大肚子，大笑道：“当然不止，不过还要看您能否让上将满意，他高兴了，自然会赏赐我的。”
虽然还是不明白胖贵人能从刘季手里获得什么，但老头对于自己能给出什么，倒是一清二楚。
土地法理。
反正不谈判也没命可活，不如利用法理获得实质性好处，比如保证柔佛国不会被外敌入侵。
宰相胸有成竹，示意胖贵人去请刘季。
……
“如果阁下能宣称保护柔佛，并在敌人入侵时，为王室提供保护，马六甲以东的沿海地带麻坡和巴里瓜哇，都能赠予阁下。”柔佛宰相承诺。
刘季有些诧异，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有些过于容易了。
麻坡和巴里瓜哇两地挨着，位于马六甲和柔佛的边界地带，土地不算广大，但是适宜耕种的沿海平原区，也算是个好地方。获得这两块小领地，对将来缓解新加坡粮食问题也有些许帮助。
但就是太简单了，他不放心的问道：“不用我帮你们进攻柔佛，夺回土地吗？”
“不用，只要能保证没有外敌干涉，马六甲王室的高贵血脉顷刻间能荡平乱臣贼子。”宰相极为自信。
又一个内战专家，刘季心想。
“如果阁下愿意和王室缔结同盟条约，还能任选一处不产锡和铁的海岛，最好能离王都近些，方便拱卫王室。”
胖贵人惊掉下巴。
老头明明先前还拒不合作，这一下，怎么连王都安危都要拱手让人？
是太害怕亚齐人或是葡萄牙人再度打过去，还是主动在向刘季示好，要抢他第一附庸的位置？
胖贵人看不出端倪。
刘季心中高兴，却不露声色，直到对方再度开口。
“阁下觉得狮城怎么样，当然，巴淡岛、布兰岛、苏吉岛、宾坦岛——”
宰相还未说完，刘季当即打断道：“就狮城了，我天性善良，不会让宰相大人和苏丹陛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