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身份一层又一层

没有质问，简单摸透淳于靖翎伪装。那意思就像在提醒她，不要想着找借口搪塞过去，别以为所有人都跟那个二当家一样没脑子。

某个在屋子里睡觉的蠢货翻身扯过棉被，蹭蹭上面蓉娘留下缝被子的气息，满足感爆棚，翻过身继续睡觉。

身份被识破，淳于靖翎反而并不吃惊，能当龙虎寨的大当家，朝廷多次派人围剿，山间都攻不上去，落得狼狈而逃的下场，就表明坐镇指挥之人绝不是徒有虚表。

相反，珍珠惊讶的嘴巴合不上，“你、你是女的？！”无法相信如此俊俏的‘男人’居然是女人假扮！试图让自己接受事实，架不住希望破灭带来的伤害，小小眼眶里含着坚强的泪花。

没关系，她暗自说服自己，她长得太好看了！就应该是女人，谁说只能用‘帅气’来评论男子，像淳于靖翎这般，就算她骗人，也肯定是无奈之举。

小孩子的心思过于简单，接受速度很快，知道淳于靖翎是个女人后，反倒比刚刚更加期盼。

大当家一把按回去蠢蠢欲动的小脑袋，“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淳于靖翎摊手，无能为力叹出一口长气，“身份不过是路上行走的伪装，不足为奇。难不成…”她故作一顿，“大当家下山以真面目示人？”

她在试探，他当然听出来。

两者较量，电流滋滋冒出火花白烟，他们都在等，等什么只有他们心里知道。

谁先开口质问，谁就会落于下风，间接承认一些过往。

很不幸，这里面没有人会选择这步凶险的棋。

聪明人打交道，无非探的便是对方一个内心，仅凭一点微妙的细节，拿捏住人性的弱点。

淳于靖翎没有成功，自然，大当家亦没有成功。

他领着珍珠离开，不忘警告，“不要想在寨子里惹是生非。”说完后，又觉得不放心，叫出站岗的小弟，“给她绑上。”

嘿嘿，这淳于靖翎可就不乐意了，“大当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必多此一举。”

“我从未阐明我是君子。”

走出去没多远，身后几声‘咚’‘咚’重物倒地的声音。

大当家急忙回头，淳于靖翎斜靠在笼门，不屑一顾，“大当家真是急性子，都不让别人把话说完。”她一脚踏出笼子，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阴鸷，

“我也从未说过，我当过正人君子。”

她一个猛冲攻击，速度之快，像极了野外锁定猎物的头狼，大当家未及反应，生生扛下突来一掌，逼退至数十步。

珍珠瞪直眼，完全忘记逃跑。

淳于靖翎后退跳回，抵在宋临渊的笼子前，“你弄完了没有？”宋临渊急得额头冒汗，嘴里嘟囔‘快了，快了’。

大当家缓缓站起来，她立刻警惕防卫。

“呵，呵呵…”大当家莫名笑出声，“我当是谁呢。”他冷眼昵着对方，带有强烈的压迫感，

“九鹿山之战的逃军，‘神翼军’里的败类，淳于大将军忠勇侯府下的耻辱，害得城门失守敌军攻破，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朝廷下诏通缉令，全城缉拿，悬赏费二百两白银的叛国贼——淳于靖翎！”

他一字一句扒下她的伪装，字字句句将那恶鬼的铡刀放在淳于靖翎面前，“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殉国！你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

当这层窗户纸轻飘飘戳破，射进来的不一定是给予你希望的阳光，还有可能，是一道无法愈合，戳进心间的刀刀伤疤。

淳于靖翎一动不动站在那，她忘记所有反应，她的腿失去功能，她的身体僵直冰冷，她的一切…所有想要逃避的真相此刻扒的一干二净。

内心沉重的痛苦再次翻江倒海般袭来，她的脸色恰如此时银白月光，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忽然，她似乎忘记呼吸，全身抽搐痉挛，她弯下腰，捏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嘴唇霎时青紫变黑，双腿失去所有支撑跪坐在地上，鼻涕倒流呛回喉咙，这感觉太过难受，想要发出声音都无法喊出声。

只有那双无望的双眼，白色漫上血丝，拼命往外吐气，却缓解不了半分苦痛。

她以为自己冷心冷肺，不会因为别人一两句风凉话，或者说怨恨诅咒放在心里。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冤枉她，将罪名扣在她头上的人绝非是偶然。

要自证，才能替爹爹娘亲，兄长，以及三千‘神翼军’恢复清白。

从未想过，原来最伤人的不是那捅进身体里的刀子，是比刀子更软，更不起眼，最会藏匿、无人注意的软肋。

她没死？她为什么没死？！

闭上双眼，记忆再次走马观灯，那匹血红白马向她跑来，骑在马背上的二哥冲出包围圈，抓起她后颈扔到马背，

“阿翎，跑，不要回头看，你活着，‘神翼军’就永远活着。”

淳于以宁转身没入冲上来的敌军里，马蹄声渐行渐远，身影、嘶吼、哀嚎通通变成尘埃，消失于满天黄沙，裹夹着腥风血雨卷起滚滚灰粒，犹如凭空竖起一道屏障，遮住青天白日。

“哈哈哈…”她终于笑出声，放肆狂笑，笑得癫狂恐怖，珍珠没见过这个场面，躲在大当家身后不敢出来。

“我当‘神翼军’多有骨气，没想到…”

“没想到如何？”

大当家的话被打断，不悦看向声源，微微怔然，“你又是何人？”这个同样被抓上山寨的人，因为太过渺小，便从未引起他人注意。

此话一出，倒让大当家无话可回。

宋临渊不知何时割开绳子，慢悠悠走出来，将锁头扔到脚下，“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声，私底下帮着贪官污吏清账，大当家，你又当自己是什么好人？还是说…”他欣赏着对方隐入黑暗吐着信子的毒蛇，“当好人当久了，以为自己真洗干净变成好人了，嗯？你说对吗？段寒声。”

“不，我想用另一个称呼更贴合你的身份。”宋临渊扶起淳于靖翎，轻拍后背安抚，语气不轻不重，稍作停顿，扬起毫不遮掩的鄙夷，“断臂毒手——段不义。”

一枚毒镖以迅雷之势射向宋临渊。

悬空两道银线，破空发出响鸣。

‘咣’‘咣’毒镖与短刃发出碰撞，双双掉落。

淳于靖翎举刀格挡，锐眸流转，不放过任何空隙让对方有可乘之机。

她的反应无疑是最快，段不义的反应在她之上，几乎毒镖落地功夫，他紧接着扔出下一组毒镖。

连续打掉毒镖，淳于靖翎推着宋临渊向后撤退，毒镖速度太快，沾有剧毒，虽不知是什么毒，但段不义的名字她还是略听过一二，知道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段不义，消失已久的‘断臂毒手’，竟然隐匿在山中当黑大王。

真是有意思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