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碜大叔化出的血雾,把后面的人全给挡住了,但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这时候几乎走不成路,我和医生急忙上去架住他,转身就跑。
“朝河边跑,那里……那里有条船……”
在磕碜大叔的指引下,我们一口气就跑到了河滩。滩地上搁浅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小船,我们三个人登上船,立刻就朝着下游行驶过去。
我估计,那些旁门的人里面至少有一大半都不想真的跟磕碜大叔拼命,所以都故意拖延着不肯追赶,三个人走出去很远,回头望去,河滩一片昏沉,已经看不到追兵了。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医生也跟磕碜大叔道谢,磕碜大叔斜斜地靠着船帮,说道:“不用谢,我刚才也说了,只当还了大头佛的人情,无债一身轻,我心里也好受。”
我觉得,磕碜大叔认识大头佛,应该也认识茶花,看他的样子就是老江湖了,我很想问问他,知道不知道八羊图。
我给磕碜大叔喝了点水,医生也弄了些内服的伤药给他。磕碜大叔上了岁数,但根基打熬得非常结实,虽然伤不可能这么快就好,却也喘过了这口气。
“小伙子,你是个厚道人。”磕碜大叔喝完水,说道:“你和大头佛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会跟他一起到黄沙场去救人?”
“一言难尽……”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桃红,感觉心里一阵刺痛。
磕碜大叔是个血性汉子,绝不可能是那种小人,混迹江湖的,手刃仇人,快意恩仇,是很常见的事,磕碜大叔也不会因为这个小看我。
“我之前……之前在青楼里打杂,混一口饭吃,里面有个姑娘,刚刚十五岁……她……”
“你不用说,我懂。”磕碜大叔咧嘴一笑:“我也是从年轻那会儿过来的。”
“我答应了她,要给她赎身……”
我把张半城如何逼死桃红的事情说了一遍,磕碜大叔听完之后,猛然拍了拍大腿。
“好小子!果然是好样的!那个姓张的就该死,杀的好!”
“我让张家的人追的无路可走,正好……正好大头佛在坟地里睡觉,救了我一命,我这才跟他去了黄沙场。”
“你年轻,不懂事,听我的,跟大头佛不要再来往了,他那个人,虽然也是直性子,但喜怒无常,性子暴虐,跟他来往没有好处的。”
“是,大叔,我问你件事情,跟大头佛赶路的时候,听他说了什么一幅画,那幅画里面,有八只羊……”
“八只羊?画里有八只羊?”
“听说是这样。”
“这东西现世了!?”
磕碜大叔感觉很惊讶,我就明白了,他一定是知道这幅画的。
“大叔,这幅画,是啥来历啊?”
“这是七门的八羊图,也叫破败图。”
“七门?啥是七门?”
“小伙子,看来你是真的没有在江湖里走动过啊,你不知道七门,知道河凫子吗?”
“河凫子……我也不知道。”
“那说起来可就有点复杂了。”
在河滩生活的人,各自有各自的职业和长处,谋生的人多了,行当也很多,无论黑白生意,都划分得很清楚。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河凫子,磕碜大叔说,河凫子是一种称呼,严格来讲,也是一个派系
“河凫子”的由来,已经没人能够说得清楚,他们一直都活动在大河两岸,行踪不定。河凫子门下的门徒不多,而且,他们和神卦门一样,从来不收外人,只收本门的嫡系子弟。这个门派中,总共有七个姓氏,每个姓氏为单独的一个小门派,但对外,河凫子七姓,仍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因为河凫子是由七个小派系组成的,所以,也叫七门。
河凫子七门从出现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大河滩,他们在做什么,外人无从得知,但是就在河凫子七门出现了大约二三十年的时候,三十六旁门也继而出现,从出现的那一刻,两股势力就仿佛水火不容的仇家,争斗不休。这种争斗和寻常的江湖纷争不一样,大家都在河滩混饭吃,谁也不愿把事情做绝,以免难以收场,所以遇到事情之后,或许会开打,但打到一定程度,双方就会收手谈判。
但七门和三十六旁门每次争斗都想把对方彻底弄死,一代又一代,爹被杀了,儿子忍辱负重来报仇,儿子被杀了,孙子又重走祖上的老路,恩怨纠葛,仇深如海,到了后来,双方的矛盾,已经无法化解。
七门的人,平时行踪很隐秘,没有几个人知道七门门人的下落。
而那幅所谓的破败图,据说就是七门的东西,在那幅破败图中,隐藏着七门的大秘密。
破败图里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无人可知,但江湖传言,破解了破败图里的秘密,肯定大有好处。
这四五十年里,不知道有多少年都在寻找七门的破败图。只不过七门的人无迹可寻,连人都找不到,就更不要说破败图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就感觉有点震惊。难道我爹出门捡到的这幅画,就是久负盛名的破败图?
我虽然相信磕碜大叔不是小人,但他毕竟是旁门的,我不敢把身上那幅画拿出来给他看。
我们一边聊,一边行船,整整大半夜过去,已经走了很远。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磕碜大叔让我们把船靠岸。
“我有朋友住在那边的村子里,我到他家去养养伤,你们还要赶路,这条破船就留给你们了。”磕碜大叔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画好的符箓,交到我手里,说道:“这张血雷符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但也能退避一些阴邪,留在身上,当个保命的玩意儿吧。”
磕碜大叔走了之后,我心里又开始茫然,怀里那幅画有这么大的来头,我不知道再去找谁,才能问出画里真正的隐情。
但除了慢慢打听,我也没有别的办法。爹和哥哥都不见了,桃红也不在了,如今的我,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我和医生就坐着磕碜大叔留下的这条小破船,慢慢地在各处河道游荡,有时候走一段水路,有时候就上岸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