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谁有冤情啊?!

遇上难事扩大化。

这是优秀掮客都应该具备的素质。

别管什么理由,你欺负我,就是欺负一大群人,甚至欺负我就是欺负我背后的人。

至于我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不重要,人身上的标签本来就是自己给的,怎么分类、怎么站队都看自己的本事、安排、套路。

邓贤本来只是想跟黄庸攀一下交情,没想到成功被黄庸给搞焦虑了。

之前黄庸坐牢的事情,还真的……是有人牵扯过来吗?

他心里七上八下,终究不敢不敢,尤其是想到自己现在身在洛阳,若是有人发难,自己都未必能逃回新城。

万一舅父见势不妙直接反了,他肯定要被按在洛阳斩首。

邓贤畏惧地抬头看了一眼黄庸,见黄庸一脸无奈又怜悯地看着自己,心跳如擂。

“德和,德和兄,这,这薄礼你说什么也得收下。”

“可是,这……我……家父不让收啊。”黄庸故作为难地道。

邓贤猛地直起腰杆一把按住黄庸的手,哭丧着脸道:

“德和兄,咱们益州人流落外乡,不是骨肉胜似骨肉,舅父常常念叨黄将军,这些薄礼都不收,那……那舅父必然恼怒,一定要杀我,德和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黄庸这才为难地道:

“哎呀,你说这怎么好意思,行吧行吧,既然是孟叔父所赠,小侄却之不恭了。”

礼数到了,孟将军就变成了孟叔父,邓贤在心中不断大骂黄庸不要脸,脸上却更加谦恭:

“那个,夏侯大将军虽然与舅父相熟,但现在病笃,我也不好上门叨扰。

之前德和兄已经逃得毒手,不如……不如指点在下一番,你看礼数什么的,在下都听德和兄指点。

舅父,舅父一贯对大魏忠心耿耿,相信廷尉一定能明辨忠奸。”

“啊这。”黄庸为难地道,“这样不好吧?我此番能逃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未必就能帮上兄长,要是收了叔父的礼,却办不成事情,那……要么算了,我还是不收将军的礼了。”

好家伙,没有礼物一句话叔父就变回将军,这个人这么势力吗?

邓贤恨得牙根痒痒,可想起之前夏侯玄在家门口说起的事情,又赶紧说道:

“这,这话说的,便是做不成事,这薄礼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而且,适才在夏侯家门前,泰初公子不是说起要伸张正义,有甚冤屈要说德和兄……嘛?”

“是啊,莫非邓兄也有冤情?”

黄庸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得邓贤一愣一愣的,半晌,黄庸才猛地一拍大腿。

“早聊啊,原来邓兄有冤情啊!来来来,费叔准备纸笔,我得把邓兄的冤情好生记录下来。”

门外的费叔早有准备,说话间已经把纸笔准备好,铺在邓贤面前,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吧!”

邓贤终于明白过来,从进门的时候黄庸就在给自己下套。

哪有冤情,哪有冤情啊!

我就是单纯想来套套近乎,怎么突然就成了来伸冤了,大魏海晏河清众正盈朝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就有冤情了,不是我冤,真的不是我冤啊。

黄庸微笑着看着邓贤,对他的表情也非常满意。

嘿嘿,终于上钩了啊。

伸冤这种事,就算夏侯玄愿意,那也得有苦主才行。

当苦主,那肯定要被集火,黄庸这么低调的人肯定是不能冲锋在前的,索性用这种方法把邓贤赚来,让他来喊这个冤,到时候黄庸操作夏侯玄来摇旗呐喊,夏侯玄得到了名声,孟达解脱了冤屈,黄庸这是平白帮忙不求回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当真非常地高尚。

嗯,非常地高尚。

邓贤被黄庸逼的差点骂出声来,他根本不敢出这个头,可显然他要是不签名当这个苦主,黄庸非但不可能为他帮忙,甚至可能发动其他手段来构陷他,邓贤这下登时僵住了。

我……

我该怎么办啊。

他呆滞了许久,还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颤抖着拿来费叔递过的绢帛,在上面缓缓作书,颤抖着写下了蜿蜒的文字。

冤。

我们这些降将好冤,我们已经在洛阳城里听到了很多谣言,有人要害死我们,请陛下千万要明鉴,绝不能相信小人搬弄是非之言啊!

黄庸笑呵呵地看着邓贤奋笔疾书,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邓兄文采果然了得,好说好说,这奏疏上去了,陛下定然要彻查搬弄是非的小人。”

邓贤心中不住地狂骂,暗道这人有也是先冲着你的,居然要逼着我来上疏,这天下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不过做都做了,要是曹丕问起来,邓贤就说是从黄庸那听到的消息,大不了两个人一起死,不信黄庸连自己都不管了。

“德和啊。”邓贤心中不满,连兄都不叫了,“光是喊冤能行吗?”

“不行。”

“蛤?”

“还得送送礼,走动一下。”

邓贤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特么用你说。

孟达做贼心虚,派邓贤来洛阳就是为了送礼,他是真的不缺钱——你猜以孟达和诸葛亮的关系及上庸毗邻汉水的便利条件,两个人会不会做些买卖,孟达那边缺不缺少蜀锦?

说起送礼,他顿时骄傲起来,自傲地道:

“德和给个准信,都送谁!”

黄庸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近感:

“反正,邓兄之前总是想给上官送只怕不妥。”

邓贤愣住了:“不找上官?那……那该如何是好?”

这完全颠覆了他一贯的认知。

在官场上,官大一级权柄大的多,邓贤最大的梦想就是攀附上司马懿、陈群、曹真、卫臻这些人,只是没有门路就是了。

黄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邓兄,你想想,真正办事的,是谁?”

邓贤皱眉思索,有些迟疑:“是……是那些小吏,嗯,令史、书佐他们?”

“正是!”黄庸赞许地点点头,“这些小吏,位卑职微,看似不起眼,却掌握着最实际的权力。

公卿的命令,要通过他们下达,下面的文书,要经过他们呈报,甚至上官探查诸事,品评人物都要靠他们为耳目。

若是上官想要害我等,便是送金山银山也是无用,倒是这些小吏嘛……”

黄庸意味深长地看着邓贤,邓贤也点了点头:

“不错,德和说的不错,只是各寺各曹的小吏这么多,咱们就算一一送,未必能都送到,这是不是不太好。”

“不不不。”黄庸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邓贤的反应,“大撒网当然不行,金山银山去送也总有疏漏,万一少送给某人倒是得罪人了。

咱们不如集中资财办大事,比如……”

邓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比如‘校事’。”黄庸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邓贤的瞳孔猛地一缩,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校事!?

在大魏的人,谁不知道校事的酷烈与忠诚,给校事送礼?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寻常人躲都躲不及啊。

看到邓贤惊恐的表情,黄庸心中满意,脸上却露出安抚的笑容:

“邓兄不必害怕。

校事那边,寻常人……咳,大多数人自然是不好相与的,但我正好认得几个人,帮我等无妨。”

“谁?”邓贤脱口而出。

“哎,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刘慈,你认得不?”

“啊!”邓贤一声惨叫,下巴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哪,哪个刘慈?”

“就内个刘慈啊,”黄庸一脸平淡,“哎,说他是什么校事的首领,不过就是个小吏罢了,一会儿你有空,我带你去见他一面,呃,你怎么了?”

邓贤呆呆地看着黄庸,一时双眸有点失焦。

“刘,刘慈……”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见了你就知道了。”黄庸眨了眨眼,“跟我混的,都是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