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
最怕的便是一句“你回去等消息”。
部曲督的地位很高，多是豪强嫡系才能担任，也就是说陆暮此行要见的就是豪强。
豪强啊。
这可是佃农、徒附、奴婢、僮仆、工匠，人口可达数千户的庞然大物。
宴客厅前，张勇山就再三叮嘱，莫要乱说话。
也得知了，此人名叫李铁心。
“进来！”
宴客厅里，传来了有力低沉的声音。
李铁心一抬头，就见到了张勇山带进来的陆暮，他大方的坐在椅子上，四平八稳，有三捻胡须，看似五十多岁，虽然穿的是长衫，却有大将之风。
见到了陆暮，眉头微皱。其实张勇山的官职，在他眼里是不算什么的。
却也是李家的府兵，这份情面他不放在眼里，于是拖了许久，也是听说此人的刀盾功夫起码小成，又顺路，才到此一看。
再者。
这府兵也不是谁人都能当，张勇山也不是随便就举荐人，也是验证了陆暮的刀法，起码小成后，才通知的李铁心。
看到陆暮身穿破旧，即便看似年轻了，一双老眼还是能够看出来，实际年龄不小。
一般而言这年纪了，寻常部曲都不成了，最多当个徒附，更别说是府兵。
部曲督李铁心并不看好，失望的转过头，不经意的问着：“说说看，你有什么本事吧。”
“我的刀盾功夫……刀法已经小成，还有我练过春木桩，练了多年，大概是木应肝气，养气通络的境界。”陆暮深吸一口气说道：
“因此，我有力气，也有信心能够当部曲、府兵。”
心里紧迫……陆暮耕田数十年，不知道这武夫的境界，只能大概说出。
成与不成，将决定他的命运，说不紧张是假的。
尤其是对面的李铁心，气场很大，哪怕是陈立身和张勇山，加起来也比不过的。
眼角还有刀疤，何况还是豪强李家人，身上自带着一股气，贵气，又不缺府兵该有的凶悍。
“春木桩？”
“养气通络？”
“知道了。”
闻言，李铁心可算是正眼看陆暮，身为部曲督，他对于府兵常练的一些基本功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但是，这春木桩不同，他也看过此桩法，只是一些自耕民练来强身健体的桩法，根本不可能练出名堂。
大多是偶尔练一下，进展不会很明显，到达一个地步，再练就不会有精进。
这养气通络的境界，已经非常了得。
但，在豪强的眼里，武夫最多就是作为养士，辟除。
在豪强的眼里，甚至府兵出头都是个笑话。
“难怪你看起来很年轻，五十左右，眼神却能看出来，你原本应该到了暮年，真实年纪更大。”
“你站一遍桩法给我看看！”
“好。”
陆暮深吸一口气，就在此地站了起来，一共三十六个桩法，早已经轻车路熟。
双脚平行，与肩同宽，膝盖微屈，重心落于脚掌中心，想象双脚如树根深扎土壤。
头顶如悬丝上提，下颌微收，尾骨内卷，保持脊柱自然中正……
陆暮的站桩姿态很板正。
仿佛真有一股春木扎根的意境。
期间。
身后不语的张勇山，心里也惊诧，他知道陆暮会站桩，但不知道这桩法还站出了名堂。
他知道陆暮凭借此桩法，成为部曲不是问题。
另外。
三十六个桩法逐个的站完了之后，陆暮忐忑的回答李铁心，自己从何而来，这些年的经历。
陆暮知无不言，也没什么好藏着捏着的。
这一身的行头，破烂的衣服上面还有淑芬缝缝补补的补丁，一看就是老农出身了。
“你能退佃来当府兵，这桩法是关键。”
李铁心竟然沉思了起来，又让陆暮练了一遍刀盾功夫。
事实上。
陆暮的刀法和桩法虽然还没有练满进度，但是这“老有所成”的必定能“成”，日积月累的让进度偏高，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陆暮却浑然不知，起码这五十六进度的春木桩，就几乎没有人练到过的。
“外功练筋骨，内功练的是气络，养气通络，有三百斤力了吧。”
“武夫之中，只有内功的宗师，才能做到养气通络。”
“达到养气通络这境界，少说也有一百二十年的寿命，还能养生缓解衰老。”
李铁心想了想，盯着陆暮，口里说着：“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陆暮一愣。
他对于武夫的境界了解不多，可他的春木桩的养气通络，竟都堪比武夫宗师了？
其外。
他是知道这世界的武夫，其实也就如此，能够十人敌，已经是大部分武夫的极限。
宗师一说，颇为气派，却也仅仅如此。
能够活到一百二十岁，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但是，还是让他回去等消息？这在前世穿越前求职，几乎就是拒之门外的客套话。
心如死灰……
想到努力走到了今日，还是不成，便垂头丧气。
李铁心却豁然站起来，走向了门外，却忽然停在陆暮的身旁，拍了拍陆暮的肩膀，口里说着：
“我们李家的部曲之中，也少有把功夫练到养气通络的，你继续练刀盾，其外练一练骑射，为将来的府兵考第做准备。”
“养气通络，说明你还有许多年，自然可以当部曲，还不是普通的部曲……考第军官后，我可以提拔你当曲长。”
‘部曲’和‘府兵’不同体系。
区别在于‘府兵’是国家折冲府的兵，需要考第，而‘部曲’是豪强的私兵。
在他看来，陆暮已经养气通络，在武夫当中那就是宗师，是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的。
多了几十年寿，七十等于是寻常的五十岁。
可以重用。
也仅仅于此。
“部曲我可以提携你，但是府兵需要一步步从火夫考第，你先考第府兵吧，部曲的职位也从队、屯、曲，随着你的考第晋升，给你提升到曲长。”
“天赋倒是不错，可惜你这一把年纪，已过古稀才来....”
“好好练刀盾和骑射，考第府兵，等我消息。”
他这般说着，走出了张府。
陆暮微微一愣。
曲长……约统领200-400人，下设屯、队、有道是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
这是赏识吗？
也许！
在陆暮看来，这更像是画饼。
也没有直接给他任何职位，还是需要考核府兵再说，仍然需要努力。
但是，转头的时候发觉，张勇山的眼神变了。
在他看来，起码陆暮是有望成为曲长的，仅仅于此，就不必再当什么马倌。
“恭喜……有了部曲督的这番话，想必你以后，只要积累了威望，考第府兵有了官职，一定会成为曲长了。”
“我这段日子招待不周，且不要放在心上，来，这边来。”
张勇山如同对待宾客般，请陆暮住进了府邸深处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