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儿等了很长时间，佰草庄的人才回来，李神机给的药，肯定不会有假，对方已经验明了。
“算了，算这小子命大。你们走吧。”
我早已经在这里待得不耐烦了，立刻驾船离开了这里。
“你跑到佰草庄去偷红龙木，是做什么用的？”
“什么叫偷，我是去挖好不好。这两株红龙木，我有用。”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我把你送过去。”
“下游不到十里。”
我和紫一一边聊天，一边朝着下游走，过了大概有十里左右，我看到紧靠河岸的地方，有一条小船。
这条小船搁浅在岸上，小船旁边，是一个茅草搭的屋子。这样的小屋，就是那些没有家的船户盖的，这种船户一年四季以船为家，到了天冷的时候，会在岸上搭个茅屋，凑合熬过冬天。
茅屋里传出一阵一阵的咳嗽声，我们到了这里，茅屋正好走出来一个老大娘。这个老大娘约莫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一条腿有毛病，走路有点瘸。
“大娘。”紫一从船上跳到岸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伸手把自己挖来的红龙木递了过去：“大爷的病，就差这一味药了，你拿去，赶紧熬药给他喝。”
“这是……红龙木啊……这么贵的药，佰草庄的人……怎么会白白给你，紫一……”
“大娘，别问那么多了，赶紧熬药吧。”
“好好好……紫一，你吃饭了没有？我先给你做饭去……”
“我不饿，真的不饿。”
老大娘惦记着老伴的病，拿到红龙木，就赶忙去熬药。趁着这个机会，紫一悄悄地上了船，招呼我赶紧走。
小船行驶出去两三里之后，我才问道：“你挖药，是给他们的？”
“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路过这里的时候，人家给我饭吃，我不能白吃人家的饭。”
“你送了药，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不走，还留下来干什么？”紫一揉了揉眼睛，说道：“他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再添我一张嘴，到了寒冬，大家都要挨饿。”
听紫一说了这些，我就觉得今天这个忙，没有白帮。他受人一餐一食的恩惠，都要想尽办法报答，是个有良心的人。
“紫一，你现在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到什么地方去，我也……我也不知道……”紫一抬头朝着四周望了望，怅然若失：“连家都没有，我能到什么地方去……”
紫一刚才落水，到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没干，河边的风呼呼作响，他一直都在瑟瑟发抖，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找了个地方靠岸，弄了点柴火，让他烤火取暖，顺便把衣服烘干。
紫一的衣服是慢慢烘干了，但饶是如此，仍旧还是发了烧。那些头疼脑热的药，我随身有一些，给他服用了之后，让他在船里休息。
我只恐怕天寒风大，专门弄了个火盆，放在他身边。
生病的人，身边不能没人照料，一会儿吃药，一会儿喝水，我就守在紫一身边。
他昏昏沉沉睡了很久，烧还没有退，又糊里糊涂地说起了梦话。
“娘……娘……你能看到我吗……我是紫一……娘，你带我走吧，爹不要我了，也不管我，我没有地方去，我饿，我冷……”
他的梦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尽管是说梦话，可紫一的眼角，似乎还留下了几滴泪水。
我只觉得，紫一很可怜，但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其实并不比紫一好多少。
我一连在紫一身边守了两天两夜，连眼都没有合，他的烧才退了。等紫一退了烧，看见我两只眼睛熬得通红，不知道又触动了什么心事，他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哭。”
“我可不爱哭，我只是想着……”紫一抹了抹眼泪，说道：“我从小没了娘，没人疼我，也没有人像这样对我好，我心里难受，就不能掉两滴眼泪吗……”
“能，能掉，有时候啊，眼泪流出来，心里可能就会好受些。”
我原本想着，等紫一的事情了结之后，自己就离开。但知道了他的身世，我也不能开口赶他走。
我身上原本有些盘缠，都给了佰草庄的人，如今身无分文。我自己考虑了一下，眼下还有条船，这个季节，渡船少了许多，但坐船的人依然会有，我一边赶路，一边想办法赚点钱。
等手里有点钱了，就留给紫一，他有饭吃，有衣穿，我也安心一些。
我和紫一暂时结伴，就在河滩附近行走，路上遇见乘船的乘客，就载他们一段，赚个船钱。顺便也打听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最看重的，还是那条挂着大钟的空船，只不过问了好几个过往的客人，对方一无所知。
这天，我和紫一轮流驾船，到了一个叫五里铺的地方，遇见了坐船的人。这是个老大爷，要到下游四五十里的地方，因为渡船很少，大爷又急着赶路，所以给了双倍的船钱。
三个人坐在船上，我一边驾船，一边跟大爷交谈。借机询问有没有遇到过一艘悬挂着大钟的破船。
“你这娃娃，尽说笑哩。”大爷笑着摆摆手：“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船上吊着一口钟的……”
大爷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小船船骤然间在水里停住了，惯性让小船不稳，船尾唰地甩起足有半丈高，三个人连滚带爬的全都涌到船头。
“小七，你怎么开的船！”紫一头上撞了个大包，心里很不满意，冲我抱怨。
坐船的大爷有些惊慌，爬起来之后飞快地在小船四周看了看，说起来很怪，这片河段虽然水流不急，但小船不可能像是陆路上的大车一样骤然停住。
“糟了……好像是糟了。”大爷在小船四周扫了一遍，脸色唰地就变了，声音隐隐发颤，哆哆嗦嗦地说：“咱们是不是遇见尸抱船了？”
大爷心慌，一边四处乱看，一边就碎叨叨地跟我们说起这个尸抱船。
过去的年月里，大河年年泛滥，年年死人，有些死在水里的人，据说因为种种原因，渐渐就邪异了。
无论是渔船还是客船，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就停在水中，大爷说，现在只要下水看看，就会在我们的小船船底，看到一具直立着的尸体。尸体仿佛行走在水里，双手死死扒着船底，就是因为遇到了邪尸，所以我们的船才走不动。