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卷一百五十六·后周世宗本纪(下)

显德五年(公元958年)春正月癸未朔日,皇帝在楚州城下,随从大臣到行宫朝拜祝贺。(《隆平集·马仁瑀传》记载:世宗征伐淮南时,登上楚州水寨的飞楼,距离城墙百步,城上的士兵辱骂,皇帝身边的人射箭都射不到。把马仁瑀召来,马仁瑀一箭就将辱骂的士兵射死。)乙酉日,将同州降为郡。右骁卫将军王环去世。丙戌日,右龙武将军王汉璋上奏,进攻海州。戊子日,皇帝下诏:“各道的幕职州县官,都以三年为考核期限,闰月不在考核期限内,州府不得派遣代理官员代替正式官员。”己丑日,下诏让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暂时代理扬州军府事务。庚寅日,征发楚州境内的壮年男子,开凿鹳河来打通运输道路。乙巳日,皇帝亲自进攻楚州。当时赵匡胤在楚州城北,昼夜不脱甲胄,亲自冒着箭石,指挥军队登城。丙午日,攻下楚州,斩杀伪守将张彦卿等人,六军大肆抢掠,城内军民死亡一万多人,房屋几乎被焚烧殆尽。(陆游《南唐书·张彦卿传》记载:保大末年,周世宗向南侵犯,张彦卿任楚州防御使。后周军队非常精锐,十天时间里,海州、泰州、静海军都被攻破,元宗也命令焚烧东都的宫殿寺庙和百姓房屋,将百姓迁徙到长江以南。世宗亲自主持指挥进攻楚州,城外的地方都已被攻下,征发州里的百姓疏浚老鹳河,派遣数百艘齐云战舰,从淮河进入长江,气势如同雷霆烈焰。只有张彦卿不为所动。等到攻城的云梯冲车靠近城墙,在城墙下凿成洞穴,填充柴草焚烧,城墙都被摧毁,楚州于是被攻陷。张彦卿仍然在城内集结军队,誓死奋战,这被称为巷斗。傍晚时分,转战到州府衙门,长短兵器都用光了,张彦卿还拿起绳床搏斗,和兵马都监郑昭业等一千多人都战死,没有一个人投降。后周军队死伤也很多,世宗大怒,将城中居民全部屠杀,焚烧房屋,但俘获张彦卿的儿子张光祐没有杀害。又,赵鼎臣《竹隐畸士集》记载:当城中危急的时候,张彦卿正和各位将领站在城墙上,于是流着泪劝谏,说明周、唐的强弱对比,形势不足以支撑,而且城池非常危急,外面没有一个人救援,恐怕很快就白白死去没有意义,劝张彦卿赶快投降。张彦卿点头,然后看着各位将领指着说:“看他!”各位将领正回头看,张彦卿就抽出剑砍下他儿子的头,扔到地上,慷慨激昂地流着泪对各位将领说:“这是我的儿子,劝我投降后周,我受李家深厚的恩德,按情谊不能投降,这座城就是我死的地方。各位将士想要投降就投降,只是不要劝我,劝我的人就和我儿子一样。”于是各位将领惊愕地看着也流着泪,没有人敢说投降的话。)

二月甲寅日,伪命天长军使易赟献城归顺。戊午日,皇帝车驾从楚州向南巡视。丁卯日,皇帝车驾停驻在广陵,下诏征发扬州境内一万多壮年男子修筑扬州城。皇帝因为扬州在被焚烧毁坏之后,居民都南渡长江,于是在旧城内的东南方向另外修筑新的营垒。戊辰日,派遣使者祭祀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坟墓。癸酉日,皇帝驾临扬子渡观看长江。乙亥日,黄州刺史司超上奏,击败淮南敌军三千人,擒获伪舒州刺史施仁望。丙子日,隰州上奏,河东敌军逃走。当时刘钧听说皇帝南征,发兵包围隰州,巡检使李谦溥率领州里的军队抵抗,敌军退去。(《东都事略·杨廷璋传》记载:隰州缺少太守,于是请求监军李谦溥到隰州,河东军队来包围城池,有人请求赶快救援,杨廷璋说:“敌人突然到来,未必会攻城。”于是招募一百多名敢死队,暗中告知李谦溥相互呼应,夜晚士兵口中衔着木片袭击敌军,河东军队大败,后周军队追击了数十里。又,《李谦溥传》记载:隰州缺少太守,李谦溥代理州里事务,到任后就疏浚护城河,加强军事防备。不到十天河东军队就来了,当时正值盛夏,李谦溥穿着细葛布衣服,挥动羽扇,带着两名小吏登上城墙慢慢行走,河东军队看到后,整顿军队不敢行动。)

三月壬午朔日,皇帝驾临泰州。丁亥日,又驾临广陵。辛卯日,皇帝驾临迎銮江口。派遣右武卫大将军李继勋率领水军到江岛观察敌军。癸巳日,皇帝临江望见数十艘敌军船只,命令赵匡胤率领战船追击,敌军退去,赵匡胤一直追到南岸,焚烧敌军的营栅后返回。甲午日,任命右武卫大将军李继勋为左领军上将军。乙未日,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上奏,在东氵布州大破敌军。丙申日,江南李景派遣他的大臣兵部侍郎陈觉奉上表章陈述情况,同时进贡罗縠绢三千匹,乳茶三千斤,以及香药犀象等物品。陈觉到达皇帝驻地,看到楼船战船已经停泊在江岸,以为是从天而降,惊愕不已。丁酉日,荆南高保融上奏,本道的水军已经到达鄂州。戊戌日,两浙钱俶上奏,派遣战船四百艘,水军一万七千人,已经停泊在江岸,请求指示出师日期。己亥日,赵匡胤率领水军在瓜步击破敌军船只一百多艘。这一天,李景派遣他的大臣刘承遇奉上表章,献出庐、舒、蕲、黄等四个州,并且请求以长江为界,皇帝回复说:“皇帝恭敬地问候江南国主。使者到来,看到奏章请求分割舒、庐、蕲、黄等州,以长江划定边界。近来遇到很多变故,没有实现友好往来,直到近年,就发生了战争,两地交战没有停止,百姓遭受很多困苦。前几天再次承蒙派遣使者,重新表达以前的意愿,想要建立长久的友好关系,必须详细陈述。现在刘承遇到来,密封的信函又送到,请求割让州郡,确定疆界,真诚地表达信誓旦旦的言辞,充分体现始终如一的心意,既然能够这样,又还有什么要求呢。边境的战争烟尘顿时平息,军队就可以返回京城,永远感到欣慰,深切地感受到这份诚意。常、润一路以及沿江的战船,现在已经指挥撤回;同时两浙、荆南、湖南的水陆兵士,各自命令停止战争;庐、黄、蕲三路的将士,也派遣撤回靠近内地,等那边将各处的将领以及军队家属人口安置完毕,只需要派人召唤在那里的将校,交割州城。”淮南平定,一共得到州十四个、县六十个、户口二十二万六千五百七十四户。在此之前,李景因为江南局势危急紧迫,打算传位给世子,让江南成为后周的附庸,所以派遣陈觉上表陈述。到这时皇帝因为已经答应与他通好,就下诏书回复他,说:“另外看到送来的奏章,充分表达了详尽的意思,叙述了现在传位让贤的心意,阐述了向来高尚的情怀。还提到几年以来,战争没有停止,详细论述追悔的事情,没有不是自我责备的言辞,即使古人有引咎自责、因灾祸而恐惧的行为,也不会超过这些。况且你血气方刚,年龄还很年轻,是一方的英明君主,得到百姓的欢心。现在南北刚刚互通友好,边境刚刚安定,这是友好往来的开始,也是战争刚刚停止的时候,怎么可以辞去君主之位,轻易地放弃世间事务,与其仰慕归隐之道,不如施行救济百姓的心意。又想到天灾流行,在一定的区域内是常有的事情,前代的贤哲也不能避免。如果美好的品德每天都有进步,那么幸福就会更加长远,努力治理政事,不要厌倦筹划经营,在始终保持高尚的道义,为国家谋划长远的未来,留下美名和福祉,不是很好吗!”庚子日,皇帝下诏说:“近来因为近年来的贡举,很是因循守旧,多次下诏让有关部门精心加以考试选拔,希望选拔人才时去留得当,优劣分明。昨天根据贡院上奏,今年新及第的进士等人,所考的文字有的好有的不好,于是命令文臣再次进行考核复查,希望能做到泾渭分明,避免玉石混杂。刘坦、战贻庆、李颂、徐纬、张觐等人的诗赋比较优秀,应该允许他们及第;王汾根据他的文辞,也不是很精当,考虑到他以前曾被淘汰,特别让他成名;熊若谷、陈保衡都是来自远方的人,很值得同情,也允许他们及第;郭峻、赵保雍、杨丹、安元度、张昉、董咸则、杜思道等人没有下足够的功夫,都予以退黜,应该进一步进修提高,等待将来的机会。知贡举、右谏议大夫刘涛选拔人才不当,没有用心,责罚授予右赞善大夫,让他反省过错,以警戒当官的人。”在此之前,刘涛在东京放榜后,带领新及第的进士刘坦以下十五人到皇帝驻地,皇帝命令翰林学士李昉复试,所以有了这个命令。壬寅日,皇帝又驾临扬州,将庐州的军额改为保信军。甲辰日,任命右龙武统军赵赞为庐州节度使,任命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为淮南节度使兼殿前副指挥使。派遣盐城监使申屠谔带着书信以及御马十匹、带有金银马嚼子的马、散马四十匹、羊一千只,赐给江南李景。申屠谔之前被后周军队俘虏,所以派遣他去。丙午日,江南李景派遣他所任命的宰相冯延巳献上犒劳军队的银十万两、绢十万匹、钱十万贯、茶五十万斤、米麦二十万石。庚戌日,皇帝下诏:“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各给予守墓的民户,江南臣僚有先代坟墓在江北的,委托当地的长官派人检查照看。”辛亥日,李景派遣他所任命的临汝郡公徐辽进献买宴钱二百万,并且派遣伶官五十人和徐辽一起来进献寿酒。

夏四月癸丑日,皇帝在行宫宴请随从大臣以及江南进奉使冯延巳等人,徐辽代替李景捧着寿酒进献,还进献了金酒器、御衣、犀带、金银、锦绮、鞍马等物品。乙卯日,皇帝车驾从扬州出发返回京城。丙辰日,太常博士、暂代宿州军州事务的赵砺被除去名籍,因为他在审讯弹劾案件时懈怠迟缓。在此之前,翰林医官马道元呈递状子,诉说寿州界内自己的儿子被贼人杀害,已经抓获真正的贼人,现在关在宿州,宿州本州却不进行勘察断案。皇帝大怒,派遣端明殿学士窦仪乘坐驿车前往查办,等到案件审结,因连坐被处死刑的有二十四人。窦仪奉命出发的时候,皇帝的旨意很严厉,所以窦仪用刑过于严厉苛刻。戊午日,任命以前的延州留后李彦頵为沧州留后。庚申日,新的太庙建成,将五庙的神主牌位迁移到太庙的室中。壬申日,皇帝从淮南返回。癸酉日,命令宣徽北院使昝居润兼任开封府事。甲戌日,澶州节度使张永德按照诏令前往北边,因为契丹侵犯边境。丁丑日,两浙上奏,四月十九日杭州发生火灾,房屋和官府衙门几乎被烧光。

五月辛巳朔日,皇帝驾临崇元殿接受朝贺,仪仗护卫按照常式进行。皇帝下诏:“侍卫各军以及各道的将士,分别赐予不同等级的优厚赏赐。凡是在征战中为国家而死的行营将士,各自给予追赠官职;他们嫡亲的子孙,都根据才能予以录用;受伤致残的,另外赐予救济抚恤。淮南各州以及徐、宿、宋、亳、陈、颍、许、蔡等州,所拖欠的去年秋夏两季的税物,都予以免除。”丙戌日,命令端明殿学士窦仪兼任河南府事并掌管西京留守事务。辛卯日,任命襄州节度使安审琦为青州节度使;任命许州节度使韩通为宋州节度使,依旧兼任侍卫马步都虞候;任命宋州节度使向训为襄州节度使;任命赵匡胤为忠武军节度使,依旧担任殿前都指挥使。在淮南之战中,赵匡胤的功劳最大,到这次任命,虽说算是酬谢功勋,却只是改任了藩镇而已,赏赐的规格太轻,众人议论认为不公允。癸巳日,任命左武卫上将军武行德为鄜州节度使,任命右神武统军宋延渥为滑州节度使(《小畜集·宋延渥神道碑》记载:五月,授予义成军节度使,任命制书大致说:“率领长驱直入的水军,如同进入无人之境。铲除凶暴平定祸乱,你已经立下卓越的功勋,我岂会忘记丰厚的回报。南燕旧地,离京城很近。在黄河岸边作为屏障,遥对着白马津;在穰下统领军队,就镇守在卧龙之地。”),任命以前的同州留后王晖为相州留后。乙未日,确立东京罗城各个城门的名额,东边的两门叫寅宾、延春,南边的三门叫朱明、景风、畏景,西边的两门叫迎秋、肃政,北边的三门叫元德、长景、爱景。辛丑日,皇帝驾临怀信驿。乙巳日,下诏让在朝的文资官每人再举荐一人,要求被举荐者能够胜任幕职、县令、录事等职务。戊申日,任命襄州节度使向训兼任西南面水陆发运招讨使。己酉日,任命太府卿冯延鲁为江南国信使,任命卫尉少卿钟谟为副使。赐给李景御衣、玉带、锦绮罗縠帛共十万匹、金器千两、银器万两、御马五匹、配有金玉鞍辔的马、散马百匹、羊三百只。赐给江南世子李宏冀器物、布帛、鞍马等物品。另外赐给李景书信说:“皇帝恭敬地问候江南国主。煮海水制盐的利益,在你那边的海滨,由于刚刚划分疆界,担心你那边食盐供应会有短缺。江左各个郡向来号称繁华富饶,然而在江河湖泽之间,过去没有产盐的盐碱地,曾经承蒙你表达的意思,我一直记在心里,希望你能把多余的食盐匀出来,来资助我军的用度。我已经下令给三司,每年拨出供军食盐三十万石。”又赐给李景今年的历书一轴。

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六月庚午日,皇帝命令中书舍人窦俨参与审定雅乐。辛未日,将之前俘获的四千七百名江南兵士放回他们本国。壬申日,有关部门上奏皇帝御膳的用料,皇帝批示道:“朕日常的膳食今后减半,其他人依旧。”癸酉日,在太庙举行禘祭。乙亥日,兵部尚书张昭等人撰写的三十卷《太祖实录》完成,进呈给皇帝,皇帝赏赐给他们数量不等的器物和布帛。丁丑日,任命中书舍人张正为工部侍郎,担任江北诸州水陆转运使。戊寅日,下诏规定谏议大夫依旧为正五品上,并且班位在给事中之下。

秋七月癸未日,任命右散骑常侍高防为户部侍郎,左骁卫上将军李洪信为右龙武统军,左领军上将军李继勋为右羽林统军,工部尚书田敏为太子少保,刑部侍郎裴巽为尚书左丞,左武卫上将军薛怀让为太子太师,右羽林大将军李萼为右千牛卫上将军。从田敏以下的人都退休。丙戌日,中书门下新呈进修订确定的《大周刑统》,皇帝下令颁布施行于天下。丁亥日,赐给各道节度使、刺史《均田图》各一幅。唐朝同州刺史元稹,在任期间上奏均定民户租赋的办法,皇帝阅读他的文集后认为很好,就把相关内容写成图,赐给藩镇州郡。当时皇帝打算均定天下赋税,所以先把这幅图普遍赐给各地。(《五代会要》记载原诏书说:朕认为天下虽然安定,但百姓还未过上太平日子,在夜间读书的时候,研究前贤使风俗淳厚的方法。最近阅览元稹的《长庆集》,看到他在同州时所上的《均田表》,详细地分析了当时的利弊,把情况阐述得非常透彻,使一境的百姓都受到恩赐,记载在典籍中,可以查阅探寻。于是让人绘制成图,直接写出相关事情,希望王公们观看后,能触目惊心,做到利国便民,不扰乱条规制度,虽背离常规却符合道理,都是因时变通,只要适宜就好,期望能有助于政务,你们这些有功勋的旧臣,共同庇护百姓。现在赐给元稹所奏的《均田图》一幅,收到后要领会。)

闰七月壬子日,将衍州废除改为定平县,武州废除改为潘原县。壬戌日,黄河在河阴县决口,淹死四十二人。辛丑日,皇帝驾临新任命的青州节度使安审琦的府第。癸酉日,邢州留后陈思让上奏,在西山下击败河东敌军一千多人,斩首五百级。

八月庚辰日,延州上奏,溠溪水涨,冲坏州城,淹死一百多人。己丑日,以太子太师之职退休的宋彦筠去世。辛丑日,江南李景上表请求投降,皇帝下诏不允许。

九月丁巳日,任命太府卿冯延鲁为刑部侍郎,卫尉少卿钟谟为给事中,让他们都返回江南。当时冯延鲁、钟谟从江南回来复命,李景又上奏想传位给他的世子李宏冀,皇帝也写信答复他。甲子日,赐给江南羊一万口、马三百匹、骆驼三十头,赐给两浙钱俶羊五千口、马二百匹、骆驼二十头。乙丑日,在玉津园赐宴给宰臣、枢密使以及近臣。己巳日,占城国王释利因德漫派遣使者进贡地方特产。壬子日,是天清节,群臣到广德殿为皇帝祝寿。江南进奉使商崇义代替李景捧着寿酒进献。(《宋类苑》记载:汤悦,父亲汤殷举,在唐末有才华名声。汤悦本名崇义,建隆初年,为避宣祖的名讳改姓汤。起初在吴地任舍人,接受诏令撰写扬州《孝先寺碑》,世宗亲自前往,车驾停驻在这座寺庙,读了碑文后赞赏感叹。等到划江而治的协议确定,后主派遣汤悦入朝进贡,世宗对他以礼相待。自从淮上用兵以来,凡是诏书大多是汤悦撰写,特别典雅富丽,切合实际情况。世宗每次阅览江南的文字,都会发出感叹。当时沈遇、马士元都不称职,又重新任用陶蒨、李昉为舍人,后来任用扈载,大概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冬十月己卯日,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转运使,因为即将对巴、邛地区用兵。(《宋史·高防传》记载:世宗谋划讨伐蜀地,任命高防为西南面水陆转运制置使,多次运送粮草到凤州,为征讨做准备。)丙戌日,邠州的李晖调任镇守凤翔。戊子日,皇帝驾临迎春苑。己丑日,太常卿司徒诩以本官退休。壬辰日,皇帝到近郊狩猎。癸巳日,前相州节度使王饶去世。甲午日,左监门上将军许文缜、右千牛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延构都返回江南。乙未日,下诏淮南各州的乡军,都解散让他们回乡务农。丁酉日,派遣左散骑常侍艾颖等人去均定河南六十州的税赋。(《五代会要》记载赐给各道均田诏书说:朕认为战争已经平息,天下逐渐安宁,想到土地赋税,很少达到合理的标准,必须全面进行均定,期望能永远使赋税轻重适宜。你们在地方任职,要深入探究治理的根本,必须符合我公平分配的心意,洞察乡间治理的弊端根源,明确地宣布条规,以此分担托付的重任,期待能够办成此事,实在是依靠你们的公正无私。现在派遣使臣前往那里清查,其余的听从另外的敕令。)

十一月丁未朔日,下诏让翰林学士窦俨召集文学之士,撰写《大周通礼》《大周正乐》,这是听从了窦俨的上奏。辛亥日,冬至,皇帝驾临崇元殿接受朝贺,仪仗护卫按照常式进行。己未日,昭义的李筠上奏,攻破辽州长清寨,俘获伪命磁州刺史李再兴。甲子日,皇帝到近郊狩猎。

十二月丁丑朔日,郎州上奏,醴陵县玉仙观山门中,过去有田两万顷,长期被山石堵塞,今年七月十七日夜,突然打雷将山石劈开,道路又通了。己卯日,楚州兵马都监武怀恩被处斩于闹市,因为他擅自杀死四名投降的士兵。丙戌日,下诏重新确定各道州府幕职、令录、佐官的料钱,州县官的俸户应该停止。己丑日,楚州防御使张顺被赐死,因为他在任期间隐瞒落下专卖税钱五十万、官丝绵二千两。壬辰日,下诏两京及五府少尹司参军各减少一员,六曹判司内只留管理户法的两曹,其余的以及各州观察支使、两蕃判官都一并裁减。甲午日,皇帝到近郊狩猎。乙未日,邓州的刘重进调任镇守邠州,滑州的宋延渥调任镇守邓州,任命以前的河中节度使王仁镐为邢州节度使,邢州留后陈思让为滑州留后。己亥日,下诏翰林学士,今后每天上朝请安,当天当值的人仍然要参加晚朝。这个月,江南李景杀死他的臣子伪太傅中书令宋齐丘、伪兵部侍郎陈觉、伪镇南军节度副使李徵古等人。当初,皇帝南征的时候,吴人非常恐惧,陈觉与李徵古都是宋齐丘的门人,于是向李景进言,请求把国事委托给宋齐丘,李景因此怀恨在心。等到吴人派遣钟谟、李德明捧着表章到皇帝驻地,皇帝不久派遣李德明返回金陵复命,李德明趁机劝说李景请求割让江南之地向我方求和,而陈觉、李徵古等人认为李德明是卖国,请求将他处死,李景于是杀了李德明。等到江南归附,皇帝放钟谟回到南方,钟谟本是李德明的同党,于是诋毁宋齐丘等人,所以宋齐丘等人获罪。把宋齐丘放逐回九华山,陈觉等人被贬官,不久都被杀害。李景诛杀宋齐丘等人后,让钟谟到朝廷,详细说明这件事,所以记载下来。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春正月丁未朔日,后周世宗皇帝驾临崇元殿接受朝贺,仪仗护卫按照常例进行。壬子日,高丽国王王昭派遣使者进贡地方特产。己卯日,任命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申文炳为左散骑常侍。辛酉日,女真国派遣使者前来进贡。壬戌日,青州上奏,节度使、陈王安审琦被部下杀害。乙丑日,皇帝赏赐诸将在宫内鞠场射箭。戊辰日,皇帝驾临迎春苑。甲戌日,皇帝下诏:“每年新及第的进士以及诸科的闻喜宴,应该让宣徽院负责安排。”乙亥日,皇帝下诏:“礼部贡院今后及第的举人,依照每科的等第确定人数、姓名,连同所考的文学内容上奏,等候皇帝敕令后再放榜公布。”这个月,枢密使王朴详细制定雅乐十二律旋相为宫的方法,并且制造了律准,进献给皇帝。皇帝下诏让尚书省召集百官详细商议,众人也认为可行,相关内容记载在《乐志》中。

二月庚辰日,征发徐、宿、宋、单等州数万壮丁疏浚汴河。甲申日,征发滑、亳二州壮丁疏浚五丈河,使其向东流到定陶,流入济水,以便打通青、郓地区的水运通道。同时疏导蔡河,来打通陈、颍地区的水运通道。乙酉日,皇帝下诏各道所有差遣的代理官员各发放一半俸禄。丙戌日,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兵部侍郎陶谷为尚书吏部侍郎并仍兼任原职。皇帝下诏将湖州升为节镇,以宣德军作为军额,任命湖州刺史钱偡为本州节度使,这是听从了两浙钱俶的请求。辛丑日,皇帝驾临迎春苑。甲辰日,右补阙王德成被贬为右赞善大夫,因为举荐官员不恰当。皇帝下诏赏赐各道州府数量不等的供用粮草。

三月庚申日,枢密使王朴去世。甲子日,皇帝下诏因为北部边境尚未收复,将在本月内驾临沧州。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暂代东京留守,兼任开封府事;任命宣徽北院使昝居润为副使;任命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部署。(《东都事略·张美传》记载:世宗北征,任命张美为大内都点检。)命令诸将各自率领马步诸军以及战船赶赴沧州。己巳日,濠州上奏,钟离县有五百九十四名饥民饿死。癸酉日,皇帝下诏废除各州的铜鱼符。(《五代会要》记载:显德六年,皇帝敕令各道的州牧太守,每次遇到职务任免调动,都会特别降下制书,何必借助符契,请求收纳的铜鱼符,应该废除。)甲戌日,皇帝车驾从京师出发。

夏四月辛卯日,皇帝车驾抵达沧州,任命前左谏议大夫薛居正为刑部侍郎。当天,皇帝率领诸军北征。壬辰日,到达乾宁军,伪宁州刺史王洪献城投降。丁酉日,皇帝乘坐龙舟,率领水军顺流北进,船队首尾相连达数十里。辛丑日,到达益津关。(《通鉴》记载: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晖献城投降。)从这里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水军难以前进,于是放弃舟船登陆。壬寅日,皇帝在野外住宿。当时皇帝提前到达,大军还未集结,随驾的士兵不到一旅,幸亏赵匡胤率领步兵和骑士保卫皇帝。癸卯日,赵匡胤先到达瓦桥关,伪守将姚内斌献城投降。(《隆平集》记载:姚内斌,是平州人。世宗北征,率兵到达瓦桥关,姚内斌担任关使,打开城门请求投降,世宗任命他为汝州刺史。)甲辰日,鄚州刺史刘楚信献州投降。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五月乙巳朔日,世宗皇帝停驻在瓦桥关。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以及各位将领相继抵达皇帝的驻地,瀛州刺史高彦晖献本城归顺。关南地区平定,一共得到三个州、十七个县、一万八千三百六十户。这场战役,后周军队数万人,连一支箭都未曾损失,边界上的城邑都望风而降。

丙午日,皇帝与诸将商议攻打幽州,诸将都认为时机不成熟,然而皇帝并未听从。当天夜里,皇帝身体不适,这才停止了攻打幽州的计划。大家都很担心皇帝的身体状况,军队的行动也因此暂时搁置。

戊申日,定州节度使孙行友上奏,攻下易州,擒获伪命刺史李在钦并将其献到军中,随后李在钦被斩于军市。己酉日,将瓦桥关设为雄州(《宋史·陈思让传》记载:得到瓦桥关后设为雄州,任命陈思让为都部署,率兵戍守),将益津关设为霸州(《宋史·韩令坤传》记载:韩令坤任霸州都部署,率所部兵戍守此地)。同一天,先锋都指挥使张藏英在瓦桥关北击破数百契丹骑兵,攻下固安县。皇帝下诏征发滨、棣二州的壮丁修筑霸州城。

庚戌日,派遣侍卫都指挥使李重进率兵从土门出发,进入河东境内。壬子日,皇帝车驾从雄州出发,返回京城。泉州节度使刘从效派遣别驾王禹锡到皇帝驻地进贡,皇帝考虑到泉州此前臣属于江南,而李景刚刚归顺朝廷,不想强行夺取其所属,只是下诏对刘从效予以褒奖。

丁卯日,西京上奏,以太常卿之职退休的司徒诩去世。己巳日,侍卫都指挥使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破河东敌军,斩首两千级。甲戌日,皇帝从雄州回到京城(《却扫编》记载:周世宗平定三关后,因病退兵,到澶渊后停留不前,即便宰辅近臣前去问疾也无法见到皇帝,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当时张永德任澶州节度使,他娶了周太祖之女,因这层亲属关系,得以进入世宗卧室内。于是群臣通过张永德进言说:“天下尚未平定,国家根本空虚,四方诸侯就盼着京师发生变故。如今澶州与汴州相距很近,不赶快回去安定人心,却因一时的劳累而在此徘徊,如果发生不测,宗庙社稷该怎么办!”张永德觉得有理,找机会将群臣的意思转达给世宗,世宗问:“谁让你说这些话的?”张永德回答是群臣的意愿,世宗沉思许久,叹息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被人指使,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不过看你的命相浅薄,哪里能担当大事!”当天便催促车驾返回京师)。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六月乙亥朔日,潞州的李筠上奏,攻下辽州,俘获伪刺史张丕旦。丙子日,因为皇女去世,朝廷停止朝会三日,众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戊寅日,凤翔上奏,节度使李晖去世。郑州上奏,黄河在原武决口,皇帝下诏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的两万壮丁前去堵塞决口。庚辰日,命令宣徽北院使昝居润兼任开封府事。晋州节度使杨廷璋上奏,率兵进入河东境内,招降了十三所堡寨。

癸未日,立魏王符彦卿之女为皇后,并且命令相关部门选择日期,准备礼仪进行册封。封皇长子宗训为特进左卫上将军,封为梁王;封皇次子宗让为左骁卫上将军,封为燕国公。赐给江南进奉使李从善钱二万贯、绢二万匹、银一万两,赐给两浙进奉使吴延福钱三千贯、绢五千匹、银器三十两。

丁亥日,任命以前的青州节度使李洪义为永兴军节度使,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调任镇守凤翔。戊子日,潞州押送所俘获的辽州刺史张丕旦等二百四十五人前来进献,皇帝下诏释放他们。己丑日,宰臣范质、王溥一同参与管理枢密院事务。任命枢密使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依旧担任枢密使;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枢密使,兼任左骁卫上将军;任命宋州节度使、侍卫都虞候韩通为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加检校太尉、同平章事;澶州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驸马都尉张永德被解除军职,加检校太尉、同平章事;任命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加检校太傅,依旧担任忠武军节度使。

皇帝北征的时候,凡是供应军队的物资,都命令从京城递送到皇帝驻地。有一天,忽然在地下发现一根木头,长二三尺,就像人举着东西的样子,上面全题着字:“点检做”,看到的人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到这时,赵匡胤刚刚接受殿前都点检的任命,第二年春天,果然从这个职位上顺应众人期望成就大业,那么“点检做”这句话就像是神奇的预言。

辛卯日,任命宣徽北院使、兼任开封府事的昝居润为左领军上将军,担任宣徽南院使;任命三司使、左领卫大将军张美为左监门卫上将军,担任宣徽北院使,兼任三司事务(《东都事略·张美传》记载:张美年轻时是三司小吏、澶州粮料使,世宗镇守澶州时,每次有需求,张美都全力供应。等到世宗即位,连年征讨,粮草供应从未匮乏,这都是张美的功劳。然而世宗每次想起在澶州时张美的所作所为,始终不认为他是公正忠诚的,没有以优厚的待遇对待他)。

癸巳日,皇帝在万岁殿驾崩,享年三十九岁。甲午日,宣布皇帝的遗诏,梁王在灵柩前即皇帝位,服丧的月数和日期一切依旧制。当天,群臣在殿东楹侍奉梁王即位,朝廷内外都为世宗发丧致哀。这一年八月,翰林学士、兼任太常寺事的窦俨进上谥号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十一月壬寅朔日,葬于庆陵。宰臣魏仁浦撰写谥册文,王溥撰写哀册文。

(《五代史补》记载:世宗在民间的时候,曾经和邺中的大商人颉跌氏,忘记他的名字了,前往江陵贩卖茶货。到了江陵,见到有个卜者王处士,他的相术如神,世宗便和颉跌氏一同前去询问。刚刚布卦,忽然有一根蓍草跳了出来,直直地立着,卜者大惊说:“我家的筮法传承十几代了,我还记得曾祖以来的遗言,凡是卜筮时蓍草自己跳出来的,那个人贵不可言,何况还直直地立着不倒,难道不是要成为天下之主吗!”连忙起身再次下拜。世宗虽然假装责备,可心里非常高兴。在旅舍中夜里摆酒,和颉跌氏喝到半醉,开玩笑说:“王处士说我会成为天子,如果有一天真到了那一步,你想要什么官职,尽管说。”颉跌氏说:“我经商三十年了,没有不经过京洛的,每次看到税官坐在那里获利,一天的收入,可以抵得上商贾几个月的,我心里很羡慕。如果您做了天子,我希望得到京洛税院的官职就够了。”世宗笑着说:“你的期望怎么这么低呢!”等到世宗继承郭氏的皇位后,颉跌氏还在,世宗召见他,竟然像当初说的那样把京洛税院的官职给了他。

世宗征讨东方的时候,军队驻扎在高平,刘崇联合契丹的军队前来迎战。当时将领大多心怀二意,后周军队形势不利。亲军统帅樊爱能等人各自败退,世宗大怒,跃马冲入敌阵,带领五十人直冲刘崇的营帐。刘崇正在奏乐饮酒,装作悠闲的样子,等到世宗突然到来,众人无不惊慌失措,世宗趁机奋力攻击,于是打败了他们,一直追击到城下。凯旋后,军队驻扎在潞州,世宗想要出其不意地诛杀败退的将领,于是摆下酒宴大会群臣,指着樊爱能等几人责备说:“你们都是历经几朝的老将,并非不会用兵,然而你们败退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把我当作货物卖给刘崇罢了。不然,为什么我亲自出战刘崇才战败呢?像这样,你们即使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谢罪,应该屈膝伸颈等待被斧头诛杀。”说完,命令行刑的壮士将他们擒出去全部斩首。于是对立功的将士依次进行赏赐,从普通士兵提拔到军厢的人很多,世宗恩威并施,大多像这样。

当初,刘崇向契丹求援,得到数千骑兵,等到看到世宗的军队人数少,便轻视他们,说:“我看后周的军队很容易对付,契丹的军队不用参战,只用我们的军队作战,自然万无一失。这样不仅能打败敌人,也足以让契丹看到后心服,一举两得,这是用兵的关键。”将领们都认为有道理,于是派人对契丹主将说:“柴氏和我们,是主客的关系,不劳您动手,恳请您勒兵登高观看就可以了。”契丹不知道他们的计谋,听从了。等到世宗布阵,三军都奋勇争先,无不以一当百,契丹远远望见就畏惧了,所以没有救援刘崇,刘崇战败。评论的人说:“世宗担忧将领难以控制已经很久了,想要诛杀他们,一直没有机会,高平之战,可以说是上天赐予的机会,所以他果断斩杀毫不宽容。从此姑息的政策不再施行,朝廷才开始尊崇强大,若不是英明的君主,谁能做到呢!

世宗攻下江北后,军队驻扎在建安,写信召见南唐后主。后主惶恐不安,命令钟谟、李德明为使者,前去拜见世宗。李德明向来能言善辩,用利害关系劝说世宗退兵。世宗心里明白,于是大肆陈列军队,排列旗帜戈戟,修成鹿项道来迎接,然后带领李德明等人入朝拜见。世宗对他们说:“你们江南自认为是唐朝的后裔,衣冠礼乐世间无比,为什么和我只隔一条江水,却不派一个使者送信问候,只从海上与契丹相通,舍弃内部事务而与外部勾结,礼仪在哪里呢?如今又听说你们用言辞劝说我退兵,这是把我比作六国时的一群痴汉,怎么这么不了解人呢!你们谨慎不要再说了,应该赶快回去报告你们的君主,让他直接来向我跪拜两次,就没事了。不然,我就会攻打金陵城,借用府库来犒劳军队,你们难道不后悔吗!”于是李德明等人战战兢兢,说不出一句话,当天就请求回去。等到见到后主,详细陈述世宗的英勇卓越,不是四方所能抵挡的。后主无计可施,于是上表服罪,并且请求保全江南之地,用来供奉宗庙、履行进贡的职责,言辞非常哀伤。世宗答应了,于是说:“叛逆就征讨,归服就安抚,这是我的心意。”于是派遣使者送信安抚,然后凯旋。评论的人认为世宗对江南用兵,不仅以威严对待,也用礼仪晓谕,可称得上是符合君主的风范。

陈抟是陕西人,能写诗,多次参加科举都没有考中,感慨有超脱尘世的志趣,隐居在华山,从此他的名声大振。世宗在位的时候,因为四方尚未归服,想要笼络英雄豪杰,而且因为陈抟曾经参加科举,不得志而隐居,必定有奇才远略,于是把他召到朝廷,任命为左拾遗。陈抟不接受,坚决请求归山,世宗答应了他。不久,赐给他诏书:“敕令陈抟,朕因为你远离尘世,寄心于物外,修养浩大自然之气,对应少微处士之星,既然不屈从于王侯,甘愿隐居在岩壑,乐于接受我中和的教化,庆幸处于我以武功平定天下的时期,而你能远途跋涉来到京城,十天的接待相处,让我收获很多,你如白云暂时停留在帝乡,高官难以束缚通达之士。从前唐尧最为圣明,有巢父、许由作为外臣,朕虽然浅薄,也希望遵循前代的借鉴。担心山中有所缺乏,已经命令华州刺史事事供应所需。你刚刚返回故山,正值春天,缅怀你的高尚,应当顺遂适宜,所以特此抚慰问候,希望你了解知悉。”这是陶谷写的诏书。当初,陈抟被召见的时候,曾经写了一首诗:“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三峰十年客,四海一闲人。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超然居物外,何必使为臣。”好事的人高兴地称它为答诏诗。

世宗因为张昭远喜好古风、正直,非常看重他,于是问他:“朕想要一位贤相,你试着说说朝廷中谁合适。”张昭远回答说:“以臣的见识,没有人比得上李涛。”世宗向来轻视李涛的为人,听到张昭远的举荐非常惊讶,说:“李涛本来就不稳重忠厚,朕认为他没有大臣的风范,你却首先举荐他,这是为什么呢?”张昭远说:“陛下所听闻的只是他的名声品行,却不曾询问他的才略如何。况且李涛侍奉晋高祖的时候,曾经上疏论述邠州节度使张彦泽心怀不轨,应该尽早图谋,不然就会成为国家的祸患。晋高祖没有采纳,后来契丹南侵,张彦泽果然制造了中渡之变,晋朝灭亡。先帝(后周太祖郭威)尚未即位的时候,李涛也上疏请求解除先帝的兵权,以防备意外变故,少主没有采纳,不久先帝就拥有了天下。在国家安危尚未显现的时候,李涛就已经先预见到了,这不是贤能是什么?臣之所以首先举荐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世宗说:“如今你说得很公正,然而这个人终究不适合安置在中书省。”没过多久,李涛也去世了。李涛为人不拘泥于礼法,和弟弟李浣虽然非常和睦,然而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不合常理的话常常脱口而出。李浣娶了礼部尚书窦宁固的女儿,年龄稍大,成婚的晚上,窦氏出来拜见,李涛就望着她的身影下拜,李浣惊讶地说:“大哥疯了吗?新妇拜见大伯,哪有回拜的礼仪!”李涛回答说:“我没疯,只是以为是亲家母。”李浣又羞又怒。坐下之后,窦氏再次下拜,李涛又叉手当胸,说出歇后语:“惭无窦建,缪作梁山,喏喏喏!”当时听到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李涛在家庭内部,不遵守礼法就像这样,世宗认为他没有大臣的风范,不再任用他,也是应该的。

世宗志向在于统一天下,常常担心国运短促而功业不能成就,因为王朴精通术数,有一天从容地问他:“朕还能在位几年?”王朴回答说:“陛下用心,以苍生为念,上天会听到卑微的声音,自然会蒙受福泽。臣见识浅陋,就用所学推算,三十年后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世宗高兴地说:“如果像你说的,我应当用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育百姓,十年使天下太平就足够了。”后来从瓦桥关回师,还没到关就驾崩了,计算在位时间只有五年六个月,五六刚好是三十的成数,大概王朴是委婉地表达。

世宗末年,大举进军夺取幽州,契丹听说他亲自出征,君臣恐惧,沿边的城垒都望风而降,凡是在幽州的蕃部,也连夜逃走。车驾到达瓦桥关,侦察得知情况属实,世宗非常高兴,以为大功必定告成,登上高丘,借此观看六军。过了一会儿,有一百多位父老拿着牛和酒来进献,世宗问:“此地叫什么名字?”回答说:“历代相传,叫做病龙台。”世宗沉默不语,急忙上马疾驰而去。当天夜里,世宗身体不适,第二天病情加重,下诏回师,还没到关就驾崩了。

在此之前,世宗在民间的时候,曾经梦见神人送给他一把大伞,颜色像郁金,还加上一卷《道经》,后来就拥有了天下。等到在瓦桥关身体不适的时候,又梦见以前的神人来索要伞和经,在梦中归还后惊醒,对近侍说:“我的梦不吉祥,难道是天命要离去了吗!”于是召集大臣,告诫后事。当初,幽州听说车驾即将到来,有的父老私下议论说:“这不足为忧。天子姓柴,幽州是燕,燕也就是烟火的意思,这是柴入火中不利的征兆,怎么能成功呢。”最终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

史臣评价道:周世宗柴荣早年地位卑微时,特别注重韬光养晦。等到天命归属,他继承大业,不久就大破高平之阵,过了一年又收复秦州、凤州的疆土,夺取江北、燕南地区更是轻而易举。他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堪称一代英主。

世宗还十分留心政事,从早到晚不知疲倦。他善于洞察隐匿的奸邪之事,大多能合理处置。臣下若有过错,他必定当面指出。他常说太祖(郭威)纵容两位王的恶行,导致君臣大义无法善终。所以世宗驾驭豪杰,有过失就明白指出,有功劳就厚加赏赐,文臣武将并用,众人无不佩服他的英明且感怀他的恩德。因此在他离世之时,远近的人都为之悲号思慕。

然而,世宗的性格过于明察,用刑过于严厉,不过事情过后,他也常常自我追悔。到了末年,他渐渐采用宽和的法令,深知频繁用兵,怜悯百姓劳苦,大有拯救天下、使百姓安居乐业的心意。可惜他寿命不长,美好的志向未能实现,实在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