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昭武四十三年,深秋。
青州安阳郡富源县,城北李家武馆后院。
陈青阳赤着上身站在院中央,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今年刚满十六,身材不算魁梧,但每一块肌肉都如铁浇铜铸般棱角分明。
“呼——”一口白气从口中吐出,在空气中凝成雾团。
陈青阳两脚碾地成桩,沉腰坐胯,脊背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
他的双臂微曲,拳锋骨节上结着厚茧。
“砰!”右足猛然跺地,青砖缝隙里的落叶簌簌震起。
这一脚不是蛮力,而是从脚跟到腰胯的发劲,如铁桩夯地。
陈青阳能清晰地感觉到力量从足底涌泉穴升起,经腿、腰、背,最终汇聚到拳锋。
左臂随之崩出,拳风撕开晨雾,“啪”地炸出一声脆响,袖管在空中抖出一道残影。
紧接着拧腰转胯,右肘如铁鞭横扫,空气里发出闷响,仿佛在捶打无形的沙袋。
陈青阳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体内气血奔涌如江河,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饥渴的呐喊。
八极拳不讲花巧,只求硬开硬进。顶肘如撞城锤,劈掌似断碑手,震脚时膝盖不弯,全凭筋骨肌肉的爆发力硬砸下去。
陈青阳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招都像在撞一堵无形的墙。
最后一式“立地通天炮”,他蹲身如虎踞,双腿肌肉绷紧如弓弦。忽地拔地而起,右拳冲天一冲,指节擦过悬在檐下的铜铃。
“铛——”铜铃震颤,余音在晨空中久久不散。
陈青阳已收势站定,脚下两块青砖裂出蛛网般的细纹。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全身毛孔都张开了,说不出的畅快。
“不错。”沙哑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李老九靠在斑驳的廊柱上,嘴里叼着铜嘴旱烟,烟雾在晨光里缭绕成青色的圈。
他今年五十有六,瘦得像根竹竿,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两把出鞘的刀。
“八极拳八式,你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在安阳郡淬体境界武者中算是高手了。”李老九吐了个烟圈,眯眼打量着徒弟。
“不过还差几分真意,不靠蛮力,而是‘一触即发,一发即溃’。”
陈青阳抹了把汗,胸膛起伏:“师父,这八极拳法虽猛,可招式太少,临阵对敌会不会吃亏?弟子听说青州地界上那些大门派的武功,动辄几十上百招...”
“放屁!”
李老九的烟杆猛地敲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站起身,枯瘦的身形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不要好高骛远,你现在还是淬体境,需夯实武道根基才能走得更远,八极拳乃是我大夏五大强者之一的镇南王所创,虽广为流传,但是易学难精,你若能领悟八极拳法的“山崩之势”,对你的武道修为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况且八极拳招招夺命,是杀人的功夫。”李老九的声音低沉嘶哑,“'迎门三不顾'硬开中路,能断人肋骨;'猛虎硬爬山'碎颌断颈,中者非死即残;'阎王三点手'专打眼、喉、心,真要生死相搏,三招之内就能分胜负。”
他说着突然出手,枯瘦如柴的手指如鹰爪般扣向陈青阳咽喉。陈青阳本能地后撤半步,右臂横挡,却见师父的手在半途变招,食指中指并拢如剑,在他胸口膻中穴轻轻一点。
陈青阳顿时觉得胸口一闷,呼吸为之一滞。
“看明白了?”李老九收回手,又吸了口烟,“任何武学可以化繁为简,也可以化简为繁,你的火候还不够。”
陈青阳揉着胸口,若有所思。他想起去年在城西见过的那个安阳郡世家弟子,剑法确实飘逸潇洒,但真要生死相搏,未必挡得住自己一记铁山靠。
“明日去县衙报到。”李老九突然说道,“雷捕头会给你安排个差事。”
陈青阳一愣:“当捕快?”
“怎么,嫌庙小?”李老九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朝廷没你想象得简单,你这一身功夫,在县衙里勉强够用了。”
“可江湖上高手如云...”陈青阳不甘心地握紧拳头,“弟子想闯荡江湖,会会各路高手。”
“高手?”李老九冷笑一声。
“武道一途,分六大境界:淬体为基,外罡护体,内罡凝元,混元归一,灵海纳川,生死超脱。淬体境不过堪堪入门,你的路还很长。”
陈青阳心头剧震。在富源县这等小城,最厉害的武馆教头也不过淬体境巅峰。外罡境?根本从未听闻。
他不禁偷偷打量起师父来,难不成...
“大夏王朝立国五百余年,律法森严。江湖高手见了官差也得给三分薄面,不敢明着跟官府作对。”
陈青阳注意到师父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李老九拍了拍陈青阳的肩,”不要想着扬名立万,好好打磨自身,练武修心才是正途。”
陈青阳沉默良久。他想起自己十岁那年,镇上遭马匪洗劫,父母双亡,是师父收留了他,授他武艺。
“弟子明白了。”陈青阳抱拳行礼,声音坚定。
李老九点点头,转身走向屋内,背影佝偻却透着说不出的坚韧。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了,听雷捕头说县衙最近在查一桩案子,下面几个镇子接连有少女失踪。你去了要多留个心眼。”
说完,老人掀开布帘进了屋,只留下陈青阳一人站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